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聞言眉梢一挑。“已經決定好了?”


    “那是當然。”杜雋清定定點頭,“再說了,這件事隱瞞了三個多月,時間差不多了,估計也瞞不了多久了。”


    這才是他這麽選擇的目的所在吧?


    顧采薇立馬將手裏的桂花糯米糍高高舉起:“既然這樣的話,那這個東西你還吃不吃啊?”


    甜滋滋的味道鑽進鼻孔裏,杜雋清立馬眉眼彎彎。


    “吃啊,當然要吃!”


    他趕緊將吃食接過來,就抓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三下兩下,把一份香甜可口的桂花糯米糍都給吃了個一幹二淨。


    吃完了,他滿意的眯起眼:“真好,你這些天再給我多做些甜點,讓我吃個夠。不然,等我向女皇陛下認罪之後,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到這麽多好東西了。”


    顧采薇無語看著他。“我怎麽覺得你裝模作樣了這半天,真正目的就是為了騙甜點吃?”


    杜雋清立馬沉下臉。“怎麽會?騙甜點隻是順帶的,我現在真的對前路有些不確定了。”


    聽到他這麽說,顧采薇的心也微微往下沉了沉。她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心吧,肯定沒事的。我這就給狄阿翁寫一封信,讓他在洛陽幫忙照看著點。一旦有什麽事,他出麵為你說情,陛下她就算有十分的怒氣也會降到五分。”


    杜雋清點點頭。“現在隻能又勞煩他老人家了。”


    兩個人決定好了,立馬就各自分工。顧采薇給狄閣老寫信,杜雋清則是寫了一份長長的奏折,把自己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全都交代了。


    現在已經是冬月了。奏折和信被送到洛陽,正好卡在進臘月的時候。原本洛陽城裏上到達官顯貴,下到黎民百姓,大家都開始歡天喜地的準備年貨開始盼著過年了。但這份奏折被送到女皇的案頭,立馬引起了軒然大波。


    “長寧侯,他好大的膽子!”


    一把將奏折摔到地上,女皇放聲怒喝:“囚禁武家子弟,占據別人的地方為自己所用……虧得他還是京兆杜氏之後,他就是這麽做事的嗎?來人,快來人,!們立刻趕往永興縣,務必要將長寧侯給朕抓迴來!”


    這件事既然女皇知道了,那麽武三思等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一聽說自家小兒子都已經被杜雋清囚禁了許久,武三思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姑母,這件事您必須嚴加查辦!長寧侯這個人分明就是恃寵而驕,他仗著姑母您的偏寵、再加上同各地守軍都結交上了關係,就越發的膨脹,都已經不把人給看在眼裏了!現在他幹出了殺人搶礦山的事情,那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直接帶著他的陌刀殺向皇宮?他們打造出來的陌刀可是貨真價實的大殺器,現在世上還沒有東西能夠抵擋!”


    其他武家子弟也紛紛附和。


    站在女皇身邊的張昌宗聞言,他卻忽然掩唇笑了起來。


    武三思一眼看過去。“六郎君你笑什麽?”


    張昌宗卻都沒有理會他,而是笑吟吟的拉上女皇的衣袖:“陛下,微臣跟隨您也有兩三年了,這期間眼看著梁王步步高升,在朝中的權勢越來越大,甚至有一次微臣的小弟還在外頭聽說他們武家的兒郎放話說,這世上就沒有他們辦不到的事!結果現在……嗬嗬嗬,原來還真有他們辦不到的呢!微臣也是大開了眼界了。不過長寧侯也的確夠大膽的就是,就連武家的郎君他都敢下手,這其中肯定少不了他夫人的攛掇,陛下您可一定要為梁王做主呢!”


    這一番話,又嘲諷了武家人,也順便罵了杜雋清和顧采薇。而且當著武家人的麵他都把話說得這麽淺顯直白,可想而知在背地裏他的話說得能有多難聽。


    武三思聞言眼神一冷,卻依然低著頭沒有頂撞他。


    女皇聞言,她越發的怒火中燒。“這件事朕當然要好好的查!長寧侯既然膽敢做出這等事,朕也一定會給他教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可不是他能隨隨便便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


    聽到女皇這樣表態,武三思的心情才稍稍好了點。


    但馬上,卻又聽張易之笑道:“可是陛下,長寧侯夫妻倆可是和狄閣老關係好得很呢!您就不怕狄閣老得知消息又來給他們求情?”


    武三思又心一沉。女皇也瞬息臉色微變。


    “狄閣老……他向來大公無私,凡事都以朝廷為重。朕相信他,他不會因為別人隨隨便便一句求情就胡亂開口說話。”


    這語氣分明已經不那麽篤定了。


    張昌宗張易之兄弟倆聞言都是輕輕一笑,武三思則是暗暗握緊拳頭。


    很快,女皇派出的人馬就趕到了陽新縣。


    此時杜雋清早已經將行禮收拾好了,兩邊礦山裏的一切他也早已安排妥當。所以人剛來到跟前,杜雋清就主動招唿人將行李裝上車,他還畢恭畢敬的對來使行個大禮:“大過年的,還勞煩您冒著寒風來迴跑一趟,實在是對不住。”


    來使目光深深的看了他好半天,才別開頭。“長寧侯既然都已經準備好了,那就趕緊走吧!女皇陛下可還在神都等著你呢!”


    杜雋清自然爽快的點頭,就帶上妻女,一家人又起踏上了迴洛陽的路途。


    隻不過,冬天天冷,即便溫暖如荊州道這邊,路麵上也早已經結上了冰渣,就更別提洛陽那邊的冰封情況了。來使過來之時快馬加鞭,卻也不敢太過放肆,因此一路走了半個月才抵達永興縣。他們一行人迴去的時候,又帶著顧采薇和小娘子這樣的女人和小娃娃,還有許多杜雋清在陽新縣犯罪的‘鐵證’,這麽東西一起拉著,又走在滑溜溜的路麵上,可想而知這路途有多艱難。


    於是,他們就算沿途沒怎麽休息,也走了一個多月才抵達洛陽。


    這個時候,年關都已經過去,就連正月都已經到了尾聲了!


    可因為杜雋清主動上書而引發的這一起波瀾,卻生生讓洛陽城裏的達官顯貴們全都過了一個提心吊膽的年。連同女皇在內,就沒有一個人能安安穩穩的吃個團圓飯!


    但杜雋清和顧采薇一家子和他們正好相反。


    或許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在迴去的路上,他們雖然一直配合著來使安排的進度,但在吃吃喝喝上也沒有委屈了自己。


    尤其在年三十這一天,他們正好在宋州投宿。


    到了地方,顧采薇就把小娘子塞進杜雋清懷裏,然後自己帶著琉璃和曉芳兒,擼起袖子在驛館的廚房裏好一通搗鼓,最終做出來了六菜一湯。其中有紅燜黃河大鯉魚、香煎嫩豆腐、糖醋羊排、山藥燉雞、排骨燉藕、還有一份嫩嫩的蒸雞蛋,以及一碗清爽的藕片湯。


    這菜色雖然比不上他們侯府上尋常過年時候豐富,但在趕路的時候,情急之下能做出來這麽多已經很是難得。


    而且,顧采薇不止給他們自己人做了這些吃食,連同來使,以及和他們一起迴洛陽的武崇操,他們都分了一份。


    看著擺在麵前的這麽多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來使強忍住咽口水的衝動,雙眼冷冷看向杜雋清:“長寧侯你別以為你用這點吃食討好我,我就會在陛下跟前為你說好話。”


    “天使說笑了,本侯從來不敢有這樣的奢望。隻是今天過年,你為了來抓我,都不能和家人一起過個好年,本侯著實心中愧疚。再加上驛館裏的飯菜的確難吃,所以我夫人才會順手給你做了一份。隻是舉手之勞,你不要想太多了。而且你看,武郎君他不也分了一份一樣的嗎?這些日子在陽新縣,他的吃食也是和本侯一模一樣的,這是我們家一向的待客規矩,並沒有其他任何企圖。”杜雋清淡然迴應。


    來使忍不住又往武崇操那邊看了眼,就見武崇操早已經捧著碗開始甩開了腮幫子吃了。


    發現來使的眼神,他臉一冷,但還是點頭:“他說得沒錯。”


    來使還是又忍不住盯著武崇操的臉看了好一會——在長安,在洛陽,他也同武崇操打過幾次交道,記得這個少年郎是什麽長相。可是這次來到永興縣,乍一看到武崇操,他差點都沒把人給認出來,因為這個人竟然跟被吹氣了一般,一下胖了好幾圈!不止是身體,還有臉,都多出來好些肉。


    一開始他還不理解,不過現在看到武崇操這麽大口大口吃飯的模樣,他覺得他大概能想明白是為什麽了。


    他撇撇唇,也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而等他夾了一筷子鯉魚入口,香酥的鯉魚肉立馬就在嘴裏化開了。就連魚骨頭都給燉得酥軟,和魚肉一樣抿一抿就化成了碎末,很順暢的就沿著喉嚨滑了下去,一點卡頓的感覺都沒有。


    這魚肉更不用說,外麵湯汁的味道已經完全被燉了進去,鹹淡不多不少正正好,吃起來也沒有印象裏鯉魚肉的粗糙口感。


    才第一口,他就大為驚豔。


    趕緊再嚐嚐別的,豆腐鮮嫩可口,夾起來一塊,豆腐塊在筷子尖端顫顫巍巍的,仿佛隨時都會破裂。送入口中,那細嫩絲滑的口感簡直難以用言語來描述。


    羊排自不必說,也不知道顧采薇是用了什麽東西,很好的將羊肉的腥膻味道除掉了,羊肉外頭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醬汁,酸酸甜甜的,和羊肉的口感搭配得恰到好處。一口下去,瞬時讓人的心情都好了起來。山藥燉雞、排骨燉藕也不用多說,一葷一素搭配得恰到好處,美味又不油膩。蒸雞蛋也嫩得出水,舀一勺拌在飯裏,都不用其他菜,他就這樣都能直接吃下半飯碗!


    把所有人菜都嚐了一邊,他再端起湯來。這湯水其實掛蛋得很,裏頭就飄著幾片切得薄薄的藕片,以及幾小塊碧綠的荷葉。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辦到的,如今荷塘裏的荷葉早已經枯萎了,但湯裏的荷葉卻還仿佛剛剛出水的一半,鮮嫩翠綠,將一碗湯都給映襯得碧綠澄澈,宛如一下就被帶到了春末夏初的時刻。


    再舀起來喝上一口,嘴裏立馬溢滿了蓮藕的清甜香味,鼻端甚至還隱隱傳來了夏天荷葉的芬芳味道。他整個人都仿佛置身於夏日的荷花池邊,感受著微風拂來,帶來荷花荷葉獨有的清香,還有一種令人心神舒爽的清涼感。大冬天被悶在屋子裏,炭火烘出來的那一股燥熱也在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全部吃下來,來使徹底明白武崇操為什麽會短時間內長這麽胖了。要是換成是他被人天天這麽喂,他肯定也會管不住嘴,體重一天到晚蹭蹭蹭的往上蹦好嗎?


    吃人嘴短。現在既然都已經吃了他們這麽多東西,來使也不好再說什麽不好聽的話。當然,他現在也滿心想著要趕緊把眼前這些美味全都解決掉,也沒心思再說話了!


    他也就趕緊低下頭,和武崇操一般大快朵頤起來。


    顧采薇和杜雋清見狀,兩個也都相視一笑。顧采薇舀了半碗雞蛋羹拌在碗裏,杜雋清再接過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起小娘子來。


    顧采薇也才鬆了口氣,低頭自己吃飯。


    吃完了飯,武崇操依然冷著臉閉著嘴一言不發。來使對待杜雋清一家子的態度也終於不那麽冷漠了,但好歹也並不怎麽熱情就是了。


    放下筷子,他隻冷冷說了句:“雖然是過年,但長寧侯你畢竟是戴罪之身,不可太過活躍。既然團年飯已經吃完,你們就迴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好,謹遵天使指令。”杜雋清連忙點頭。


    然後,大家各自迴房,一夜相安無事。


    不過,再等第二天上路的時候,來使的態度開始慢慢的發生變化。這一路下來,顧采薇他們的日子也稍稍好過了不少。


    等到了正月末,他們終於抵達神都。穿過城門之後,就有人過來附在來使耳邊低語了幾句。來使聽完,他再迴頭看看杜雋清:“女皇陛下有令,著長寧侯即刻進宮覲見,不得有誤!”


    杜雋清聞言眼神微暗,他又忍不住和顧采薇對視一眼,可來使已經開始催促:“長寧侯,走吧!時候已經到了。”


    杜雋清立刻迴頭。“是,請天使繼續帶路。”


    一行人於是一刻都沒有停頓,就直奔皇宮而去。


    入了宮門,他們直接被帶到女皇麵前。


    此時禦書房裏除了女皇外,武三思、狄仁傑、張柬之、太子、太平公主、張昌宗張義之兄弟等人全都在。


    他們才剛走進去,就立馬察覺到這些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了他們身上。其中約莫有一半都是不懷好意的。


    “四郎!”


    馬上,武三思就找到了武崇操的身影,他連忙跑過來將兒子拉到身邊。“四郎,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是阿爹沒用,竟然一直被人蒙在鼓裏,害得你遠在陽新縣吃了那麽多苦頭。你看看你,都憔悴成什麽樣了!”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嘴角抽抽。


    武崇操本來就長得白白淨淨的,現在的他更是白白胖胖,臉上身上的肉都快要擠出來了!而且仔細觀察一下他的麵容還有精神狀態,分明都好得不得了,甚至比當初離開洛陽的時候還要好得多,哪有半點憔悴的樣子?


    也就武三思睜著眼睛說瞎話,才能一口咬定他的寶貝兒子憔悴了。


    武崇操聽到這話也皺了皺眉,然後才低下頭低低的叫了聲:“阿爹!”


    “哎,我可憐的兒啊!”武三思連忙應著,又拉著他去女皇跟前行禮,“姑母您看,四郎他都已經被欺負成什麽樣了!您可一定要為四郎做主啊!”


    女皇雖然年老,可她好歹也沒有到雙眼昏聵看不清東西的地步。


    看到武崇操這麽白白胖胖的一個人站在麵前,她立馬看了看顧采薇:“長寧侯夫人,此事是否是你的手筆?”


    “是。”顧采薇點頭,“這些日子我們同武郎君一起住在陽新縣,我看武郎君雖然長得白白淨淨的,可每次隻要稍稍激動一點就會喘不上氣,我就斷定他腎氣不足,極有可能是在娘胎裏的時候就沒有養好。所以我就采用我最擅長的食療,給他做了許多東西來補腎氣。直到現在,武郎君的毛病已經全都被我治好了。以後梁王殿下給他娶妻,他必定能接連生出來許多健康的兒女。”


    “哼,你別以為你故意做出這點小恩小惠我們就會放過你!”武三思聞言立馬嗬斥。


    顧采薇就笑了。“梁王您剛才不還說我們把武郎君給弄得憔悴了嗎?怎麽現在您就又承認我們給了武郎君一點小恩小惠?您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麻煩給個準話好嗎?”


    “你!”武三思咬牙,“你們別以為給我兒做幾頓好吃的,就能抵消掉你們在陽新縣犯下的滔天罪行!”


    終於,話題還是轉移到了他們對陽新縣的那一場大屠殺上。


    女皇立時也沉下臉。“長寧侯,這件事你有什麽可說的?”


    杜雋清立馬跪下。“微臣恭喜女皇陛下!”


    刹那間,禦書房裏安靜了下來。四周圍靜悄悄的,所有人的唿吸聲都幾乎聽不到,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一般。


    “哈哈哈!”


    然後,張昌宗兄弟突然笑了起來。


    “長寧侯,你何故恭喜陛下啊?是因為你幫助陛下解決了一些賤民,減輕了我大周朝的負擔麽?”


    女皇的臉色瞬時更陰沉得可怕。


    杜雋清立馬抬頭:“微臣是恭喜陛下,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大殺器。微臣年前已經組織人打造出來一批約莫四十把陌刀。就靠著這四十把陌刀,微臣就率人將武郎君手下三百多人殺得片甲不留。這還隻是沒有經過正統訓練的護衛而已。現在這些殺器都已經被分別送往各個邊關,想必已經在冬天對抗突厥的戰爭中立下了不少功勞。”


    武三思聞言瞬時冷笑起來。“那照長寧侯你的意思,你殺了我武家那麽多護衛,你不僅沒錯,反倒有功了?”


    杜雋清抬起眼就看向了他。“那下官倒是想問梁王殿下一句——當初武郎君在陽新縣監督工匠打造兵器,那些用完的廢水不經處理就直接排入山泉當中,將下流的水域全部汙染,對我們永興縣的兵器煉製、還有當地百姓的生活都造成了極大的困擾,這件事您知不知情?你如果知情的話,卻沒有加以阻攔,您是不是也有錯?您如果不知情的話,那您這個長輩也做得未免太失敗了,您更是錯上加錯!”


    “當時情況緊急,我們永興縣礦山上三四百人,再加上沿途的百姓又有幾十家,這又是一二百號人,他們的生存可全都係在了這一條誰脈上!下官的人也不是沒有事先派人去同武郎君溝通,可是有效果嗎?他們一如既往的河裏排汙水,直到害得多少百姓和民夫都得了重病,大家寧願去山上摘樹葉嚼也不敢再喝一口山泉!他當時已經害得民不聊生了!”


    “下官也隻是為了這六百號人的性命著想,才選擇主動帶人去找武郎君說理。奈何下官都已經親自出現了,武郎君卻依然不肯出麵。下官也是迫於無奈,所以才……”


    說到這裏,他再次對女皇拱手:“對武郎君的人大開殺戒,拿那些人命祭刀,是微臣一時怒火攻心沒有想清楚犯下的大錯,這個微臣認罰!隻是,這一切都是微臣一個人的主意,和其他人無關。如今,年前答應給各個軍營的兵器都已經悉數發放到位,山泉的汙染情況也得到了有效控製,微臣心願已了。現在,微臣隻求陛下您派人好生看管那兩處礦山,不要再讓這樣的事情重演。至於微臣犯下的大錯,該怎麽罰,微臣沒有任何異議!”


    如此一番慷慨陳詞,又讓禦書房裏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這一次的情況比起剛才還要嚴重得多。


    女皇目光深深的看著杜雋清,眼神越發的深沉。


    武三思則是被杜雋清這一番理直氣壯的叫囂氣得渾身直發抖。他連忙推了兒子好幾下:“你快去和陛下說清楚,把他的惡形惡狀都給說清楚!”


    可武崇操一直沒有動靜。


    到頭來,還是太平公主先開口了。“母皇,既然四郎他沒有反駁,那就說明長寧侯所言非虛。既然如此,長寧侯此舉不僅僅是為了保護永興縣的百姓,更是為了確保各個軍營裏的兵器能給準時到位,這是他責任心的體現。雖說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是采取了一些非常的手段,可他這樣不也是被逼無奈嗎?但凡四郎能夠好好和他商量,事情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太平,你這是在幫外人說話嗎?”武三思立馬嗬斥。


    太平公主一臉嚴肅:“表兄這叫什麽話?我不過是說幾句公道話罷了!”


    “嗬嗬,公道話?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之所以能行事如此囂張,全都因為你暗地裏幫了他們!甚至陽新縣那邊送過來的求助信,也都被你們給截下來了!不然的話,這事我們怎麽可能直到現在才知道?”武三思怒喝。


    就算被他揭穿了,太平公主也不怕,隻冷冷笑道:“是,我是稍稍幫了他們一把。可現在的結果表兄你也看到了,分明也不差啊!不過死了幾個護衛,可到頭來卻保障了那麽多百姓的利益,邊關將士們也都心滿意足,這是多大的成就你難道看不到嗎?你如果是為那幾個死去的護衛鳴不平的話,那迴頭我加倍的送你們一批護衛就是了。“


    “這不是護衛不護衛的事情好嗎?我現在說的是長寧侯擅闖陽新縣,還殺人搶占地盤,甚至還將我陽新縣的人手以及礦山都據為己有,他這是明目張膽的殺人越貨!如此惡劣的行徑,如果不嚴加懲處,那以後必定會有人群起效仿。到那個時候,陛下就算想出手管製也難了!”武三思和他對叫。


    太平公主輕笑。“表兄你這麽說,那是不信任母皇治理天下的本事了?”


    武三思當即臉色一變。“我沒有這個意思!”


    “夠了!”


    女皇最看不得的就是武李兩家人吵架。結果現在,自己的親侄子和親女兒竟然就當著自己的麵鬧起來了!


    她一聲怒喝打斷他們,太平公主和武三思都紛紛一怔,趕緊閉嘴低頭。


    女皇立馬轉向狄仁傑:“狄閣老,這件事你怎麽看?”


    才半年不見,狄閣老就又滄桑了許多。如今他站在女皇右手邊,即便手裏杵著拐杖,身形也還在微微的發顫。


    這是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的表現。


    聽到女皇提到自己,他顫顫巍巍的杵著拐杖站出來一步,還腳下不穩差點摔了一跤。張柬之見狀,他趕緊扶上他,才勉強讓狄閣老站穩了腳跟。


    而後就聽狄閣老慢慢悠悠的說道:“啟稟陛下,此事雖說是武家有錯在先,但長寧侯所用的手段的確太激進了,此舉不可取,此法也不可頌揚,所以他必須重罰!微臣覺得,陛下您必須將長寧侯的所作所為昭告天下,讓全天下的人都一起予以譴責!”


    他雖然老了,嗓音也微微發著顫,但一旦開口,那低沉的言語中就自帶一股氣勢,霎時就叫人不由自主的對他心悅誠服。


    聽到他這麽說,武三思先是一愣,然後等了等,確定狄閣老沒有再多說的意思,他頓時趾高氣昂。


    “姑母,您聽到了,既然狄閣老都是這麽想的,那這事還有什麽可猶豫的?長寧侯著實罪大惡極,現在他手裏可是犯下了幾百條人命的大罪呢!就算是為了給這些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一個交代,您也必須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太平公主聞言,她眼中不免浮現出一抹焦急。


    她正打算再開口,但當目光掃向顧采薇的時候,就見顧采薇懷裏抱著小娘子,正老神在在的站在那裏,根本不急不慌的,她頓時心頭浮現出一絲疑惑。刹那間,她也不那麽著急了。


    眼看武三思開始蹦躂,張昌宗也清清嗓子:“陛下,狄閣老可是朝中元老,他心思敏銳,說話也向來有的放矢。既然他都說長寧侯有錯,那就證明長寧侯真的錯了。那您就一定不能放過他。”


    “是啊是啊!雖說他們是也立了一些功勞,可這也不足以功過相抵呢!”張易之也連忙附和。


    女皇將他們的話收入耳中,她又看向狄仁傑。“狄閣老,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啟稟陛下,微臣沒有了。”狄閣老搖頭。


    女皇瞬時眉心皺得更緊。


    她再看看杜雋清。“長寧侯,你呢?”


    “微臣甘願受罰!”杜雋清也堅持了自己一開始的說辭。


    眼下的情況,所有人都已經達成了一致,可為什麽女皇卻覺得胸口沉甸甸的,心裏很是不愉快?


    她再看一眼顧采薇那邊,就見顧采薇也早已經低下了頭。她懷裏的小娘子還咿咿呀呀的,小手抓著娘親的一縷發絲塞進嘴裏,沒心沒肺的啃著。


    這母女倆倒是鎮定得很!


    “罷了。”末了,女皇長歎一聲,“既然長寧侯你認罪了,那朕就必須罰你。你的行徑實在太過惡劣,朕必須昭告天下,讓全天下人都如你這般行徑會落得如何的下場!順便,罰你俸祿三年,閉門思過一年。這一年間,永興縣的礦山交由武家經營,以此作為你占據他們礦山的補償。”


    之前那些話,武三思都不在意。但聽到女皇最後一句話,他立馬精神大振!


    “陛下,照您的說法,那是不是接下來一年,永興縣礦山裏產出的兵器也算在我們自己頭上?還有去年下半年的那些兵器,又算做誰的?”


    看他這貪婪的模樣,分明是想將功勞全都獨吞了。


    女皇冷聲道:“事情誰主導的,就算誰的。隻不過長寧侯殺死了陽新縣那麽多護衛,這個獎勵就不用給了。”


    也就是說,杜雋清努力了那麽久,到頭來功勞沒有,倒是還被全國上下的通報批評,他的臉麵是丟盡了!


    雖說這個結局並不讓他們十分滿意,但好歹杜雋清沒撈到好處,這一點還是很讓他們欣慰的。


    武三思這才勉強閉嘴了。


    而而杜雋清聽到女皇的安排,他連忙勾起唇角,畢恭畢敬的分別向女皇和狄仁傑行禮。


    “微臣多謝陛下寬宏大量,下官多謝狄閣老明察秋毫。這個判罰微臣毫無異議!”


    他居然笑了!而且笑得這麽開心!


    武三思見狀,他莫名心口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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