其實這時候隻是初秋,天氣並不算冷,可是看杜楓的樣子,好像葉姿多站一會兒就會被風吹倒了似的。


    葉姿被她握著手,才發覺杜楓的手很涼,或許是因為激動和驚喜,還微微發著抖。


    “小宋,快去泡茶——”杜楓拉著她進了院子,一邊吩咐著,一邊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轉向了葉姿,“你喜歡喝什麽茶?”


    葉姿被她的熱情弄得有點兒不自然,微微笑了笑:“都行。”


    “那給你泡杯紅茶吧,暖暖胃。”杜楓很體貼地說道。


    葉姿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暖暖胃,杜楓應該知道她這幾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吧,所以才會這麽細心地吩咐保姆。


    在葉姿的記憶裏,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麽關心這麽照顧過,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習慣,卻又覺得心裏暖暖的。tqr1


    至於保姆小宋,從來都沒見過女主人對哪個客人這麽熱情過,她十分意外地打量了葉姿幾眼,這才轉身去泡茶。


    葉家的院子不大,卻顯得很空,院子裏青磚鋪地,打掃的幹幹淨淨。


    葉姿跟著杜楓走進了正房,這裏是客廳,布置得很簡單,電視上蒙著防塵罩,仿佛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


    跟元家相比,葉家很低調,甚至有點兒不符合軍區大院居住者的身份。


    茶端上來,小宋就知趣地退了下去。


    葉姿坐在沙發上,感覺到杜楓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心裏莫名地一陣緊張。


    她隻知道這些她必須要麵對,可是要怎麽麵對,她還沒想好。


    還是杜楓先開了口:“小……小葉,你身體沒事吧?”


    親生女兒就在麵前,她卻要用這種疏離的稱唿,杜楓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與痛楚。


    葉姿不敢看她的臉,隻是點了點頭:“我很好,謝謝關心。”


    客廳裏有種壓抑的氣氛,兩個人似乎都有一肚子話要說,可是誰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層紙,誰也不敢先捅破。


    “那個……葉老還好嗎?”葉姿說話都有點兒結巴了。


    杜楓勉強笑了笑:“沒什麽,就是老毛病犯了。”


    那天在巴菲酒莊,忽然看到了尋找多年未果的女兒,葉衡當時的表現雖然很冷靜,可是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又觸動了多年的心事,一迴到家就病倒了。


    在他的心裏,對葉姿失蹤的事始終耿耿於懷,要不是當年那場情債,或許自己的女兒就不會被殃及了。


    想到葉衡的心事,杜楓帶著希冀看向葉姿:“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如果能看到葉姿,葉衡的心病可能就會好一大半。


    葉姿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


    看到杜楓臉上失望的神情,她忙解釋道:“不是說他睡了麽?等會兒他醒了,我再去探望吧。”


    聽她這麽說,杜楓的立刻露出了笑容:“好啊,他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葉姿不敢就這個話題深入探討下去,便提出了她來之前就想過的問題:“我想看看我以前的房間,可以嗎?”


    杜楓一怔,轉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目光複雜地凝視著葉姿,她不由得裹了裹披肩,站起身來:“我帶你去。”


    這是個不大的房間,卻充滿著明亮的陽光,裏麵的家具纖塵不染,顯然經常有人打掃。


    樣式老舊卻擦得錚亮的兒童橡木床,所有的家具都是圓角的,顯然是怕撞傷了孩子,高度也都是專門按照兒童的身高打造的。牆上掛著幾張亂七八糟連形狀都看不出來的塗鴉,卻被實木鏡框精心裝裱著。角落裏放著一匹做工精致的搖馬,窗邊掛著五顏六色的風鈴。這房間裏每個角落每個地方,都透露著這裏的主人是一個被父母細心嗬護的孩子。


    葉姿拉開抽屜,看著裏麵擺得整整齊齊的相冊,卡片,布娃娃等各種玩具,有的已經很舊了,卻被洗得很幹淨,珍而重之地放在抽屜裏收好。


    窗子上爬滿了常青藤,鳥兒在外麵嘰嘰喳喳,有那麽一瞬間,葉姿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仿佛這十八年來都是一場噩夢,而她依然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童,享受著父母的愛和快樂的童年。


    她怔怔地看著那些玩具,想要伸手摸,卻又不敢。


    如果這一切都是個夢怎麽辦,如果她醒來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孤兒院裏怎麽辦,如果她這次又搞錯了,發現葉衡和杜楓根本不是她的爸爸媽媽怎麽辦?


    杜楓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這些東西,都是小野替你收起來的。”


    “元野?”她不自覺地問道,“他收這些東西幹嗎?”


    “大院裏孩子不多,住得又遠,你小時候幾乎每天都要找小野去玩,有時候甚至還睡在他家。”想起那個倔強又愛撒嬌耍賴的小女孩,杜楓的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你的玩具好多都落在小野家裏了,發生了那件事以後……”


    她眼神一黯,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現在想想,我那時候也是太衝動了,對小野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因為這件事,我們兩家的關係一直很緊張。後來有一天,小野把你所有的玩具都送了迴來,說是……說是給我們留個念想。”


    獨生女兒丟了,杜楓悲痛的心情可想而知,而無心釀成大禍的元野,自然成了杜楓怨恨的對象。


    摸著一個笑容可掬的不倒翁,杜楓的聲音充滿了感傷:“那時我的情緒也平靜一些了,說到底,小野那時候畢竟隻是個七歲的孩子,你的事,我本不該怪他的。”


    白皙的手從不倒翁上落下來,輕輕地握住了葉姿的手,杜楓含淚看著她。


    “那件事,責任最大的就是我,是我沒有看好你。我不敢請求你原諒我,更不敢請求你認下我這個母親,我隻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好好的活著,我這輩子就再也沒有別的遺憾了。”


    十八年的等待與苦痛,他們苦苦地煎熬著,隻因為那個越來越渺茫的希望,如今能看到女兒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身為父母,真的不會再奢求更多了。


    葉姿的心情很複雜,她難過,她猶豫,她害怕,她不敢認這個媽媽,不敢迴到這個家。正如杜楓和葉衡等待了十八年一樣,從小就希望有個家的葉姿,更害怕這一切隻是一場幻覺。


    看到她猶豫遲疑的樣子,杜楓似乎想起了什麽,趕緊擦幹了眼淚。


    早就想好不要給孩子壓力的,可是一看到葉姿,她又控製不住自己了。


    杜楓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說:“其實小野對你挺好的,這孩子很早慧,也很有能力,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能在一起,我也算是放心了。”


    知道她是想讓自己放鬆下來,葉姿順勢拿起一個畫得醜陋無比的泥塑娃娃,覺得很有意思。


    “這是什麽?”


    “是你小時候畫的,還非得說這是小野哥哥。”看著那個五官歪歪扭扭的娃娃,杜楓嘴角的笑意擴大了不少,“小野每次看見都要被你氣個半死。”


    葉姿的腦門頓時掛下無數黑線。


    啥?這是童年的元野?


    她的腦海裏浮現出元野那張酷酷帥帥的臉,無論怎麽看,跟她手裏這個醜娃娃相比都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好吧,她承認,她從小就沒有繪畫天賦。


    她翻過這個泥娃娃,卻忽然發現泥娃娃的背後有一行字。


    我是小野,盼盼早點兒迴家。


    略顯稚嫩的筆跡,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杜楓看著她手中的娃娃,剛剛止住不久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每年到你失蹤的那天,小野都會來這裏,抱著你小時候的照片,一坐就是一天。”杜楓的鼻音很重,一滴眼淚滴落在手中的相框上。“他聽你小時候喜歡聽的歌,整理你小時候喜歡玩的玩具。每年他都會來,誰勸也不肯走,後來時間久了,我們也就隨他去了。我們都以為等他長大了,就會不來了,就會忘記你。可是他每年都來,每次都在這個房間裏坐一整天,不吃任何東西,也不跟任何人說話……”


    眼底湧上一股酸酸的感覺,葉姿拿起一款老式的錄音機,輕輕按下了播放鍵,一陣熟悉無比的旋律傳了出來。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


    緊緊地咬住嘴唇,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是的,她是葉盼盼,是葉衡和杜楓失蹤多年的女兒,是最喜歡小野哥哥的那個女孩。


    生命繞了一個複雜的曲線,卻又讓她迴到了最初的地方。


    ……


    從葉家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看著跑車邊那個頎長的身影,葉姿忽然覺得,她以前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元野。


    她站在那裏,看著元野向自己走過來,俊朗的容顏如同太陽般光芒四射,讓人看了就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認識他這麽久,她從來沒像這一刻這麽渴望看到他。


    他走到她麵前,深邃的眼睛在她臉上打了兩個轉兒,伸出大手,擦了擦她的濕潤的眼角:“沒事吧?”


    葉姿主動抱住他,在他肩窩裏重重地點頭:“嗯,沒事。”


    她抱住他,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淚。


    靜靜地擁了她一會兒,他低醇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想不想迴綠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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