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道士端著飯菜從廚房出來,過了後園就是張柏的住處。因為武林大會,張柏一直都是在房中打坐,直到晌午才會出房門,而午膳也通常是由人送到房裏。


    “張道長!”小道士敲門,每天他都在這個時辰來,從不遲半刻也不會早來半分。而張柏也該這個時候開門,隻要把飯菜房子桌上就可以,張柏會自己將碗碟送迴廚房。


    屋內沒有任何響動,小道士隻得再敲門,“道長!”


    終於,小道士覺得有些不對,將手裏的東西放到地上走到窗前,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向屋裏看去。


    張柏半躺在床上,雙腿仍是盤坐的姿勢,臉色一片慘白,嘴角滲出的血已經幹涸,像一條猙獰著的暗紅色毒蛇。


    “啊!”他嚇的大叫一聲,踉蹌著退了幾步,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的出了院子,“快...快來人!”


    張柏被害的消息傳來,無果仿佛跌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他可以肯定,在暗處,有一隻手在操控著一切。對方是誰?為什麽?眼下看來,這人似乎是衝著盟主的位置而來的。陶襄雲是以行動不便為由辭去盟主的,他自然是不會再摻進這趟渾水裏,也不應該是是他。那麽現在還有資格,有實力奪得盟主之位的人還有幾個?峨眉的代掌門林鳳,崆峒掌門周若虛,以及蔣棟。蔣棟?不他不可能,那麽隻剩下林鳳和周逢春兩個,是誰?這種毒無色、無味、無形、無質,像是一股氣,林鳳有可能拿到無色聖蓮,並且還知道怎麽施毒嗎?


    如果不考慮這些,能夠順利拿到無色聖蓮的似乎隻有蔣棟一人。無果準備去找蔣棟,想看看他在哪兒,在幹什麽,似乎這樣才能消去心中的不安和疑惑。


    “蔣大哥。”無果出房門,正巧看見剛剛外出迴來的蔣棟,他這才發覺蔣棟幾乎每天都要出去,卻不知道都是去做了什麽。


    “無果,有時間幫我去勸勸憶竹,可能是鞍兒還沒到,她心情不好。”蔣棟壓低了聲音,一臉的愁緒。


    “好。”無果應著話,心裏正盤算著該怎麽問蔣棟,“我原本沒想到你會來滄州。”


    一隻腳已經踏進房的蔣棟停下,轉頭看著無果:“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是為了武林大會而來,至於盟主的位置,我暫時還不感興趣。”


    “那你是為何而來?”


    “等到適當的時機,我會告訴你,還有玉鞍。”說完,蔣棟進房關門。


    臘月二十五,武林大會終於開始。雖然換了地方辦,但依舊是按的老例,不到辰時,各路英雄就都紛紛趕到城外。原本搭建在城內的台子被棄而不用,喚作了在城外兩裏山坡之上,知府杜若生帶著兵勇在四周把守。陶襄雲坐在一副太師椅中,被人抬到了擂台之上。


    “陶某接任盟主以來,隻求能為江山社稷盡綿薄之力。至於讓位的原因,眾位也都能看出來了,我也不再多說。希望在接下來...”


    陶玉鞍仍舊是一身車夫裝扮,趕著馬車站在遠處望著台上。今天,也許就應該能看出陶襄雲到底是在玩兒什麽花樣。武林大會前夕,接連發生命案,要說跟他沒有關係陶玉鞍不會相信。在他看來,即便不是陶襄雲做的,至少他也知道些內情。


    很快,陶襄雲說了些官話之後,開始有人躍躍欲試的上台,而高手往往在這時仍是作壁上觀,最後的贏家也往往在這些人之中。


    “好!”


    喝彩聲拉迴陶玉鞍的視線,待他看時,先前在台上的一人已經被掀了下來落向人群,台下的人立刻閃避,那人便摔了個結實,哎呦一聲。


    在擂台東側,杜若生讓人臨時搭蓋了一座木棚,他帶著師爺躲在裏麵取暖。比武開始沒多久他便向師爺使了個眼色,那個姓劉的師爺牽馬悄悄入城。


    這時,一名穿著黑色長衫,手拿一柄長劍的崆峒掌門周逢春上了台。


    陶玉鞍站在人群外圍,蔣棟則是在稍靠前的地方與無果並肩而立,蔣朝陽和傅荊也在一旁。前麵的人仍是鴉雀無聲,但站的較為靠後人則已經在低聲議論。


    “他怎麽這麽快就動手了?”


    “你也不想想,無嗔和張柏都死了,剩下的人還有幾個?他自然是等不及了。”


    “要按你這麽說,這些人豈不都是他殺的。就連他師父都是死的不明不白,殺這個把人的算什麽?”


    擂台之上,周逢春手裏的長劍幾乎是件擺設,從始至終都是以一掌抵擋對方。那人見他濕有意羞辱也不含糊,掌法是忽快忽慢,就想逼出他的劍來。怎奈,兩人相差的豈止是雲泥之間,周逢春似乎終於玩兒夠了一般,單掌掌風突然變的淩厲起來,雙腳也開始趁其不備攻對方下盤。


    “照這樣看,林鳳一會兒也就要出手了。”


    在入城的官道旁,劉師爺與數十名兵勇會合,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城直奔廣來客棧而去,另又有府衙的衙役加了進去。


    片刻後,廣來客棧被重兵團團圍住,劉師爺與獨自坐在大堂裏,身旁站著客棧老板,端茶奉水的好不熱鬧。一個夥計被嚇的躲在門後,明晃晃的刀光劍影嚇的他濕了褲子。


    傅憶竹原本是去了城外,但被蔣棟趕了迴來,正巧看見客棧被圍,看熱鬧的人你推我搡,她好不容易到了前邊,“我住這裏的,出了什麽事?”


    “小姐,稍安勿躁,我們隻是來抓反賊的,怕刀劍無眼傷了不相幹的人。”


    “反賊?”傅憶竹迴頭找一同迴來的陶梅,卻發現她早就沒了人影。


    客棧內,兵勇直接進了後樓,踹開一間房門,五、六個人就闖進屋內翻了個底朝天。


    “快請劉師爺!”


    一隻箱子被搬到了桌上,劉師爺輕輕的拿起裏麵一隻用泥封著的竹筒,“銀針!”臨時被叫過來的王占金從背著的木箱裏拿出來遞過去,“把窗戶都打開!”


    劉師爺未揭開封泥,隻將銀針隔著泥刺入了竹筒再慢慢拔出,王占金立刻用手裏的泥封好不大的針眼。


    “看,果如陶盟主所說!”


    王占金用布包好劉師爺手裏已經變得烏黑的銀針,“這毒果真是無形無質,瞧這竹筒,根本沒有絲毫分量。”


    “走,趕快去城外抓人!”


    擂台上,周逢春右腿一伸,一聲慘叫之後又一個人影從擂台上跌落,而這已經是第三個了。林鳳不但沒有上台,而且還領著門下弟子迴了城裏。周逢春隻能在擂台上一個一個的打,雖說身為一派掌門內力精深,耐力也是有的,但真的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晚上,鐵打的也挨不住。


    “林鳳這一走,周逢春就算達到腿軟腳軟也不能停啊!”


    “周掌門武功不俗啊!”


    “咱也上去試試,說不定他累了,哪下讓在得了手,明天還能會會各路英雄!”


    聽著各式各樣的冷嘲熱諷,陶玉鞍真是替周逢春可惜,他若是真的撐到晚上,明天林鳳得手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了,這武林盟主的位置再無懸念。


    “周掌門似乎讓人算計了。”陶玉鞍不禁道出心中所想,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


    “這位小哥,我們見過?”一名灰白頭發了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馬車旁。


    陶玉鞍心裏暗驚,這人靠上前來自己卻沒有發覺,原來除了那台上的周逢春以及剛剛離去的林鳳竟還有這等人物。


    “老前輩許是認錯人了,晚輩並未見過您。”


    “老家夥我,姓殷,不算什麽名門正派。”


    “那都是他們自己封的,背地裏幹的醃臢事還少嗎?”陶玉鞍話音剛落,幾乎是同時,他和那老者一同看向身後不遠處官道的方向,之後警惕的看著四周。


    “年輕人,我果然沒看錯。你也聽見了。”


    “至少五十人,靠過來了。”陶玉鞍側耳傾聽,確定了情況。


    那老者從腰間取下一根鞭子道:“這次的


    武林大會果然不簡單。”


    “青龍鞭!”這一老一少周圍的人都瞧著,而殷蠲的青龍鞭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群一下子散了開成了 一塊空地,隻有站著的兩個人和一輛馬車。


    “把這兒給我圍上!”


    劉師爺帶著人將擂台四周圍住,擂台上周逢春立刻收手退了幾步,巴不得今天不用再打。


    杜若生此時也從木棚裏出來,劉師爺跑過去耳語了幾句,他走到擂台上,“現在,我已查明武當三條人命,以及少林住持、鄔達的人命案,而兇手就在這裏,請眾位英雄助我除掉此人!”


    陶玉鞍聽的清除,在心底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便接著聽到,“抓住他!”


    “是他?”杜若生大手一揮直指人群中一人。


    眾人不禁嘩然,因為被指著的人正是蔣棟。緊接著就有人不禁問道:“他是誰?”


    一劍天到了蔣棟手中,已經不是從前在杭州樹大招風的大門大派。現而今,所有弟子散布天下,表麵上雖無聯係,但是無論是武功還是一劍天的規矩,甚至是天罡劍都在悄悄的傳承著。但是身為掌門,卻已經不算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大人怎麽會認為這些人是蔣某殺的?”


    果然,陶玉鞍心中的不安應驗。不論是誰出了這麽一招,都是早有準備,為今之計隻能先設法脫身。


    “就在剛才,劉師爺已經帶著人到你客棧的房裏搜出了毒藥!眾位也都該聽說了,除了武當派的張掌門,其餘的人死後都沒有任何中毒跡象,仵作王占金可以證明!”


    “倘若他們真的是我殺的,為什麽張掌門與別人不同?”


    “因為張掌門是在房內運功,毒發作時才會血氣外泄。”說話的不是杜若生,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坐在一旁的陶襄雲。


    “對!就是因為這個!”杜若生仿佛找到靠山了一般,說話時險些從台上跌下來,虧著劉師爺拉了一把。


    “天底下能做到如此隻有無色聖蓮,我又是從哪兒得到的?”蔣棟沒有絲毫驚慌,有些事情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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