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業與家庭永遠都是分不開的,彼此依靠,相互依存。程彬鋒不得不為自己著想,水要是沒有了源頭,那幹枯的河床和沙灘還能讓人興奮不已地陶醉其中嗎?他提醒自己要盡快地向李娟萍澄清誤會,否則加深了誤會,關係就會更加惡化,緣分也就再也騙不了人了。


    程彬鋒不知撥打過多少次李娟萍的電話,李娟萍都沒有接,第二天再打電話時,居然打不通了。此時唯一與他相知的人也就是陳方衝了,也隻有他最了解程彬鋒的心情。他勸過程彬鋒,把自己弄得茶飯不思、輾轉反側的也不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程彬鋒能聽得進幾句呢?愛情啊,不知困擾多少人?還是陶行知說得比較在理:“愛之酒,甜而苦。兩人喝是甘露,三人喝是酸醋,隨便喝要中毒。”


    情迷意亂的程彬鋒,幸好有作文比賽的精神支柱,累了,便看看《楓葉》,去聽聽學生們的心聲,這完全是為了逃避現實,是解決不了事情的,與他的心理也極不相符。高興與不高興的碰撞受傷的是他自己;別人的誇獎和讚美,高興的背後受傷的還是他自己;別人的奉承和嘲諷,受傷的也是他自己;自己的勉強,自己的忍耐,自己的痛苦,自己的煎熬,受傷的始終還是自己。特別是麵對別人的肆意譏諷,自己表現得若無其事時,委屈是最突出的,也是最傷人心的。程彬鋒當場忍下了,迴家後卻獨自流淚。還有藍秋燕的纏綿,說什麽要為他慶功祝賀呀,說他做得棒,這就不止是煩了,而是痛到了心裏。他惡狠狠地扔下一句:“什麽慶功不慶功的,想喝慶功喝找張國濤去!”而後還要以笑臉相待。程彬鋒開始逃避她,她已不再是單純為了愛而癡情地追求著程彬鋒的女孩子了,而是一個為了愛而生恨,為了自己而傷害他人的自私、勢利、惡毒的女人,惟恐避之而不及。


    痛苦的生活,一天就是沒有盡頭的。程彬鋒恨藍秋燕這個不該破壞他和李娟萍的感情的人;他恨張國濤,為什麽要用自己與李娟萍的事來慫恿藍秋燕;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不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他對李娟萍是有愛有恨的,他想不通,女孩子為什麽會如此敏感,事實真相未明了之前就下肯定的答案?愛情真的就是女孩子生活的全部?他雖然恨,但舍不得對李娟萍說一個恨字的,想說的是千萬般的愛。隻可惜現在可以做的是茫茫然的為李娟萍擔心,擔心她的笑容會失去,擔心她的容顏會衰老,擔心她的工作會失意,擔心她的生活會一團糟,更擔心她的心態被情所扭曲而造成心靈的摧殘,做出令人遺憾的事。窗前明月夜,情煞相思郎!程彬鋒懷著痛苦的心情,把事實與真心話通過愛的信箋捎到了李娟萍愛的枝頭。


    這兩天,程彬鋒都是在陳方衝的勸說下矛盾地生活著,要不是有陳方衝的照顧和開導,程彬鋒早就被自己的愁緒給累倒了。上課也沒有什麽心思了,時常在課堂上走著走著就意識不到這是在上課,同學們不並不在意的古怪行為,很多學生就明目張膽地拿起《楓葉》品味起來,他們還以為程老師看見他們入神的看著《楓葉》而故意網開一麵呢!不僅是上課沒有心思,下了課依舊是沒精打采的。一迴到房間就發呆。有一天上課還遲到了五分鍾,這是他任教兩年來絕少的事,居然也躲不過情的這一關!他很想親自到李娟萍的學校去一趟,向她解釋清楚,澄清誤會。但是自己又走不開,就連校長也不批假,說什麽過兩天就元旦了,有什麽事等元旦放假再說吧。很無奈,隻好又得過且過這兩天了。


    在無奈的時候,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是特別強的,反正也沒有什麽迴旋的餘地了,何必苦苦掙紮呢?等待吧,讓茫然的兩天早些結束,好讓自己早些見到李娟萍早點化解誤會,早日和睦相處。人算不如天算,這兩天居然又變得更加漫長了,因為一封信的出現。


    在苦難的日子裏,往往會雪上加霜。


    雖然程彬鋒天天期盼著李娟萍的電話和來信,但他知道信不是一兩天就能來迴的。


    程彬鋒有兩天沒有留意自己的信箱了。盡管它處在樓梯非常顯眼的位置,連同報紙直挺挺地靠掛在牆壁上。今天突然想起看報紙,翻看了桌上幾張前些天的,這時他才記起有兩天沒有取報紙了,他來到信箱處,取出報紙,果然是有兩份,讓他高興的是在報紙間夾有一封信,多麽喜人的信啊!是誰寫來的呢?他多麽希望是李娟萍寫給他的!果然不是李娟萍寫來的,而是程吟菊的來信。失望的眼神中掠過了一陣驚喜,拿著報紙和信走上五樓去了。


    這應該算是彌補吧,妹妹的好消息應該能伴我快樂地度過這兩天。程彬鋒放下報紙,自言自語地撫摸這封突然時期的信。他還舍不得打開,好消息是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享受的,至少要情緒高漲一點。妹妹呀,你真了解哥哥的心!他情不自禁地拿著信感歎道,他輕輕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打開信,生怕魯莽的動作會影響好消息的韻味。他把這封信看作是嬌美的睡蓮,不忍心驚醒她,或是把它看作平靜的湖水裏的一對自由自在的野鴨,那種無拘無束的閑情野趣,他是不忍心攪亂這種氛圍的。


    程彬鋒被妹妹的來信給陶醉了,被自己豐富的想像給陶醉了……


    上次來信妹妹捎來的喜人消息,這次應該準備就緒了吧?可憐的妹妹初中畢業就被迫輟學,年紀輕輕就投身入了魚龍混雜危機四伏的社會。本以為出了社會的人,就會被現實社會的精彩所吸引,被無奈的生活所折服。妹妹卻是與眾不同,總想千方百計地緊跟時代步伐來實現自己的理想。是呀,快速發展的社會,必須要有終身學習的意識,妹妹能認識到這一點,哥哥真為你高興……


    打開信的過程是很簡短和很無聊的,程彬鋒卻小心翼翼津津樂道的,像走路的人一樣,大搖大擺地一步三晃,趕路倒不是最終目的,樂趣倒是油然而生,頗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韻味。


    當他激動地笑時,那個被他精心開啟的信封已平靜地躺在床上了,信箋所發出的水墨香浸入了他的心中,讓他甜美地沉浸在幸福地想象之中。


    程彬鋒背靠在枕頭上,左手拿著信箋,右手漫無目的,卻是舒服地輕扯著耳際的頭發,眼睛水靈靈地觸摸著那些字。目光剛接觸這封信的字,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妹妹從來都沒有像這樣認真寫信的,就連上次的好消息她也是龍飛鳳舞地一氣嗬成,這次的字卻寫得一筆一畫,端莊得體,甚為吸人眼球和討人喜歡。信的內容也有些出乎他的想象了,先是模式化的問候,再就是關心,緊接著下來才談到自己的一些生活瑣事。瑣事中倒是有一件讓他稍微高興的事:那就是妹妹被升為車間的領班了,不僅工作輕鬆了,而且工資子也加高了一層。要是妹妹還沒有迴家讀書的念頭之前,這樣的喜訊他肯定為妹妹驕傲的。現在情況轉變了,要迴家讀書,職位和工資就會成為過眼雲煙,像出家人一樣,看破紅塵四大皆空了,有些惋惜卻不值得留戀。都三張信簽了,還沒有提到迴家讀書之事。他的幸福感慢慢地淡化了,右手停止了習慣性的動作,眼睛緊盯著信箋上麵的字,腦海裏也不平靜了,期待著妹妹把壓軸戲等到最後才演出。


    壓軸戲終於出場了,對程彬鋒來說卻是一出悲劇,一出出人意料的悲劇——


    “哥哥,可能讓你失望了。上次所說的迴家讀書之事,可能實現不了了,要不是現在我被提升為領班的話,說不定我會迴家。通過自己的努力迎來了一次來之不易的機會,我想,我應該好好珍惜!記得上次我還說過在金錢和能力、知識的麵前,如果要我選擇的話,我肯定會選擇後者,可是現在我仔細想了想,打工者又有誰不是為了錢呢?我想繼續在留在這個廠,說不定會有發展前途……”


    事情怎麽會這樣,妹妹不是有理想的嗎?她不是說過要是讓她在金錢、能力和知識當中選擇,她會從容地選擇能力和知識的嗎?難道一個人的選


    擇一旦與金錢發生了衝撞,就會輕而易舉地敗倒嗎?金錢的誘惑就這麽強大,打工就是為了金錢?他徹底失望了。本以為這封信能讓他快樂地度過這漫長的兩天,沒想到妹妹卻告訴了這樣讓他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他粗暴地把信箋塞進信封裏,清雅的墨香沒有了,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了,幸福的感覺也全消失了,踏實的心變得空虛而煩悶,他呆滯的目光凝望著那封信,腦海中盤旋著一個問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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