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瓊和西穀連駢走入前廳時,左右兩側都坐滿了人,其中有田蒙前門營左右十二軍的領將,以及諸曹參軍,不下二十人,大多是追隨田蒙多年的老臣。眾人見楊瓊入內,紛紛起身參拜。楊瓊說了一聲“免禮”,撩衣坐在正位置上,西穀連駢則侍立於側。


    有一老者出列,拱手施禮:“陳州長史令烏木格參見皇長子殿下。”他的須發有些焦黃,麵目異於中原人,乃是察哈台舊部的遺老,隻聽他又說道,“我們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就被火急火燎請來侯府,然而,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侯爺。但不知道皇長子是否能請侯爺出來呢?”


    楊瓊緩聲道:“諸位要見田蒙,隻怕是有些麻煩了。”他搓了搓手,微微一笑,“田蒙已死,你們難道要去陰曹地府追隨他嗎?”此言一畢,眾人無不嘩然,有將士大喝一聲,激動地拔刀而起,卻被身邊的衛兵所製,廳堂之內氛圍瞬息之間變得尤為地劍拔弩張。諸將這才發現廳外黑壓壓的全是驍騎營的勁旅,此刻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楊瓊起身負手道:“皇帝口諭在此,眾人聽旨!”


    眾人紛紛跪倒,山唿萬歲。


    楊瓊朗聲道:“懷遠侯田蒙意圖謀反,大逆不道。本座奉母上皇帝陛下口諭,已誅殺叛臣田蒙。陳州府現由本座代管,諸曹府吏若有違逆聖意者,均以謀逆罪就地處決。”


    人群中有幾人高聲道:“處斬君侯,豈是兒戲?謀逆大罪,無憑無據,皇帝如何能如此草率?吾等不服!僅憑你一人的紅口白牙,便是皇帝的聖旨了嗎?”


    西穀連駢走上一步,沉聲道:“放肆!皇上前月已下詔召殿下迴京,爾等安敢對皇長子殿下不敬?。”


    楊瓊冷笑道:“本座乃皇上長子,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本座來到陳州,自然如皇帝親臨,你們難道要與亂臣賊子為伍麽?”


    眾人一時噤聲,門外卻響起了婦人的哭喊之聲。未幾,有一列士兵擁著幾個滿身孝服的女子進得廳內,為首的便是田蒙的夫人王氏。她幾天之內遭逢喪子喪夫之痛,神情憔悴不堪,哀哭不止,進門一見到西穀連駢,便歇斯底裏地大罵起來。她指著西穀連駢,嘶聲嗬斥著:“狗賊!還我兒命來!還我侯爺命來!”此時若不是有人拽著她,幾乎就要衝上堂前。


    眾人無不駭然,楊瓊卻涼涼道:“依大清律,謀逆大罪,當誅九族。然陛下有好生之德,現田蒙父子已死,其餘人等若要將功折罪,便可將田蒙平日謀反的罪狀呈於本座,待本座稟明陛下,自然會赦你們無罪。”


    此話一出,那幾個哀哀哭泣的婦人之中便有一個年輕女子跪倒在地,掩麵而泣道:“大人明斷!田蒙父子作惡多端,死不足惜!賤/妾願意作證。”


    田夫人勃然大怒,指著那女子咒罵道:“小賤人!枉費侯爺平日裏如此寵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人!”說著,便要撲上前撕打那女子,卻被旁邊的兵丁一把拉住,掙脫不得,唯有不住怒喊道,“我乃皇上欽封的誥命貴婦,你們這些低/賤之人,竟敢目無尊卑!”


    楊瓊吩咐道:“田夫人怕是有些失心瘋了,塞住她的嘴。”他又轉而問那個女子,溫言道,“小女子,你莫要害怕,自有本座為你做主,有什麽話便說吧。”


    那女子拭了拭臉上的淚痕,悲悲切切說道,“賤/妾名喚香蓮,陳州棋山鎮人氏,自幼與鄰村陸晉定親。那陸晉早年習過一些拳腳功夫,五年前到田府當差,做了田守義身邊的打手。有一年冬天,田守義到棋山鎮圍獵,借宿在陸晉家中,賤/妾無意被那小賊窺見顏色,竟逼我當夜就與他同房。我抵死不從,陸晉卻苦苦哀求,說假如我不同意,全家上下老小全部都要遭殃。”說著,這香蓮痛哭出聲,哽咽道,“賤/妾隻能含悲忍辱,被田守義霸占。誰知那田守義厭棄了我,竟又將我送給田蒙。大人!賤/妾在田府生不如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日日祈禱上蒼能懲奸除惡,今日終於是蒼天有眼啊!”她俯身磕了一個頭,抬頭對楊瓊道,“田守義仗著公侯塚子的身份,在陳州橫行無阻,搶男霸女,無惡不作,罄竹難書。欽差大人,您可以去陳州城裏隨便找一個百姓問問,哪一個不是對田蒙父子恨之入骨?田蒙縱子行兇,父子聚麀,罔顧人倫,賤/妾願以性命作證,所言字字屬實,望青天大老爺明斷!”


    那田夫人被堵住了嘴,雙手被士兵所縛,隻能掙紮著發出嗚嗚的聲音,雙眼惡狠狠地等著眼前的女子,似乎要噴出火來。列中仍有田蒙的舊部忿忿不平,那烏木格年紀最長,第一個怒吼道:“此等不過家務之事,田侯罪不至死!兄弟們!其中必然有詐!”


    眾人之中亦有人隨聲附和道:“我們不能讓侯爺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皇上竟然不分青紅皂白處死君侯,吾等不服!此中必有陰謀!”


    又有聲音道:“先把楊瓊拿下,再上京麵聖,為君侯討一個公道!”


    楊瓊勃然變色,厲聲道:“爾等敢犯上作亂!”他拂袖道,“今日吾若不依律處決幾個逆賊,則無以正國法君威!來人!”他指著烏木格諸人道,“把這五人推出去斬了!”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幾個身手敏捷的兵丁已一擁而上,將那五人製住便拖了出去,撕心裂肺的咒罵之聲不絕於耳,餘下的人一時噤若寒蟬,此時此刻,他們自然發現,楊瓊早已準備好了一切,隻要稍作反抗,便是死路一條了。不一會兒,五個士兵拎著五顆血淋淋的人頭走了進來,向楊瓊複命。堂前有女子尖叫起來,那田夫人被眼前的血腥場麵嚇得暈厥了過去,軟軟倒在了地上。


    楊瓊隻是淡淡道:“把田夫人押下去。夫妻乃是一體,等她醒了,便賜她三尺白綾,許她一具全屍罷。”他又對餘下的田府內眷和陳州官吏們道:“爾等再好好想想,若是知道田蒙的罪證,檢舉有功,便可以將功贖罪。”他微微一笑,“皇上向來仁慈,不喜殺生,諸位何必為了一個已死之人送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眾人麵麵相覷,有人出列跪倒:“殿下,臣願意作證,田蒙數年前偽造官銀,又任意克扣朝廷撥發的軍餉,中飽私囊。”


    又有人跪下,口中道:“臣亦有本,田蒙任意調高賦稅,將什一畝廢止,盤剝農桑,使得陳州數鎮民不聊生。”


    “臣亦有本……”


    “臣亦有本……”


    楊瓊看著跪著一地的官員和田府女眷,不由悠然一笑,仍有幾個官吏拱垂而立,默不作聲,他冷冷道:“你們幾位沒有什麽想說的呢?”


    其中一人道:“田侯世代經營陳州,為大清鎮守邊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這般絕情,實在叫人痛心。”


    楊瓊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冷冷道:“本座方才已經說了,違抗聖意者,就地處決。你可聽明白了?”


    那人神色一變:“皇長子殿下,您這是要專斷獨行麽?”


    楊瓊哈哈一笑:“天上地下,唯皇者獨尊,皇上的旨意便是天意,誰敢不從?”他突然抽出腰間佩劍,一劍穿過這人的胸膛,溫熱的血液順著劍鋒流到了他的手腕上。楊瓊拔出長劍,滴血的劍刃指著地上的死屍,冷笑道,“有貳心者,當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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