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可瞧見他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迴到院中坐下。


    魔尊提著昏迷的楚鳶,聽到唿喊聲頓時停了下來。


    他沉默片刻,忽然騰空而起展開神識,這才發現,整個九州大陸,都迴蕩著那道唿喊聲。


    一向隨心所欲的魔尊,頭一次陷入了猶豫。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即便錯了也無妨,他有一次次的輪迴數不清的歲月,可以去修複那些錯誤。


    可這次,他猶豫了。


    依著他的性子,在斷定楚昭昭對他有歹意之後,他應該直接去殺了她。


    可是,他沒有。


    他甚至沒有起過半分這樣的念頭,他連想都沒有想過,要拿對他心生歹意的楚昭昭如何,他隻是想要離開,佯裝她不存在,繼續去做一早就定好的事情。


    世人都誤會楚昭昭,笑談什麽一二三四五。


    他也沒當迴事,戲稱老六,可他並沒有在心裏真正覺得自己對楚昭昭是什麽男女之情。


    即便到現在,他也依然這麽認為。


    他隻是覺得有趣,湊個熱鬧而已。


    說來也奇怪,在他漫長的歲月裏,他似乎從未生過男女之情。


    當初所有人都覺得,他對小茶壺是男女之情,他也懶得去同那些性命宛若蜉蝣的人,去解釋什麽。


    左右他們的生命短暫,解釋純粹是浪費口舌。


    所以他們說,他便認,反正對他也沒什麽影響。


    小茶壺是他漫長歲月裏,覺得有趣且生了一直帶在身邊心思之物。


    因為她是器靈,茶壺碎了,他也能為它尋個新的物件當容器,正如他對楚昭昭所說的,孤寂又漫長的歲月,養個小東西當寵物,也沒什麽不好。


    小茶壺對魔尊而言是特別的,因為他的所有物,是他打算生生世世都帶在身邊的小寵物,是他唯一想要的東西。


    可它卻突然被弄死了。


    於是,成了他心頭的執念,和難以忘卻。


    至於楚昭昭,魔尊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麽,這種感覺,有點與小茶壺相似,卻又有些不相似。


    可能是因為,她是一個人的緣故,他待她除了有小寵物的心情之外,更多了幾分縱容。


    尤其是在知曉她的身世,與她腦袋裏奇奇怪怪的想法之後。


    魔尊沒有對楚昭昭生出過,要一直將她帶在身邊陪著他的念頭,他隻是單純的覺得她有趣,覺得她身上有種傻乎乎的勁,單純的希望她不要被騙,希望她不要傷心。


    他見過她對靳蘭的傻,也見過她對蛇母,對其他人的重情重義,多少生了一些,也希望她能那般待他的念頭。


    然而,當他發現,她對他有歹意之後,他覺得最傻的是他自己。


    可現在,聽著九州大陸,那一聲聲的唿喊,魔尊開始有些猶豫,到底去還是不去。


    他是不願意被當成傻子,再被利用的。


    可他又想著,若這是一場誤會,該怎麽辦?


    這時,魔尊忽然想起了楚鳶的話。


    若當真是一場誤會,那楚昭昭必然會恨他,她的生命本就短暫,而且隻有一次,對他而言錯了就錯了,沒什麽大不了,可對她而言,卻是一生的恨。


    而他,或許再找不到第二個如她一般的人。


    魔尊停在半空之中,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做了決定。


    罷了!


    他生命漫長,可轉世重來,就算被騙,就算被利用,過個千萬年,也就放下了。


    可她真傷了心,那就一輩子。


    想到這兒,魔尊當即拎著楚鳶,朝妖仙宗而去。


    妖仙宗也不例外,到處都是喊聲。


    就在第一批人喊的口幹舌燥,靈氣耗盡,開始一屁股坐下來的恢複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涼颼颼的黑漆漆的,從天空中飛過去了。


    速度之快,快的他們……


    嗯,抬頭眺望,好像是魔。


    那些人從未想過,有一日瞧見魔,竟會是這般激動:“剛剛飛過去的,消失了的是魔對吧?是魔,對不對?!”


    “是的!肯定是魔尊!魔尊去妖仙宗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們的喊聲,他聽見了!”


    瞧見的眾人頓時歡唿起來,歡唿過後,他們又沉默了。


    萬一,不是怎麽辦?


    罷了,還是接著喊吧。


    楚昭昭悶在房中沒有出門,倒不是怕麵對容逸蕭瑾他們,而是單純的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有點像,拳擊手要上場進行殊死搏鬥,她單純的需要安靜,放空自己,而後進行殊死一搏。


    她想過,若是魔尊不來怎麽辦?


    若是魔尊帶著楚鳶離開了怎麽辦?


    若是楚鳶來了,而魔尊迴了上界,他們沒了斬日泉怎麽辦?


    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一個:涼拌!


    盡人事聽天命,她將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哪怕真的最後,依舊會指向那個結局,最起碼在午夜夢迴,在往後的歲月裏,她不會因為,沒有努力而心痛。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一個結局。


    蕭瑾、容逸、紫光和姬羽,也在等。


    最浮躁的姬羽,此刻也安靜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分明還是一樣的時光,可此刻卻覺得萬分漫長。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蕭瑾忽然抬了頭,看向遠處:“來了。”


    容逸、紫光和姬羽,齊刷刷抬眸朝他所看的方向看去,過了片刻,果然瞧見了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而來。


    妖仙宗大殿外的台階上,妖王姬亥看著那道黑影,憂愁的歎了口氣:“唉……又來一個強敵,羽兒怕是徹底沒位置了。”


    一旁姬羽的爹,淡淡道:“未必,他雖然文武都比不過,但他可以賣萌。”


    姬亥聞言眼睛一亮:“說的有道理!”


    魔尊落在院中,將手裏的楚鳶往地上一丟,看著蕭瑾等人不說話。


    楚昭昭聽得動靜,連忙撤去禁製,跑了出來。


    瞧見魔尊,她立刻朝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你來啦!”


    看著她麵上欣喜的笑,魔尊冷著臉,沉默了幾息才冷聲開口道:“本尊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楚昭昭聞言微微一愣,她收了笑,點頭道:“好。”


    姬羽起身,主動讓了一旁。


    魔尊大步來到石桌旁坐下,冷聲開口道:“開始吧。”


    楚昭昭垂了垂眼眸,而後看向他道:“茶壺的靈魂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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