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黃燦燦的太陽慢慢掙脫出地平線,一點一點將金燦燦的光線斜斜撒向天地之間。


    陽光落在騎在馬背的一對兒女身上,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兩個人的影子疊加在一起,慢慢的融合,融合……


    一路無話,大家安安靜靜的迴到了侯府。


    一直到杜雋清和顧采薇下了馬,杜仁才聲問了句:“侯爺,屬下還需要去永興縣將世子接迴來嗎?”


    “不用了。”杜雋清搖頭。


    說這話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少主說的那些斷情絕義的話,他雙手握得死緊,臉色也變得陰沉沉的,仿佛都能滴下來墨汁。


    杜仁連忙點頭。“是,屬下知道了。”


    就趕緊退下了。


    此時顧程風和齊氏夫妻倆也聞訊趕了過來。


    “阿薇,你們可算是迴來了!”齊氏連忙過來拉上顧采薇的手,“當時發現不對,我和你阿爹就想跟過去,可女婿死活不讓,說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就該交給他來解決,然後就自己走了。留下我們在這裏提心吊膽的等,我這顆心啊,直到現在還跳個不住!”


    “阿娘您放心,已經沒事了,司馬桓也已經離開了。”顧采薇連忙說道。


    杜雋清此時沉沉開口:“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說話。”


    就立馬轉身走了。


    齊氏頓時又抿抿唇。“女婿看樣子很不高興?”


    “是啊,深受打擊。”顧采薇無奈歎口氣,就一邊和齊氏夫妻倆往裏走,一邊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


    齊氏和顧程遠聽完,他們都麵露出一抹氣憤。


    “少主此舉的確太無良了!”齊氏咬牙罵道,“好好的娘子,人家對他也是付出了真心的,他可說不要就不好了。既然口口聲聲說人家不是他家族能認定的妻子,那他又為何要和她在一起?這不是平白給了人希望,卻馬上又讓人絕望嗎?這種男人最可惡了!”


    顧程風站在男人的角度想了想,他聲開口:“男人嘛,心裏明白自己的婚姻不能完全受自己控製,但一顆心卻受到這個娘子吸引,然後兩個人你情我願的有了一段甜蜜時光,這也是常有的事。隻是事情過去,少主都已經抽身了,這娘子卻還沉浸在這份情意中不能自拔,甚至還偷偷的生下孩子……這件事她著實做錯了。”


    齊氏立馬瞪他。“都怪你們這群臭男人!你們喜歡娘子就追求,弄到手了玩夠了就放手,反正自己爽完了,你們哪管別人有沒有被搞大肚子?可對娘子而言,那好歹也是自己肚子裏的一塊肉,自己的血脈!她哪裏能說不要就不要?這孩子不管是打掉還是生下來,對她都是兩難,都是莫大的傷害。多少人都因為這事被折磨得活不下去。可你倒好,還口口聲聲是她做錯了事?那一開始又是誰主動去糾纏的她,還讓她懷上孩子的?你們要是不碰她們,她們能懷孕產子嗎?”


    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後都咳嗽了起來。


    顧程風趕緊力給她拍著背,一邊聲的說道:“我又沒做過這種事情,你幹嘛對我這麽兇?剛才我也不過是站在男人的立場上理解一下這件事而已。”


    “所以我說你們男人都是壞胚子!”齊氏還忍不住罵。


    顧程風張張嘴,齊氏冷笑:“怎麽,你還想為你們男人辯駁?”


    顧程風就趕緊閉嘴,一聲不再多吭。


    顧采薇見狀,她額頭上都不禁掉下好幾根黑線。


    她連忙挽上齊氏的胳膊。“好了阿娘,您就別和阿爹發脾氣了。阿爹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始亂終棄那種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您現在心裏有氣,那也該對做了這等事的人去發,阿爹他是無辜的!”


    “就是就是,這種事情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顧程風趕緊點頭。


    緊跟著他就轉移話題:“對了阿薇,你說二郎君已經對你坦誠,他把你的屍首給偷走了?”


    顧采薇無奈點頭。“是啊!而且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十有**說的是真的。”


    顧程風夫妻就沉下臉。


    “這件事他的確做得太過分了!偷你的屍首……方才遇到少主,你就沒有讓少主答應將你的身體還迴來嗎?”


    顧采薇搖頭。“司馬桓當時就已經要瘋了,要是我再提起那件事,我肯定會更加癲狂,那還是算了吧。不過一具皮相罷了,他愛拿去就拿去,我現在在這個身體裏過得也挺好。”


    “可怕就怕,他不知道又要對你的屍首做出什麽事來。”顧程風沉聲道。


    “所以呀,咱們得盡快對江湖上的人都公布消息,請他們來參加我的婚禮,這樣大家就能知道我現在的模樣,不會被司馬桓新折騰出來的幺蛾子給騙了。”顧采薇忙說道。


    顧程風和齊氏齊刷刷將目光對準了她。


    顧采薇揚起笑臉。“阿爹阿娘,您難道不覺得我這個主意很好嗎?”


    “嗯,是很好。”齊氏冷冷點頭。


    顧程風則是別開頭低歎了句:“的確女兒大了不由爹娘啊!”


    顧采薇頓時幹笑,她連忙兩隻手一邊一個拉上顧程風和齊氏:“阿爹阿娘,我知道你們心裏舍不得我,其實我也很舍不得你們。但現在情況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和七郎之間除了一個婚禮,其他都和成親了沒兩樣。既然如此,咱們又何必還拖著?再說了,就算成親了我也還是你們的女兒啊!難不成你們以後就不認我了?”


    顧程風本來脾氣就軟,又怕娘子又疼女兒。現在一看女兒撒嬌,他雖然心裏還是有些不舍得,但終究還是不忍心拒絕女兒。


    齊氏剛和顧程風生了半天的氣,現在被女兒軟綿綿的安慰幾句,她心裏也舒服多了。她也無奈歎口氣:“罷了,雖說這個女婿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可既然你喜歡,那就是他好了。反正日子過不好還能和離,他真想困你也困不住!”


    顧采薇嘴角抽了抽,心裏暗暗慶幸虧得杜雋清不在這裏,不然他的心情必定會雪上加霜。


    一晃到了晚上。


    原本白天豔陽高照,萬裏無雲。可等到傍晚時分,突然大片大片的烏雲在長安城上空聚集起來,然後——


    轟隆隆隆……


    一陣陣的驚雷接連滾過,低沉壓抑的悶響仿佛就近在人的耳邊。間或還有一道閃電穿空而過,閃亮的色彩將漆黑的夜空生生撕成兩半,劈啪一聲裂響炸得人頭皮直發麻。


    緊接著,大雨嘩啦啦的落了下來,將秋老虎的燥熱完全壓製了下去。


    顧采薇和杜雋清依偎在一起,顧采薇一手扶著杜雋清的肩膀,指尖輕輕在上頭畫著圈:“現在心情好點了沒有?”


    “沒有。”杜雋清誠實迴答。


    顧采薇無語搖頭。“我勸你還是趕緊接受這個事實吧!其實我覺得少主這次表態挺好的,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直接斬斷了和阿逸之間的關係。這樣的話,以後咱們也就能放心的養著他了。”“我知道。我隻是為我阿姐不值。”杜雋清冷聲說。


    “可這也是她自己選擇的路。隻能說她太傻了,對一份感情過分投入,甚至都失去了自我。而且早在選擇這麽做的時候,她就已經能預料到最終的結局了。她是你阿姐,她又不傻,怎麽可能想不通這是怎麽一迴事?”


    “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心裏難受。”杜雋清低聲說著,慢慢把頭埋進她的頸窩裏,肩膀還忍不住的顫動了兩下。


    又是這麽一副受傷的大狗模樣,一頭鑽進她懷裏來尋求安撫了。


    顧采薇連忙給他順順毛。“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難受,你就別再多想了,今晚上好好睡覺吧!難得晚上這麽涼爽,咱們可算是能睡一個好覺了。”


    “我睡不著。”杜雋清悶悶的聲音從她頸窩裏傳來。


    男人暖暖的唿吸噴灑在她脖子上,讓她也覺得癢癢的。


    顧采薇好無奈。“那你想讓我怎樣?給你一顆安神丸吃?”


    “不要。”男人嘴裏還悶悶的說著,一雙手卻已經開始不老實的攀上她的腰肢。


    顧采薇頓時咬牙。


    這個混賬東西!一邊給她裝憂鬱,可身體幹嘛還那麽誠實?他又把她給騙了!


    她頓時一個翻身,把男人給推到下頭。“那就是想出出汗,把剩餘精力發泄幹淨後再睡咯?好,我滿足你!”


    轟隆隆……


    又一個大雷在頭頂上滾過,將兩個人的聲音給完全壓製了下去。


    這一晚,顧采薇可算是放鬆的睡了個好覺。


    不過,第二天一早起來,她就發現琉璃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發生什麽事了?”她輕聲問。


    琉璃抿唇,似乎還在考慮該怎麽說話,曉芳兒就已經開口:“夫人,是這樣的,昨晚上不是打雷閃電嗎?然後宋神醫的宅子莫名被閃電擊中,到現在都已經燒成一片廢墟了!”


    竟有這事?這也未免太巧合了點!


    顧采薇立馬察覺到不對,她又看看琉璃:“應該還有別的消息。”


    琉璃點頭。“昨晚上雨太大,又打雷閃電的,大家看到起火了也沒法過來幫忙,隻能眼睜睜看著偌大的宅子一直被燒。等到後半夜雨停了,長安令帶人過去查看,才發現房間裏的……宋神醫已經被燒成了一塊焦炭。”


    “宋神醫?焦炭?”顧采薇眉梢一挑。


    琉璃點頭。“他們是那麽說的。”


    曉芳兒趕緊又補充一句:“現在大家都在說,不知道這個人是幹了多少壞事,才會被雷給活活劈死呢!”


    顧采薇頓時笑了。


    “這麽快就已經有人編織出這樣的傳言來了?看來少主真是煞費苦心。”


    如此一來,宋桓這個人就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女皇陛下妄圖借屍還魂返老還童的希望又破滅了。而且,那個挑起事端的人還死得這麽慘,不知道她得知消息後又會氣成什麽樣?


    再等到中午時分,顧采薇等人一起用完午膳,大家又坐在一起喝茶消食,琉璃突然端過來一碗參湯送到顧采薇麵前。


    顧采薇挑眉。“我不需要大補。”


    “娘子,這碗湯是婢子給去給您端茶的時候,出現在婢子跟前的,而原本屬於您的茶碗已經不見了。而且,鼻子還在碗邊上發現了這個。”琉璃說道。


    居然有人手腳這麽快,不過轉個身的功夫就把她的茶碗給調換了?


    杜雋清眉心一擰,齊氏和顧程風則是在看到琉璃手裏那一塊黑不溜丟的木牌之後,他們都放鬆下來。


    “這是少主給你送來的解藥,喝了吧!”顧程風說道。


    顧采薇點點頭,接過來就要喝。


    杜雋清卻拉住顧采薇。“真能喝嗎?”


    “少主賜給的東西,就算是毒藥也得喝啊,不然可就是對少主的大不敬了。”顧采薇笑道,輕輕推開他的手,就將這碗參湯一飲而盡。


    喝下之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突然手一鬆,手裏的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但大家已經沒空理會這個碗了。因為——顧采薇此時也已經臉色變得慘白慘白的,整個人也控製不住的朝下滑落下去。


    杜雋清連忙把她給拉住,但馬上他就發現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


    隻見顧采薇猛地抬起頭,眼神卻變得陰沉無比。


    對上這雙眼,杜雋清心裏咯噔一下!


    “顧采芹……”他低聲叫道。


    “杜雋清!”馬上,就聽到顧采芹獨有的尖叫聲響起,她突然一下撲過來,抱住杜雋清的脖子就死死咬了下去。


    杜雋清眉頭一皺,他趕緊將她給推開。但顧采芹的牙齒早已經深深的陷進她的脖子裏,他隻一推,就察覺到自己的皮肉都被往旁拉過去,他疼得額頭上冷汗直冒。


    顧程風和齊氏見狀,顧程風連忙上前一步,一個手刀落在顧采芹脖子上。


    顧采芹這才鬆開手滑落在地。但她的雙眼才剛剛閉上,馬上就又睜開了。


    “阿爹,阿娘……”此時又聽顧采薇低低的哭聲響起。她的一個人蜷縮在地上,臉上早已經不見了一絲血色,臉上的冷汗也迅速集結成一大滴,然後滾滾落下,但馬上又有新的冷汗冒出來。不一會,她就仿佛被泡在了汗水裏一般。


    “好疼,我好疼啊!”顧采薇難受的來迴翻滾,低叫。


    別說杜雋清,齊氏和顧程風見狀,他們也都心疼得不行。


    杜雋清連忙要上前去,卻被顧程風給攔下來。“你別過去。”


    “可是她都已經這樣了……”


    “把二娘子的神魂從這個身體裏徹底剝離出去,還要讓七娘子的魂魄穩穩駐紮下來,這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件事少主恐怕也是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操辦成功,咱們無關人員就不要在裏頭胡亂插手,免得擾亂了少主早就做好的安排。”顧程風沉聲說道。


    齊氏也點頭。“一點肌膚之痛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這兩個人,他們是親爹娘嗎?杜雋清很想問。


    而且,聽他們的意思,他們分明對這個少主的所作所為十分的信任和推崇。這更讓他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偏偏這個時候,外頭又來人了。


    “侯爺,女皇陛下命人傳來口諭,要請夫人進宮!”


    “告訴他們,夫人病了!”杜雋清冷聲說道。


    “侯爺,來傳話的人說了,女皇陛下現在就想見到夫人,所以不管夫人有沒有病,他們都要請夫人進宮。而且……他們還隨行帶了太醫過來。”


    杜雋清本來現在就擔心的要死,結果現在還闖過來一個找事了,他霎時怒火中燒。


    “太醫是嗎?好!你現在就讓太醫過來!隻要他能將本侯的夫人治好,本侯現在就和夫人一起進宮去!”


    察覺到他的怒氣,傳話的廝都嚇得一個激靈,他連忙轉身跑出去將杜雋清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


    傳女皇口諭的太監聞言氣得臉都青了。“這個長寧侯不過仗著一個鐵礦,脾氣還真是越來越大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他的夫人能病成什麽樣子!隻要她人沒死,那就必須給我進宮去!”


    尖聲尖氣的丟下這句話,他抬腳就往裏走。


    可是,當真是看到還在原地翻滾尖叫的顧采薇的時候,他早下定的決心就瞬息被擊成了一地碎片。


    “杜雋清,杜雋清!你好狠!我要殺了你!殺了她!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明顯察覺到自己要被除掉了,顧采芹抓緊最後的機會瘋狂大叫,張牙舞爪的……居然是將雙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用的力氣這麽大,她自己都被掐得直翻白眼,雙腿亂蹬。


    但馬上,顧采薇的魂魄又冒出頭來。她趕緊垂下雙手,嗓子裏一陣重重咳嗽,眼角因為痛苦不停的流淚。


    “阿爹阿娘,七郎,我難受,疼……”


    她低叫著,嗓音都沙啞了。這模樣看著,越發的讓人心疼。


    但馬上,顧采芹又抓緊機會占據上風。她折騰一通之後,人又換成了顧采薇……


    兩個人的魂魄輪流主宰這個身體,顧采芹尖叫、自殘,顧采薇痛苦呻吟,滿地翻滾。到最後,她的臉都扭曲了,身體也扭曲成各種詭異的弧度。


    太監見狀,他也嚇得臉都白了。


    “這這這……這到底怎麽一迴事?長寧侯夫人莫不是鬼上身了吧?”


    “這就是強行借屍還魂的下場。”齊氏慢聲說道,“你隻管將這個情形看仔細了,也好迴頭去向女皇陛下描述,讓她知道逆天而行的結局。”


    太監立馬一個激靈,但他還是板起臉:“你胡說些什麽?這等亂力怪神之事不得瞎編亂造!我看長寧侯夫人根本就是得了癔症了!”


    嘴裏這麽說著,他的雙眼還是死死盯著顧采薇,暗暗將她的所有反應都給記在了心裏。


    眼看顧采薇經過足足一炷香時間的折騰之後,體力逐漸消耗殆盡,嗓音也嘶啞得幾乎叫不出來了,杜雋清終於忍不住衝過去將她給抱了起來。


    “七娘,七娘,你怎麽樣?”他柔聲問道。


    顧采薇抬起頭,淚眼迷蒙的眸子看看他。“七郎,疼……”


    但馬上,她又眼神一變,再次低頭往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


    那裏是他還沒有痊愈的傷口!


    杜雋清額頭上啪啪啪接連爆開好幾根青筋,但他依然身形不動,任由她死命的咬。


    這個身體終究力氣不足。所以顧采芹不過狠狠咬了兩下,她就發現自己的牙根酸軟,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無奈放開手,她舔一舔唇角的血跡,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你們這對狗男女,為了謀取私利,竟然幹出奪舍的事情,我恨死你們了!我告訴你們,現在我是鬥不過你們,可你們也別給我太得意了!就算我死了,我也會化為厲鬼,迴來找你們報仇!”


    “你這樣的人,連個人都當不好,又怎麽可能化成厲鬼?”杜雋清卻說道。


    顧采芹雙眼圓瞪。“你不信我?”


    杜雋清搖頭。“除非你能用實力證明,以你的精神力,你現在還可以將桌上的茶盞推下來摔碎,我就信你。”


    “好!”


    顧采芹立刻點頭,趕緊轉頭看向距離她約莫十步遠的茶盞。


    她站起來,佝僂著身形一步一步的挪過去。就在即將接近茶盞的時候,她突然一下撲過去,指尖碰觸到茶盞,再是盡全身力氣將之一推!


    嘩啦!


    茶盞從案幾上滑落,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哈哈哈,我成功了!成功了!”


    顧采芹瞬時歡喜雀躍。但馬上,她又身形一軟,雙眼緊閉倒地不起。


    杜雋清又上前去將她抱起來,可她沒有再醒過來,而是繼續閉著眼,仿佛累壞了陷入熟睡一般。


    杜雋清連叫了好幾聲,也不見她有任何反應。他連忙抱著她就朝臥房那邊衝過去,一邊衝一邊大喊:“太醫呢?快過來!”


    “來了來了!”早已經看呆了的太醫趕緊答應著,提著藥箱跟在他身後一路狂奔。


    齊氏見狀,她趕緊鬆了口氣。“這下好了,最後一點顧慮也被打消了。”


    太監看得莫名其妙。“長寧侯最後此舉是何意?”


    “長寧侯這是哄騙二娘子將最後的心力都放在了推落茶盞上。那時候的她滿心裏想著的都是如何將茶盞推落,至於不肯離開這個身體、乃至變厲鬼迴來報複那些,都已經被她拋諸腦後。所以,在她離開之際,她腦子裏隻有成功的歡喜,卻沒有怨憤不甘。這樣的她,自然是無法變成厲鬼迴來報複的。”齊氏慢悠悠的說道。


    然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沒看出來,咱們女婿的心思竟然轉換得這麽快,一下就把二娘子的怨恨給破解了。二娘子她……實在是不夠聰明。”


    太監聽明白了其中的淵源,他頓時一個激靈。


    長寧侯……他竟然精明至此!


    齊氏一邊說著話,一邊和顧程風往顧采薇和杜雋清的臥房那邊走去,太監自然也跟上了。


    他們在外頭等了半天,才見到太醫慢慢走出來。


    “太醫,我女兒怎麽樣?”顧程風連忙上前問。


    太醫長歎口氣。“長寧侯夫人現在身體虧空得十分厲害,精氣神也受損嚴重,很有可能她以後就是一個傻子了。當然,如果你們能請到絕世神醫來給她醫治,再讓她好生調理,她或許也能好轉也未可知。”


    齊氏和顧程風頓時都臉色大變。


    太監聽到這話,他也嚇了一跳。“竟然這麽嚴重嗎?我還以為……”


    太醫搖搖頭。“這種事情我無能為力,當下我覺得還是請欽天監的人來為長寧侯夫人鎮魂最為妥當。”


    也就是說,顧采薇現在的狀況已經超出了醫術的範疇,隻能用巫術來解決了。


    太監心裏又咯噔一下,他連忙點頭。“既然如此,我這就迴去稟報女皇陛下,請女皇陛下派出欽天監監正來為長寧侯夫人鎮魂!”


    說完,他趕緊走了。


    至於女皇要求他無論如何要將顧采薇給帶進宮去這件事,他早已經扔到一邊。


    果然,皇宮裏的女皇聽他說完發生在顧采薇身上的事情,她一張臉都變得黑沉沉的。


    “一夕之間,宋神醫被雷劈死,長寧侯夫人也經曆過極大的痛苦之後陷入了昏迷……這果真是老天爺在向朕示警,不許朕逆天而行麽?”她低聲自言自語。


    但終究她還是不肯信命,很快吩咐下去:“來人,請國師!還有欽天監監正,讓他們一起往長寧侯府那邊走一趟!”


    然而不管國師也好,欽天監監正也罷,他們往長寧侯府上走上一圈,最終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長寧侯夫人換魂的舉動損傷實在是太大,她就算真要恢複如初,那少說也得個三五年時間!


    而三五年,女皇如何等得了?有這個空隙,那些擁護李唐王朝的朝臣們肯定早已經擁立了李姓皇子,整個大周朝早已經改朝換代了!


    等她再迴複過來重新出山,她又能如何呃?再和當初一般,一步一步從最底層爬上來,最終掌管天下嗎?


    但是她也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能站在現在這個高度,除了自己手腕強硬、野心十足外,也都多虧了當時的天時地利人和。然而現在……時代已經改變了。她想換一個軀殼重寫當初的輝煌,此舉難上加難。


    “罷了,此事先擱置一邊,容朕想清楚後再議。隻不過長寧侯府那邊……你們依然要多派人監視,關於長寧侯夫人的任何變化朕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女皇沉聲喝道。


    說到底,她就是不死心,也一直期盼著顧采薇的換魂最終還是取得了成功的。


    她的期盼是正確的。


    在欽天監監正和國師離開後,顧采薇的床頭就又多出來了一碗熱湯。


    琉璃再將湯送進顧采薇嘴裏,等到第二天,顧采薇終於悠悠轉醒,眼中也閃現出了一絲光亮。


    杜雋清一直守在她床頭。見她睜開眼,他又是激動又是害怕,好半天才聲問出聲:“七娘,是你嗎?”


    顧采薇眨眨眼。“水……”


    嗓音嘶啞的難受。


    杜雋清連忙親手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過來給她喝下,然後又問:“七娘,是你嗎?”


    顧采薇就忍不住軟綿綿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不是我,還能是誰?難不成你還盼著顧采芹能迴來嗎?”


    果真是她!


    杜雋清瞬時激動得恨不能放聲歡唿!


    可他馬上就察覺到嗓子裏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讓他根本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跳起來,想手舞足蹈,但他最終他還是伸出手去,一把將顧采薇給死死抱在了懷裏。


    他的力氣這麽大,就像是要把她給融進骨血裏去一般,顧采薇骨頭都被他給抓得生疼。


    隻是她現在渾身無力,也就隻能任由他抱著,嘴裏低聲抗議:“你輕點,我難受。”


    “不輕,輕不了!”杜雋清用力搖頭,手勁反倒越來越大。


    顧采薇皺皺眉,她還想說什麽,卻突然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濕漉漉的感覺——他又哭了?


    咦,她為什麽要說又?


    顧采薇突然忍不住撲哧一聲。


    杜雋清原本正沉浸在他又是悲傷又是快活的情緒裏。結果猛地聽到顧采薇破功笑出來,他身形一頓,無奈放開手。“你笑什麽?”


    “你又哭了。”顧采薇看著他紅通通的眼睛說道。


    “沒有又,這是第一次。”杜雋清狡辯。


    不過話說完,他又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但這次力量輕多了。


    “真好,真好。”他抱著她,輕輕搖晃著,還帶著淚痕的臉上現在卻又浮現出一抹傻笑,“現在你終於是你了,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真好。”


    顧采薇也勾勾嘴角。“是啊!我可以確定——顧采芹已經不在了。真好。”


    眼看這對兒女緊緊相擁,一起傻笑著,門口的齊氏和顧程風兩個人也不由擦擦眼角,他們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哎,可真是不容易呢!”顧程風低歎。


    “可不是嗎?”齊氏也搖頭,“接下來,還真該給他們籌備婚事了。我的女兒,可不能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別的男人!”


    “那是自然。”顧程風連忙點頭。


    “不過……”頓一頓,他低聲說道,“夫人,之前我想向陽山人打聽了這樣的還魂之法,昨天晚上他終於給我迴消息了。我才發現,要完成這個儀式,需要付出的東西可不少,其中甚至有……”


    他附在齊氏耳邊低語幾句。


    齊氏聽完,她立馬眼中浮現出一抹無奈。“那個孩子,他可真是……但是!”


    馬上她又眼神一冷:“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阿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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