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鴻其實想的很簡單。


    他那點野心暴露之後,已經將楚父給得罪的死死的,就連雖隻有他一個兒子,楚家卻不是隻有他一個血脈,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比他強,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幾十年的父子,他對楚父多少也了解,清楚的知道,楚父既然這麽說,那必然這麽想,既然這麽想,那肯定會這麽做。


    更何況,楚鳶跑了,龍息石丟了,皆是由他而起,若是他再不做點什麽,就算有他娘護著,事情結束之後,他也會受到族中重罰。


    天驕大比,他已經丟了楚家的臉,今日又犯下如此大錯,別說是少主之位了,就是本家他可能都沒法待!


    他必須得做點什麽,他必須得自救。


    而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楚昭昭明顯已經靈氣衰竭,連蛇母都被連累,直接變成了靈蛇,還有她那個丹爐,瞧著都暗淡了。


    他爹與幾位長老多疑不敢上前,可他卻相信自己的判斷。再者說了,這裏可是弑神大陣,楚昭昭她有什麽本事,能在裏麵撐這麽久?!


    楚母聞言著急的喚了一聲:“鴻兒!不可!”


    楚鴻一臉大義凜然:“母親不必相勸,兒子心意已決。今日之事皆由我起,是我釀成了大禍,我願這條命替父親與幾位長老開路,將功補過!”


    說完這話,他取出飛劍立刻朝楚昭昭攻了過去:“賤人!居然敢騙我!受死!”


    楚昭昭神色絲毫未動,隻在他快要抵身的那一霎,握著劍的手飛快抬起,又放下。


    楚鴻瞬間定住了,他連捂著自己的脖子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麽直挺挺的倒了下來,身首雖未分離,卻也隻連著些許,再無氣息。


    “鴻兒!”


    楚母悲痛狂唿,連走帶跑來到楚鴻身邊,瞧見他幾乎屍首分離的慘狀,淚如雨下。


    血,流了一地,浸濕了她的衣擺,然而她渾然未覺,顫抖的伸出手,想要將他的屍身拚湊完好。


    這,注定是徒勞的。


    嚐試幾番之後,她終於認清了,楚鴻再無可能救活的現實,忽然一下站了起來,提劍就朝楚昭昭刺了過去:“我要殺了你!”


    楚昭昭抬手,劍起劍落。


    嘭!


    楚母不甘心的瞪著眼,倒下了。


    血流如注,眨眼之間,地上便多了兩具屍體!


    楚父頓時紅了眼,嘶吼一聲:“欣兒!”


    幾百年的夫妻之情,眼睜睜看著妻子死在麵前,其中悲痛,言語根本無法形容。


    他目眥欲裂,提劍就要朝楚昭昭攻過去,幾個長老見狀連忙拉住了他,痛聲勸道:“家主!三思啊!”


    楚父掙紮著,惡狠狠的看著楚昭昭:“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長老急忙勸道:“家主!她今日注定難逃一死,弑神陣中她絕不能活,家主忍耐!”


    楚昭昭冷眼看著,並不答話,事到如今,同他們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已沒有必要。


    若她今日必死,那她在死之前,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這是她第二次親自動手殺人,第一次還不敢看,這次卻已是毫無波瀾。


    見慣生死,雖不會麻木,卻也對這場景習以為常。


    她身上有個地方,可以很軟,也可以很硬,那就是她的心腸!


    對想要取她性命者,談什麽人道,談什麽沒有必要,都是對自己的殘忍。她手下留情,誰來對她留情?!


    楚昭昭提著劍,看著對麵仍唱著主公請冷靜大戲的楚父和幾個長老,冷笑了一聲道:“你們現在該勸的不是他,而是我。畢竟,現在要殺人,有能力殺人的是我!”


    “乾坤爐!蛇母!”


    乾坤爐和蛇母齊齊應了一聲,兩隻頓時身量暴漲,同楚昭昭一道,朝楚家幾人攻了過去。


    半空中的老者見狀,急忙捏碎特製的傳送符,衝入了屏障內。


    麵具男子停了手,看著屏障中破釜沉舟的楚昭昭,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弑神陣,可弑神。


    這話也隻是下界流傳,卻無人知曉,它到底能不能。


    畢竟下界從未有上界之神降臨,更無人將弑神陣,真的用在神身上。


    麵具男子入了飛舟之內,取了麵具,取出靈鏡,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容家,幾千人,幾萬年的痛苦,世世代代相傳。


    神龍,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不是容家人,根本體會不到那種蝕骨之痛,那是發作一次,便恨不得親自剃去身上血肉,將骨頭一點點敲碎的痛苦。


    那樣的痛,發作一次,便能絕了生還的念頭,可每一個容家人,一生要忍受無數次。


    倘若隻是他自己,他可以不管不顧。


    可他不是一個人,是容家幾千人,是容家的世世代代。


    蕭瑾傷勢已經愈合,可他的本命盞卻隻尋到了三盞,別說恢複鼎盛,就是連原先六成都沒有。


    更何況,還有天道壓製。


    今日,蕭瑾此刻仍在玄天宗,正在融合三盞本命盞,此刻若是喚他前來,他隻能撕破虛空。


    這樣的能力,下界必然沒有,他若用了必然會受天道反製。


    更重要的是,他撕破虛空氣息外泄,上界必然會察覺。


    蕭瑾一直隱藏身份,在秘境之中也未曾使用,也是因為有這種顧慮。


    身為容家少主,容逸自幼便知曉自己背負的是什麽,為了一個楚昭昭,確切的說,是為了一個叫楚昭昭的靈魂,將容家唯一的希望掐滅,將蕭瑾陷於危險之中,到底值不值得?


    容逸閉了眼,頭一次痛恨自己容家人的身份。


    一邊是容家和蕭瑾,一邊是一個楚昭昭,若談利弊,根本無須權衡。


    可知道是一迴事,心卻是另一迴事。


    倘若當真最壞的情況發生,他即便死百次也不足以謝罪。


    容逸睜開眼,看著手中的靈鏡,還是注入了靈力。


    然而,靈鏡那頭卻無人迴應。


    容逸心頭一慌,是了!蕭瑾正在煉化本命盞,處於入定之中,又怎麽會感受到靈鏡的動靜?!


    先前的天人交戰,在無人迴應的靈鏡麵前,都成了笑話。


    他一遍又一遍的聯絡著,可靈鏡那頭卻依舊是一片平靜。


    過了許久,他終於接受了現實。


    容逸收起靈鏡,重新將麵具戴好,提劍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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