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不信命,現在卻徘徊在算命老先生的攤子前,猶豫了半晌還是蹲了下來。身邊是我防備了兩三年的薑朝恩,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黴,出宮的時候竟然碰見同要出宮的他了。


    我未曾乘轎,一身官服想必很是顯眼,一身官服卻要坐在算命攤子前不走,那就更是怪異了,也難怪周圍的人都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薑朝恩拉了拉我的袖子,我轉頭看了他一眼。真是白嫩啊,這家夥平時定然久居深宅,足不出戶,否則怎麽能把臉蛋養的這麽誘人,沒有投生為女子,簡直是虧了。


    我歎了口氣問道:“夫子何故扯我的衣裳?”


    此話相當的有歧義,他立馬放下了我的袖子,皺了皺眉,終究還是開口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繼續歎氣,“夫子信命嗎?”他詫異的沒有說話,我權當做他信吧,繼續道:“我覺得我和殿下八字不合,命格相衝。”


    “哦?何以見得?”


    我明明是壓低了聲音說的,這算命的真是白發老者嗎?怎的聽得這麽清楚。顧不得薑朝恩的迴答,我一屁股坐了下來,“神棍,我想問問我未來幾天的命數?”


    薑朝恩瞪了我一眼,許是覺得我這樣太丟人了,忽的動手想要拉我起來?我正要訴苦卻見神棍臉色不是很好看,但或許我是他今日唯一的顧客,他終究沒說什麽,細細的掰算手指,扮相倒是有模有樣。


    “你別拉我。”我拍了拍身上不怎麽安分的手,這才發現周圍的人越聚越多,我晉國的天下真是太平的很啊,閑的沒事幹來看熱鬧的人這般多,還這麽熱情的指指點點。


    我身後的人臉色也越發的難看了,自從參加科舉,我便脫離了四書五經的苦海,他曾一度是我的夫子,所以於我的教育工作上也深感無力。久而久之,他對我便是縱容多於管束,但在某些問題上,他薑朝恩還是死板守舊的,譬如算命,估計在他眼裏都是哄騙世人的小把戲。


    神棍拿出看家本事擺弄了好一會才道:“大人近日出門可能會有血光之災。”


    我嘴角抽了抽,忍住打人的衝動,“那有何補救的法子?”


    “隻要……”


    “這不是新任刑部侍郎官嗎?怎麽興起算命了?”


    神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道相當違和的聲音響起。我皺眉瞥了瞥,趙柯穿著一身天青色的綢緞馬褂,繡著竹葉的領口微微外翻,略有些衣衫不整的模樣。人騎在馬上,馬鞭子指著的正是我的方向。顯然他沒有看見人群中的薑朝恩,不然這小子準不敢吱聲。我沒理他,繼續專注於神棍的話,“怎麽補救?”


    神棍從混沌中醒來,連忙陪笑道:“隻要大人找個陽氣鼎盛的人陪行,便可保安然無恙。”


    陽氣鼎盛,這讓我相當不高興,“你覺得本大人陽氣不盛嗎?”心中卻有些忐忑,自古女子屬陰,這家夥該不會看出來什麽嗎?


    “不不不,隻是有人替您分擔分擔,風險自是小了許多不是?”他被我這麽一嚇,險些沒從藤椅上掉下來。


    “白子明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別以為你現在是刑部一個小小的侍郎官就了不起了,竟然敢無視本公子?”趙柯氣得不輕,話畢就要翻身下馬,這馬鐙子今日想必對他歡喜的緊,致力於將他留在馬上,害得他腳未著地,臉卻先行著地了。我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周圍頓時掀起一陣哄笑聲。


    薑朝恩不忍直視,頗有轉身離去的意思,或許是礙於師徒情分,他臨走都不忘拉著我,“走吧子明。”


    “哎客官,您還沒給錢呢?”神棍忽的站了起來,要債時候的氣勢與他他這一頭白發的老者形象相當的不搭。我摸了摸周身,糟糕,早上新換的官服,所以錢袋沒帶在身上。


    “夫子,你帶錢了不?”我隻好求助於他,可惜我們都是一個裝扮,他為了陪我步行,很義氣的將轎攆先行遣了迴去,這下連個借錢的人都沒有了。我轉身走向趙柯,他才被下人扶了起來,一臉灰塵不說,鼻血都掛到了嘴唇上了。見我走過去,下人們很識相的將自家公子往後挪了挪位置,一臉警覺的盯著我,“你要幹什麽?”


    “我沒想幹嘛?”不過是在三年內數次比武中將趙柯小公子打的滿地找牙,自此之後他們家下人見著我都似見著頭號公敵一般。為了表示友好,我嘿嘿一笑:“借你家公子幾個小錢。”


    “我可沒錢借給你。”趙柯捂著鼻子再次後退,順便一腳將旁邊的下人踹到我麵前,“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迴去告訴殿下,你當街行兇,看……”他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我眼疾手快的從他的玉帶上摳下一塊碎玉,他衣服上的隨便一塊布料都是價值不菲的,丞相府就是有錢啊。


    “你啊,下次莫要嚇唬人家趙公子了。”薑朝恩笑著搖了搖頭,不顧趙柯的哭訴,對我如此行徑竟也能包容下來,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啊。“對了,你何時出發去峂峪縣?”


    我愣了愣,“你是如何知道的?”雖然我很鬱悶,但自問這一路上不曾抱怨過吧。想起皇上問我的時候,我就憋著一肚子怨氣。我不過迴了一句:“那縣令既然無能,不若撤職算了。”


    皇上便順著杆子往下爬,直接讓我在刑部裏挑幾個人隨行去偵辦此案。真是悔不當初啊。


    他笑了笑,卻沒再說話。我頂討厭他這種欲言又止的樣子,一副很深沉的樣子。最近司馬君然也喜歡這樣,總是笑得陰氣十足。我瞥了他一眼,不滿的道:“夫子何故話說半句,吊人胃口?”


    他繼續那種溫文爾雅的笑容,不答反問:“子明是否覺得自己太過衝動了?”


    我很自覺的搖了搖頭,隻聽他歎了口氣道:“罷了,教不嚴師之惰。”


    我愣是沒明白這句話的真諦,是在嫌棄我還是他在自暴自棄。


    次日上朝迴來,我困得睜不開眼睛。去峂峪縣的事情算是秘密任務,所以皇上對外隻說我因傷休假。朝野上下皆知道皇上寵我,太子恨我,所以得到如此縱容,誰也不曾有微詞。阿爹準備了一些傷藥給我,囑咐我路上用。奶娘一邊幫我收拾,一邊感慨我這坎坷的命運,“這孩子,剛迴來不久,清福還沒有享幾天又要出去過苦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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