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還沒等杜逸的信送出去,長安城裏又發生了一件事——聖人不顧太平公主等人的反對,堅持將皇位禪讓給了太子,自己退居幕後做了太上皇。


    禪位的聖旨發布出去後,太平公主大為惱怒,竟然直接殺進宮去,指著皇帝的鼻子大罵一通。


    皇帝本來性子就和軟,遇到太平公主這麽強勢的人,他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隻能老老實實的垂著腦袋任憑太平公主罵個盡興。


    還是太子聞訊趕來,見狀當即閃身攔在聖人麵前。“太平姑姑請慎言!現在站在這裏的是我大唐的九五之尊,你不過區區一個長公主,有什麽資格對他惡言相向?”


    太平公主立馬眼神一冷。“我為什麽沒有資格罵他?皇位易主這麽大的事,他事先同我商量過了沒有?他又有沒有聽我的意見?你們可別忘了,要不是我親手將李重茂拉下皇位,現在坐在這張龍椅上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太平姑姑!”太子聞言麵色霎時越發難看,“你對大唐王朝做出的貢獻我們心知肚明,不管阿爹還是我,我們都一直十分敬重你,隻是這些並不是你驕橫跋扈、連當今聖人都不放在眼裏的理由!”


    太平公主卻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不和賤婢生的庶子說話。阿兄,現在我隻問你,你是否心意已決,也決心不再聽我一句話了?”


    皇帝才慢慢從太子身後走了出來。“阿妹,將帝位傳給有德之人,如此才能避免災禍。我自知才德平庸,並不足以號令天下,反倒三郎從小聰慧過人,有勇有謀,把這個天下交給他,我放心。”


    “我隻問你,你是不是心意已決?”太平公主隻重複這一句話。


    說話時,她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皇帝,看得皇帝心裏一陣發顫,都不敢和她對視。


    “阿妹,這個……我……”


    “太平姑姑……”太子見狀又要說話,可沒想到太平公主一把將他推開,“你給我一邊去!”


    太子踉蹌幾步,瞬時眼神一暗。


    皇帝也被此情此景給嚇壞了,他忙不迭點頭。“是,我心意已決,這個皇位我就要傳給三郎!”


    “好!”


    太平公主當即點頭。“既然如此,阿兄你就隻管一意孤行下去吧!臣妹告退!”


    說罷,她轉身頭也不迴的走了。


    “阿妹!阿妹!”


    皇帝見狀,他莫名又心口一緊,趕緊想去把人給追迴來。但太子卻一把攔下了他:“阿爹,就讓姑姑走吧!”


    皇帝迴頭看看這個已然和自己一般高的兒子,他怔愣一會,才長長的歎了口氣。“這都是怎麽一迴事啊?”


    太子扶著他迴去坐下。“阿爹,姑姑的事您就不用擔心了,孩兒這就出去向她賠禮認錯。”


    “好好好,你快去吧!你姑姑其實也沒多少壞心,她就是從小被嬌慣壞了,脾氣大了點而已。你隻要好好的低頭認個錯,她肯定就會原諒你了。”皇帝連忙點頭。


    太子聞言眼神微閃,但還是乖乖的應了聲是,就行個禮退下了。


    隻是出了皇宮後,他卻並沒有往太平公主府的方向去。甚至,他連太平公主的去向都沒有問一下,就直接縱馬走了。


    他輕車熟路的來到寧國公府。國公府的門房見到他也一點都不驚訝,反倒異常殷勤的上前來為他牽馬:“太子殿下您來了!現在郢國公也在呢!就差您了,您快請進去吧!”


    太子頷首,隨手將馬繩馬鞭扔給他,就跳下馬朝裏走去。


    等到了後院,他就看到顧天元和薛崇簡兩個人正手拿著刀劍比劃著。不一會功夫,杜逸就來了,他一手托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滿滿裝著四五個小碟子,穩穩當當的朝這邊走過來。


    一路走著,他看到太子的身影,立馬衝他一笑:“你來得還真是時候。我剛才還在和他們說,隻怕這份美味你品嚐不到了呢!”


    “是嗎?什麽美味?”太子立馬眼睛一亮,趕緊過來。


    此時杜逸也已經走到了桌邊。隻見他雙手輕輕一擲,就把托盤給擲到了麵前的桌上。


    顧天元立馬歡喜高唿:“紅燜羊肉?清蒸兔頭?這些不是我阿姐最拿手的幾樣菜嗎?你什麽時候學會的?”


    杜逸得意洋洋。“這些菜阿娘做了那麽多次,我也在一旁觀摩了那麽多次,就算沒有親自上手,我也知道該怎麽做。現在,你們就放心的嚐嚐吧!”


    顧天元聞言目光一轉,趕緊端起一份紅燜羊肉送到薛崇簡跟前。“二郎,你剛受傷了,身體肯定還虛著。來,趕緊吃塊羊肉補補身體!”


    薛崇簡不疑有他,接過來就撈起一塊羊肉塞進嘴裏。


    “怎麽樣?”顧天元忙忙問。


    薛崇簡眉頭一皺。


    “不好吃嗎?”顧天元又問。


    薛崇簡隻是搖搖頭,皺著臉將嘴裏的羊肉給咽了下去。


    顧天元頓時後退一步。“這麽難吃嗎?那算了,我的這一份我不要了,你們誰想吃自己拿去吧!”


    “真的?那好,這一份我要了!”薛崇簡當即點頭,隨即長臂一伸,就把他的那一份給搶了過來。


    顧天元一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好啊薛崇簡,你竟敢騙我!”


    “那還不是你故意讓我給你試吃在先?”薛崇簡冷笑,立馬抱著兩隻碟子跑了。


    太子見狀,他也忍不住開口:“這就叫機關算盡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顧天元垮下臉。“你們這群人,沒一個好東西!”


    “是嗎?那我這個壞東西做的其他吃食你還要不要啊?”杜逸涼涼問道。


    “要!”顧天元毫不猶豫的迴答。


    一群人頓時都放聲大笑。


    笑過之後,一切恩怨散盡,幾個人都紛紛落座,開始吃飯說話。


    不得不承認,杜逸早些年跟在顧采薇身邊打下手,還真從她手下學到了不少東西。這次這幾樣吃食經過他的手,雖說不是十分美味,但那滋味也還算可以了。


    吃著肉,再配上一碗酒,如此吃吃喝喝的,大家的心境都漸漸放開了。


    喝到酒酣耳熱之際,大家說話也開始放肆無忌起來。


    顧天元笑嗬嗬的問太子:“聖人禪位詔書都已經下了,太子殿下您現在不應該在忙著準備登基大典嗎,怎麽還有空往我們這裏來吃吃喝喝?”


    太子懶洋洋的迴答。“原本是沒空的,不過今天太平姑姑又進宮鬧了一場,我就有空了。”


    “太平公主又去鬧了?”杜逸和顧天元聞言,兩個人雙雙驚唿出聲。


    說完了,他們又忍不住往薛崇簡那邊看了眼。


    薛崇簡卻一臉淡然,隻管低頭吃肉。


    兩個人才又轉頭去看太子,太子也事無巨細的將太平公主進宮鬧將的那一通給說了一遍。


    “所以說,你口口聲聲說出宮來向太平公主賠禮認錯,結果卻根本沒有照辦,卻是跑到我們府上來蹭吃蹭喝來了?”杜逸下達結論。


    “是。”太子爽快點頭,“我又沒錯,何必跑去太平姑姑跟前自討沒趣?她現在必定已經恨透我了,我找過去隻會是被她狠狠羞辱一通。我沒病,就不自取其辱了。”


    “隻是聖人那邊你打算怎麽交代?”顧天元又問。


    “不用交代,反正迴頭阿爹肯定不會問,姑姑又不屑於在阿爹跟前提起我,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太子隨意擺手,又低頭吃喝起來。


    坐在他對麵的薛崇簡也一如既往的淡定吃喝,仿佛方才杜逸他們談論的對象並非他的生身母親一般。


    見狀,杜逸眉頭微皺。迴頭等把太子和薛崇簡都送出去後,他就連忙又寫了一封信,並囑咐送信的人:“快馬加鞭,盡快送到永興縣,一刻都不許耽擱,記住了沒有?”


    “是!”送信的小廝連忙點頭,果然以最快的速度將信送到了顧采薇手上。


    顧采薇拿到信一看,她頓時頭疼欲裂。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她無力吐槽。


    杜雋清也已經看了信上的內容,他隻問她:“你想迴去嗎?”


    顧采薇看看他,杜雋清就道:“算算時間,咱們都將近十年沒有迴去長安了。如今長安風氣大變,咱們昔日的仇家都已經不在了,現在迴去看看也未嚐不可。”


    顧采薇瞬時無語。“說了半天,根本就是你想迴去了吧?”


    “的確,我還真想迴去看看了。”杜雋清頷首,“而且新帝馬上登基,他還是阿逸他們的好朋友,我也想迴去湊湊這個熱鬧。”


    說著,又聽他輕歎一聲。“這次皇位易主之後,天下應該能徹底太平下來了吧?”


    顧采薇也才抿抿唇。“既然你想迴去了,那咱們就迴去吧!我也想阿逸了。”


    杜逸這次送來的信裏還附上了太子邀請他們迴長安的親筆信。所以他們現在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杜雋清就將礦山上的事情交給杜逸,自己則和顧采薇一道,帶著小娘子和小郎君,一起迴了長安。


    不過他們這一路走得並不快。等他們迴到長安的時候,新帝的登基大典早已經結束,太子李隆基登基為帝,年號先天。


    太平公主再怎麽極力阻撓,也並沒有阻擋住太子李隆基上位的步伐。


    “現在她一定心情很是惡劣吧?”抵達長安城裏的寧國公府後,顧采薇就敏銳的感受到了長安城上空混雜的喜慶與陰沉的氣息。


    喜慶的,自然是李唐王室的一黨人。陰沉的,必然就是太平公主的人馬了。


    原本打算修整一天,明天去萊國公府上拜望一下老萊國公夫妻,然後後天再去太平公主府上拜見。卻沒想到,顧采薇才剛叫人送出去拜帖,到了晚上,太平公主府上就來人了!


    “寧國公夫人,公主有請。”來人畢恭畢敬的,隻是態度卻嚴肅異常。


    顧采薇見狀眉心微擰。“都這麽晚了,沒什麽要緊事就算了吧!我們才剛迴長安,箱籠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駙馬病了。”來人隻道。


    顧采薇瞬時心一沉,她當即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她連忙從箱籠裏拿出藥箱,就跟著來人上了馬車。


    看來他們的確很著急。顧采薇才剛坐上馬車,車夫就是一通疾馳,生生將要走小半個時辰的距離用一盞茶的時間就走完了。


    到了公主府上,顧采薇才剛下車,就又已經有人來接她了。


    “寧國公夫人這邊請。”


    顧采薇快步跟過去,很快就被帶到了駙馬武攸暨的住處。


    在廂房外頭,顧采薇見到了正冷著臉立在那裏的太平公主。


    顧采薇連忙上前見禮,太平公主卻隻是擺擺手。“你去看看他吧!要是還有活路,那就救活他。要是沒有,就盡快幫他擺脫痛苦吧!”


    顧采薇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大概問過駙馬的病情,心裏大概有數了。不過,現在聽到太平公主這麽說,她還是微微一愣。“公主你不進去陪著他麽?”


    “病人不都需要靜養麽?我進去做什麽?”太平公主冷聲道,然後又催促起她,“你快進去吧!”


    顧采薇才點頭進去了。


    才剛走進內室,她就聞到一股苦澀的藥材味道。廂房裏門窗緊閉,窗戶上還蒙著一層厚厚的簾子,把整個廂房都給遮得嚴嚴實實的。要不是裏頭點了好幾盞燈,顧采薇都幾乎看不清裏頭的東西。


    駙馬武攸暨此時正躺在床上。他麵如金紙,整個人都仿佛睡著了一般,安靜的閉著眼,唿吸略有些急促。


    看他這麵色,情況似乎不大樂觀。


    顧采薇心裏暗道,連忙對身邊的人點點頭,一個丫鬟立馬搬過來一張胡床。


    顧采薇剛坐下,打算給他把脈,武攸暨就已經睜開了眼。


    見到出現在麵前的顧采薇,他並不驚訝,反倒還衝他勾起一抹淺淡的笑:“你迴來了。”


    “是啊,離開長安這麽久,我們可算是又迴來了。”顧采薇頷首,“不過現在,駙馬您能將手伸出來給我把脈了嗎?”


    武攸暨這才伸出手,顧采薇給他探一下脈象,旋即眉心緊擰。“你這是損耗過度,心力衰竭的脈象。”


    “所以已經沒治了是嗎?”武攸暨笑問。


    顧采薇看著他。“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武攸暨毫不猶豫的迴答。


    顧采薇一愣,就見這個人又笑了。“我能說,我不想死嗎?太平她現在這個樣子,身邊已經沒有多少親近的人了。我要是再走了,她該多孤單?我還想多活幾年,陪在她身邊。不管艱難也好,險阻也罷,有我陪著她一起趟過去,總比她形單影隻的朝前走要好點。”


    “你現在這樣,根本就是為他操碎了心操出來的。”顧采薇無力歎道。


    “可不是嗎?可誰叫她是太平呢?”武攸暨依然笑著,臉上不見半分哀怨,卻滿滿都是柔情,“能娶她做妻子,就算為她操一輩子的心我也心甘情願。”


    你這副模樣,可不就是已經為他操了一輩子的心了?


    顧采薇冷下臉。“說句實在話,如果你堅持還要這樣的話,那就算我現在給你治了,你也隻是治標不治本。你的心力衰竭已經很嚴重了,現在停下,安心靜養,或許還能多活個三五年。反之,我覺得你就不要平白浪費我的精力和藥材了。我和我的藥材都很貴的!”


    “我明白了。”武攸暨頷首,“既然這樣,那就別治了。你把藥材留著給其他更需要的人去用吧!隻不過現在,你可否幫我一個忙?”


    “幫你把公主叫進來?”顧采薇問。


    武攸暨點頭。“現在這件事也就隻有你能辦得到了。”


    顧采薇抿唇不語,武攸暨又慘淡一笑。“我都已經好些天沒見到她了。之前我腿腳能動的時候,還能去找她。可現在我爬都爬不起來了,就隻能躺在這裏幹等。結果一直等到現在,也沒能等到她主動出現在我麵前。”


    “不過想一想,這輩子除非有求於我,否則她根本就不會主動來找我。現在我都要死了,徹底成了廢人一個,她必定連看都不想看到我了。”


    “駙馬你想太多了。”顧采薇搖頭,“如果公主她心裏真的沒你的話,你幹嘛要這麽匆忙的把我叫過來?我可是今天中午才剛迴來。”


    武攸暨聞言,他猛地眼睛一亮,蠟黃的臉上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你說真的?她心裏還是有我的麽?”


    顧采薇點點頭。“那是當然。隻是公主她太驕傲了,至今不屑於承認罷了。這個時候,你就不必再強求於外力,你現在需要做的隻是耐心等待,公主她肯定會來看你的。”


    這一番話說得武攸暨心情大好。“好,我相信你!我等著她,我一定等著!”


    顧采薇也就頷首,施施然告辭離開。


    她到了外頭,就見太平公主依然穩穩的坐在那裏喝茶。一直到顧采薇來到她身邊,她才轉過頭:“怎麽樣?還有救嗎?”


    “沒有了。”顧采薇搖頭,“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再多撐一點時間,然後走的時候不太痛苦。”


    “哦。”太平公主點點頭,“那你需要開什麽藥嗎?需要什麽隻管說話,我手下別的不多,藥材應該還是有不少的。”


    “這一味藥十分珍貴,還真隻有公主你這裏有。”顧采薇立馬點頭。


    太平公主眉梢一挑,眉眼間也掠上一抹得意:“是嗎?什麽藥材?”


    “那就是公主你啊!”顧采薇道。


    太平公主瞬息沉下臉。“放肆!”


    “我是說真的。”顧采薇卻還一本正經的迴答,“駙馬他現在已經病入膏肓,迴天乏術。就算是我外公還在世,他也救不迴駙馬的命,我更是不能。所以現在你讓我開藥的話,我也就隻能開一點安慰劑了。而公主你更新心知肚明——駙馬他需要的安慰劑隻有你。”


    “那又如何?難道他需要我,我就該主動把自己送過去?”太平公主冷哼。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顧采薇連忙擺手,“我隻是盡到為醫者的職責,將該開的藥方開出來。但至於這藥你們去不去抓、給不給病患用,這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我不管的。”


    太平公主眼中立馬又躍上一抹狐疑。“果真?”


    “那還有假?難道我還敢強把你拉進去不成?我也不敢得罪如今如日中天的太平長公主您啊!”顧采薇無奈歎道。


    太平公主聞言,她這才和緩了臉色。“算了,看在你初犯的份上,本公主不多和你計較了。”


    顧采薇趕緊行禮。“多謝公主!那麽現在,我是不是可以迴家了?”


    “你就這麽不耐煩見到我嗎?”太平公主忽的又聲音一沉。


    顧采薇好無奈。“公主你知道的,我才剛迴長安呢!現在家裏一堆事,要不是您突然派人去接,我現在肯定還在家裏收拾東西呢!結果……好吧好吧!”


    眼看太平公主的麵色越發陰沉,顧采薇很沒種的認慫了。“既然公主你想讓我陪陪你,那我就再多留一會好了。對了,不知道公主你用了晚膳沒有?我還沒有呢,我好餓,您能讓我先吃點東西嗎?”


    太平公主頷首。“那就一起用個晚膳吧!”


    顧采薇連忙點頭。她趕緊點了幾個菜,廚子也果然照樣做了出來。


    兩個人移步去了太平公主的住處,不一會飯菜就做好送了過來。顧采薇早餓得前胸貼後背,她連忙拿起碗筷狼吞虎咽。


    吃完了一碗飯,她才抬起頭,就見太平公主正垂眸看著眼前擺得滿滿的菜色,卻並沒有動上幾筷子。


    “公主是覺得這些飯菜不合你的胃口?”顧采薇忙問。


    “今天突然不想吃飯,就想吃些糕點。”太平公主慢聲道。


    “我明白了。”顧采薇當即點頭,“還得是我做的,對不對?”


    太平公主點頭。


    顧采薇立馬起身。“好吧,我這就去給你做去,你等我一炷香的時間!”


    說罷,她就鑽進去旁邊的小廚房。這裏的麵團都是現成的,顧采薇拿過來就將麵團揉成需要的大小,在上頭撒上各色花瓣,然後上鍋去蒸。


    正好一炷香的時間,糕點就出鍋了。


    顧采薇一樣撿了幾塊送到太平公主麵前。“公主請用。”


    太平公主才拈起一塊熱騰騰的杏仁糕送進嘴裏,而後她舒服得眯起眼。“果然,還是得你親手做的才有這個味道。其他廚子就算做的形似也總是無法神似,味道總是差了一些。”


    “那是當然,我的廚藝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顧采薇毫不客氣的點頭。


    太平公主看著她這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她突然忍俊不禁。


    見她笑了,顧采薇連忙點頭。“公主你可算是開心起來了。這些日子,你必定也過得十分苦悶吧?”


    太平公主又臉一沉。“誰叫你來打聽我的事的?”


    “天地良心!”顧采薇一臉委屈,“我不過就是看到公主你一直皺著一張臉,才出於關心問了幾句。你的事情我打聽來做什麽?我和我夫君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是嗎?要這樣的話,那為什麽寧國公世子卻一直和新帝走的那麽近?”太平公主冷聲問。


    “那就是孩子們的事情了,我管不著。”顧采薇攤手。


    太平公主又臉一沉。


    顧采薇趕緊就站起身。“看來公主你是厭煩我了,那我就不再留在這裏礙你的眼。我告辭,咱們改日再見!”


    說著,她連忙屈身行個禮,就匆忙轉身走了。


    這一次,太平公主沒有再出言挽留。


    不過,等顧采薇走後,太平公主又低頭看看麵前裝得滿滿的一碟糕點,她臉上的冷意漸漸淡去,竟然嘴角勾主動往上勾起來一點。


    她慢慢的又伸出手去,都不用筷子,而是直接抓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裏。


    糕點剛出鍋的,現在還有些燙,她立馬被燙得閉上眼,差點想將嘴裏的東西給吐出來。可最終她並沒有吐,而是閉緊嘴巴,一口接著一口的將嘴裏的糕點給咽了下去。


    咽下去的同時,她的眼角慢慢變得濡濕,最終一顆淚珠在那裏匯集,然後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流淌了下來。


    “公主!”


    身邊的丫鬟見狀,她們都嚇壞了。


    可太平公主卻置若罔聞。


    吃完了嘴裏的糕點,她又抓起另一塊,繼續吞吃下去。


    不知不覺,她就把滿滿一碟糕點都吃完了。


    等最後一塊糕點也被她吃下肚去,太平公主擦淨手後就站起身,主動朝外走去。


    “公主您去哪?”丫鬟忙問。


    可太平公主並不迴答,隻管徑自朝前走。


    丫鬟們見狀也不敢再多問,隻能抬腳跟上。


    一行人又沿著方才的路途從太平公主的院落返迴到了駙馬武攸暨的院落。


    此時這個院子裏早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武攸暨的臥房依然門窗緊閉,屋子裏黑沉沉的,隻有當丫鬟進出推門的時候才能從裏頭泄出來一抹亮光。


    院子外頭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人還沒死,這個地方卻早已經變成了一片死地。


    守在院子門口的婆子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當太平公主過來的時候,她們正坐在地上打著瞌睡。


    冷不丁聽到腳步聲響起,她們不耐煩的低吼:“誰呀,大晚上的到處亂跑……呀,公主!”


    太平公主卻根本不理會他們,就徑自進了院子,朝武攸暨的臥房裏走了進去。


    武攸暨現在的情況比起方才顧采薇來看時更不好了。


    現在他留在身邊侍奉的人也有兩三個,這幾個人都穩穩站在床前,半天沒有任何動靜。


    冷不丁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這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再等看到來人,他們都是一驚,旋即異口同聲的低唿:“公主,您怎麽來了?”


    “公主?”


    床上的人聽到這兩個字,他立馬精神一振,竟然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太平公主見狀,她唇角輕扯。“我看你精神好得很,哪像她說的馬上就要死了?”


    武攸暨聽到這話,他並不生氣,反倒臉上滿是歡喜的笑。


    等到第二天,顧采薇和杜雋清一起從萊國公府上迴來,就聽人來報:“太平公主駙馬薨了。”


    “哦。”顧采薇聽後隻是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杜雋清卻忍不住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昨天你從公主府上迴來後就一言不發,是在為武攸暨傷心嗎?可我記得你們並沒有多少交情。”


    “我的確和他不熟,而且我也不是為他傷心,我是為太平公主傷心。”顧采薇輕聲說道,“武攸暨一死,這世上最後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也不在了。以後她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太平公主還能叛亂不成?”杜雋清眉梢一挑。


    說完他自己都搖頭。“雖然公主現在依然囂張跋扈,可既然她再三的扶立她兩位兄長登基為帝,這就足以說明她對皇位並不是太過熱心。而且,現在都已經過了最佳時機了,她就算想這麽做也來不及了。”


    “其實說實話,沒有什麽時機不時機,有的隻是你想不想。時機這種東西,其實都是看老天爺的。老天爺如果厚愛你,那就算時機不對,也能天降一道大雷將敵人劈死助你得勝。反之,就算時機抓得再好,老天爺不站在你這邊,你一樣隻有等死的份。”顧采薇慢悠悠的說道。


    杜雋清瞬時心一沉。“你的意思是說,太平公主她果真還是有這個心思?”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太平公主。”顧采薇搖搖頭,“我隻知道,昨天他們請我過去看病,其實看的根本不是駙馬的病,而是公主的病。”


    “公主的病?她有什麽病?”


    “心病,很嚴重的心病。這麽多年積累到現在,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了。”顧采薇歎道。


    “而且……”她頓一頓,“現在駙馬一死,壓在她上頭的最後一股力量也消失了,她接下來必定會變得更加瘋狂。不信的話,你隻管等著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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