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趕走後,程彬鋒點燃了支“阿詩瑪”,左手還拿著那本讓他曾經歡喜一場的《楓葉》,並深情地吮吸著煙,好像煙能解決問題似的。大大的吸了一口後遠遠地把煙吐向翻開了的《金色的夢》上,好幾個來迴,一支煙就光榮地結束了短暫的生命。接著他又點燃了一支,還是深情地忘我的抽著,同樣還把噴到《金色的夢》上,但是第二支煙還沒有抽完,他的眼淚就流出來了,左手放下書,擦去淚水後,發現有幾滴剛好滴在《金色的夢》上,他把煙投入了煙灰缸,對著那本《楓葉》,對著那篇《金色的夢》,對著那個唐滔,對著那個第一名,他又發呆了。


    煙灰缸裏沒有水,那點燃的煙頭還在輕盈地散發著煙的生命和靈魂。煙能解愁嗎?不能,那為什麽這麽多人在煩惱、憂鬱、痛苦時忘情地吮吸著?能,那麽程彬鋒又怎麽還呆呆在麵對《楓葉》而獨自哀愁呢?煙是騙人的,有些事也能騙人,卻騙不了自己。虛榮心、自尊心……剛才的情景又在腦海中出現了:黃意宇的捉弄,唐滔的傷心哭訴……他的思維放慢了動作,唐滔的眼淚與哭述時的難過占據了他的心靈。這是幼小的脆弱的心靈哪,像小鳥,像雛鷹,它們怎麽經得起狂風暴雨的摧殘?心靈一旦受到傷害,這是何等的難以治愈啊,陰影、害怕、恐懼……我怎麽會這樣衝動?


    程彬鋒不敢再想下去,拿起床邊了耳塞,放起了今天早上他說陳方衝那是傷感音樂的歌曲,還調大了聲音,就這樣不能再想下去了,於是在壓抑中,在無奈的情況下昏昏然睡過去了。


    在短暫的時間裏,他居然做起了夢來,夢裏的自己也是昏昏然的,對這件事不知怎麽辦。見到唐滔時也有些不安,而唐滔則是老遠就躲著他,正當他和唐滔在走廊上相遇時,他就醒過來了。他醒來後還惋惜道:這音樂怎麽不長一點,讓我過了唐滔這一關,事情也就簡單點好辦多了。


    當程彬鋒再次放音樂時,自己已經睡不著了,腦袋嗡嗡地響著,於是他想到校園裏走一走。


    程彬鋒慢騰騰地在校道上走著,漫無目的。


    陽光還是熱情地光顧著這片熟悉的土地,把自己的溫暖和愛心無私地獻給在冬日裏的一切。包括愁眉不展的程彬鋒。走過“聽雨軒”時,他佇立了一下,望著亭子裏麵的石桌石凳,望著亭子旁邊的湖水。多麽清靜的時刻呀!他的內心卻不能平靜,滿腦子的思緒混亂不堪。他手扶著柱子,身倚著欄杆,多麽希望自己心清如水,心靜如眠啊!拋下幾聲歎息,留下幾絲煩惱,程彬鋒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學生的生活園地——黑板報園地。這是一排比人稍高的牆,有幾十米長,牆的兩麵均勻而整齊地鑲嵌著平滑的水泥黑板,黑板灰青灰青的,在沒有寫上字的時候,顯得很樸素美觀,現在全都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文字和圖畫,給人一種美感的誘惑,像欣賞美妙的舞蹈一樣,樂在其中。其中有兩塊是特別突出的,一塊是學校信息欄,公布一些事情或通知什麽的,因為這塊黑板的正麵正對著教學樓的後麵,與操場相靠,課間操和下午放學時學生們都能清楚地了解其內容,地勢十分有利。還有一塊就是校學生會和校團委共同出版的黑板報,屬於專用的,所出版之事全是校學生會校團委的各種活動等等。現在這兩塊黑板也沒閑著,熱鬧地擠滿了五顏六色的插圖及吸人眼球的內容。其中學校的信息欄裏大半版麵的位置上用隸書寫著“祝全校師生元旦快樂!”相鄰的字各自用不同的顏色,在這行字上方的左右角分別用紅顏色的粉筆畫上了兩個大燈籠,燈籠上麵還寫著“元旦”“快樂”的字樣,在這行字的右邊還寫著“元旦”的來曆,周圍都畫上了圍形的花草,都是藤式的,花朵五顏六色,充滿生機與活力。很有一種新年到來的快樂氣氛。校團委裏的這一塊同樣也少不了“元旦”的色彩,還寫上了讓人高興的關於作文比賽的讚語,旁邊還有一些團委的學生會的事。


    程彬鋒根本沒想過要去看,也沒有心思看,但是他走到這兩塊黑板處時,自覺地停住了腳步:“元旦快樂”?元旦才剛剛過去,今天,就給我難堪?!更讓他難堪的是那些用紅色粉筆寫的關於作文比賽的讚語,要是在前幾天,他肯定是高興的,心中充滿愉悅。今天看來,紅色就不代表著喜慶、熱情和激昂了,而是憤怒的滋味。那讚語也變成了反語,瞠目結舌地直逼程彬鋒,像利劍一樣有力地殘忍地刺向他的心。他的眼在流淚,心在流血。可笑啊,明天這兒又不知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師生們又是用怎樣的眼光對待他?麵對那刺眼的字,委屈而又痛苦地捫心自問:“我該怎麽辦?”


    程彬鋒沿著操場又來到剛才對唐滔大傷自尊心的地方,唐滔淚水滴濕的痕跡沒有了。在程彬鋒痛苦的心情裏,他加上了一份沉重的自責——已經錯了,衝動是解決不了事情的。傷害了學生的自尊心,這是心底的痛啊!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都是一種嚴重的錯誤。幹嘛又給自己添亂呢?也不知在黃意宇的天氣裏現在又刮起了什麽風,說不定還會下起暴雨呢。我得趕快做出決定,否則夜長夢多了。還是找政教主任或是藍校長商量商量吧,最好不讓大家誤會,最好也不要影響同學們的學習。程彬鋒帶著這個需要勇氣的想法迴自己的房間去了。這時,午休起床的鈴聲剛好響起,迴到房裏時,對著鏡子照,發現額頭上浸滿了小汗珠。


    這件事對誰來說絕對是無情的打擊。麵對黃意宇的嘲諷,他真的想揍他一頓,但這是事實,他不得不用淚水把熊熊燃燒的怒火給澆滅;麵對藍校長的責罵和奚落,他有的是反抗的心,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藍校長的目光是銳利的,冒著火,燒著他的雄心壯誌,燒著了他的人生理想,還燒著了他美麗的夢。正是藍校長的自私和自己的倒黴以及少數愛慕虛榮的學生,連同應試教育的製度和家長們的傳統觀念在束縛著他,成為了他的絆腳石。這次失敗,程彬鋒大有感慨:要麽在束縛中爆發,要麽就在束縛中滅亡!他恨這個自私的校長,也恨無能而倒黴的自己,更抱怨那些為了虛榮而抄襲別人文章無知的學生。


    程彬鋒感覺到了壓力的強大和前途的渺茫!


    李娟萍認為是自己誤會了程彬鋒後,打電話的主動權便掌握在她手裏了,很準時,每天晚上自修結束的時候。言語中不僅僅流露著女孩子的溫柔、矜持了,還讓程彬鋒感覺到一種乖巧和珍貴的氣息。


    他很渴望娟萍準時給他送來溫暖。他心中一直都有一個疑問:該不該把這事告訴給她?她情緒才剛穩定,我不能再讓她為我擔心了,如果讓她發現,就給她埋怨吧。


    他平躺在床上,想著想著就有些倦意了,但是一眨眼後一兩分鍾又醒了過來。翻來翻去,心還是怦怦怦快速地跳動著。沒辦法,隻好兩手當枕頭,逼迫自己閉目養神。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照了照鏡子,盡量放鬆自己,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隻是稍微發紅的眼睛還有點紅。他苦笑一下,晃了晃頭就向辦公樓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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