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的雙手被鐵鏈牢牢縛著,長長的索鏈拴在馬尾上。馬上的將官迴過頭冷笑著看了他一眼,隨之策馬狂奔。何晏之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揚起的塵土迷蒙了他的雙目,嗆住了他的口舌,內力根本無法掙開玄鐵製成的鎖鏈。他被拖行了近半裏,堅硬的碎石割破了他的衣襟和皮膚,半身的衣服瞬間被鮮血染紅,劇烈的疼痛滲入四肢百骸。何晏之覺得整個人都要四分五裂了,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溢出,砂礫嵌入他的皮肉之中,痛苦鑽心刺骨。


    馬匹終於停了下來。何晏之無力地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此刻,他渾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不停地向外滲著血。何晏之勉力地睜開眼睛,卻隻看到影影綽綽的影子圍繞著自己。他聽到嘈雜的人聲,卻聽不清楚田蒙在說些什麽,耳朵裏隻有嘶啞的耳鳴之聲。他感到有人把自己架了起來,又在他的脖子上套了一根鎖鏈,拖著他往前走。


    烈日直曬著地上的血汙,叫人作嘔的血腥味隨風飄動,何晏之搖搖晃晃,隻覺得自己踩著屍骨行走在黃泉路上。他仰起臉,四散的頭發上沾滿了血,有他自己的,還有那些死去的士兵的。何晏之透過血霧看向城頭,旗杆上的何欽之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何欽之應該還活著罷。


    羅必武的軍隊,是田蒙手下最勇猛、也是最兇殘的軍隊。何晏之被一路拖行著,他流了太多的血,已經氣若遊絲,而那些士兵們還殘忍地將浸過鹵水的披風披在他的身上,鹵水透過他那些細細密密的傷口滲了進來,叫他不住地顫抖痙攣。那些士兵哄笑著說道:“小子,這叫披麻衣。咱們這裏還有很多花樣,你要不要試試啊?點天燈啦,剝人皮啦,保管叫你生不如死!”


    何晏之劇烈地咳起來,卻隻咳出了幾口血沫子。這時有人推開了人群,厲聲道:“快住手!這是重要的人質!可不能弄死了!”


    何晏之覺得架著自己的那些士兵散了開去,他又重重倒在了地上。他掙紮了一下,卻怎麽也抬不起頭來,隻能昏昏沉沉地蜷縮在地上。有人走過來拽起他的頭發,拖著他往前走。此時此刻,他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仿佛魂靈遊離出了軀體之外,即將去另一個世界。


    何晏之突然驚惶起來。


    不,我還不能死。


    還沒有把師兄救出虎口,還沒有見楊瓊最後一麵。他突然一陣地揪心,對了,還有沈碧秋,他的孿生兄長。他已經想起了很多幼年時的事,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同哥哥講……然而,就要死了嗎?何晏之想起瀕死的沈碧秋,心中突然有種生死同命的牽絆:原來,一起來到這世上走一遭,如今又要一起塵歸塵、土歸土了麽?


    ******


    何晏之被狠狠摔在地上。他微微掙紮了一下,便一動不動了。他恍恍惚惚中聽到噪雜的人聲,有低有高,有沉有緩,卻仿佛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飄過來,蕪雜地環繞在他四周。他聽不清楚那些人在說什麽,他們仿佛是在爭論不休,此起彼伏的爭吵,像一把銼刀切割著他的腦仁,叫他難以忍受。


    何晏之聽到有人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他艱難地仰起頭,隻朦朦朧朧看見一個身穿盔甲的高大身影站在自己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你就是殺死小侯爺的兇手?”那人冷笑著,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何晏之,“聽說,你還是楊瓊的內寵?”


    何晏之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那人卻仰天哈哈大笑起來,複而道:“小賊,羅某本應該現在將你剝皮抽筋,以慰田侯和少主在天之靈。不過,你既然是楊瓊的內寵,想必還有些用處,便先留著你的命在吧。”


    此人姓羅?何晏之感到自己的腦子甚為遲鈍,他暗暗想到,這個人難道就是羅必武?


    又有人過來將他拽了起來,何晏之勉力站著,抬頭看著眼前的武將,隻見此人身材魁梧,絡腮胡須,鷹鉤鼻,一臉的戾氣。他陰冷的目光看著何晏之,忽而高聲道,“來人哪!先剁下這小子的一節手指!”他冷笑道,“然後,派人送去給楊瓊,如果他一個時辰內不退兵,我便再砍下這小子的一隻手,然後就是一隻腳!如果天黑之前還不退兵,就把這小子的皮活剝了,然後,再掛在城門上當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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