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齊氏這麽說,大家都是一愣。


    好像……也不是沒這個可能。畢竟少主和宋桓是雙胞胎,他們倆長得一模一樣。要是杜雋清當初見到的人不是宋桓的話,那就隻能是少主了。


    但是,她這話剛出口,宋桓就已經氣得跳了起來:“你們不許汙蔑我阿兄!我阿兄貴為黑市少主,他怎麽可能跑來長安和姓杜的鬼搞在一起?就我阿兄的身份,他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還得做這種事?你胡編亂造也得想想具體情況!”


    “你不一樣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能得到,卻死活纏著我的妻子不放嗎?”杜雋清冷聲說道,“說不定,你們兄弟倆就是有這樣的怪癖。”


    “杜雋清,你給我去死!我阿兄一輩子光明磊落,他不是這種人!”


    宋桓被他這句話給氣得麵紅耳赤,他又提起寶刀要來砍他。


    然而一直到現在,他另一邊手早已經被毒藥腐蝕得不成樣子。再加上心情過分激動,毒性在身體內流通的速度更快。他即便再怎麽逞強,身體也終於抵擋不住。


    因此,他手裏的寶刀才剛剛舉起,但馬上身體左右晃動幾下,人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顧程風和齊氏連忙上前去查看情況。杜雋清也想過去,卻被顧采薇給拉住了:“他中了我阿爹給他下的毒,跑不掉的。現在你趕緊讓我看看你的傷。”


    杜雋清這才不大情願的被她給拉到一邊,解開衣服露出左肩。


    當衣衫一層層的剝離,露出最裏麵那一層白布的時候,不出所料這些白布都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了。


    顧采薇再取下白布,赫然看到他原本都已經長合在一起的傷口完全裂了開來,鮮血現在還在朝外噴湧著,仿佛一張咧開的血盆大口,正無聲的嘲笑著她之前做的那些無用功。


    顧采薇氣得直咬牙。


    “姓杜的,你對得起我嗎?”


    直到現在心情略略平靜下來一點,杜雋清才察覺到肩膀上一陣陣鑽心的痛楚傳來。再對上顧采薇一臉的不悅,他連忙低下頭。


    “對不起,我錯了。”


    認錯倒是越來越麻溜了,可他會改嗎?顧采薇可不信。


    甚至……


    “你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嗎?”顧采薇冷聲問。


    杜雋清抿唇不語。


    看看看看!他根本就是故意敷衍她的!


    顧采薇氣得直接甩手。“你活該!傷口裂了你就疼著吧,血流幹了才好呢,我不管了!”


    然後她果真扔下他就走。


    杜雋清見狀,他連忙拉上她。“對不起,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將你辛苦嗬護的成果就這樣任性的毀了,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我也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肯定不會再犯了!”


    “那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會不拚盡全力和他鬥?”顧采薇冷聲問。


    杜雋清又抿抿唇,然後一字一頓的迴答:“我還會。”


    這個臭男人!


    顧采薇又被氣著了。她又想甩開他走,可杜雋清死活拉住他。“這件事關係到我阿姐的死因,還有阿逸。阿逸他那麽聰明,現在又在慢慢長大,他的身世我瞞不了他太久。等他長大以後,我一定會將關於他阿娘的一切都告訴他,所以現在我會盡我所能將當年的事情給弄清楚。我養大了他,就要給他交代。”


    聽他提起杜逸,顧采薇的心就軟了。


    那孩子……他也著實可憐。


    隻是馬上,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她趕緊迴頭。“你還記得上次在永興縣,阿逸他們差點被武崇訓的人擄走,然後是誰救他們迴來的嗎?”


    杜雋清也麵色一沉。“少主。”


    顧采薇定定點頭。“當時我隻當少主是知道他阿弟要來鬧事了,所以才想方設法的來提醒我一下,然後做一點事情作為補救。但當時的我就想不明白,為什麽他要親自出馬?那麽現在,如果你說的事情是真的話……這件事就能說得通了。”


    杜雋清慢慢握緊拳頭。


    “原來如此,我就說他為什麽要給阿逸吃糖呢!”


    緊接著,他們倆又雙雙臉色大變。


    “不好,阿逸!我怎麽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邊了!”


    杜雋清一聲低唿,他當即沉下臉。“我必須趕緊迴去永興縣,以防他們又對他做出什麽來!”


    “其實這個你不用擔心。少主人品還是很不錯的。”顧采薇小聲說道。


    杜雋清輕哼。“欺騙我阿姐的感情在先,弄大她的肚子卻不肯負責,甚至後來阿姐死了、阿逸長到這麽大,中間他都沒有過任何表示。這種人,你和我說他的人品不錯?”


    好吧!要是他這麽說的話,那她的確無話可說。


    顧采薇無語閉上嘴。


    此時顧程風已經給宋桓解了身上的毒。在這個時候,宋桓的兩個暗衛也才現身,等確定宋桓沒事後,他們就將人給帶走了。


    “等一等,我還有話沒問完!”杜雋清見狀,他忙低叫。


    齊氏卻對他搖頭:“不用再問了。二郎君對他的兄長十分敬重維護,不管聽到誰罵他兄長哪怕一個字,他都會狠狠將人教訓一通。結果今天你卻這麽說少主,現在多虧他身上的毒性已經發作一段時間了,不然你早已經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我說的是真的。”杜雋清說道。


    齊氏皺眉。“你果真那麽篤定嗎?可是少主和你阿姐,他們的確拉扯不到一起去。”


    “我就是這麽篤定。”杜雋清定定點頭,“阿姐從小就和我感情好,不過她是小娘子,不大方便出門,所以多半時候都是我去看他。猶記得那一年,她突然好長時間沒有出現,我去看她她也借口說生病了不見我。可如果她真的生病的話,以前都會讓我去探病的!我思來想去覺得不對勁,就悄悄的找了個機會去房家見她。結果,她就看到她在房間裏藏了一個人,雖然我隻見到了他一眼,可那張麵孔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在那之後一個月,阿姐終於出現了,卻變得鬱鬱寡歡的。再一個月,房家的人告訴我阿姐想要自盡!而且,投繯、跳河、割脈……各種法子她都使盡了!我去見她,她也隻是懨懨的不肯說話。還是我問了她無數迴,最後賭上我的命,說要死我陪她一起去死!她才慢慢對我說了一句話——她有身孕了。”


    “那孩子的父親她說了是誰嗎?”齊氏忙問。


    杜雋清搖頭。“她不肯說。我問過幾次之後,眼看每問上一次她就變得更憂傷,我就不再問了。但是,我可以確定——那個人肯定和宋桓有關係!”


    說完了停頓了好一會,他才又繼續說道:“而且那次在阿姐房間裏見過他之後,我迴去就悄悄的將他的麵容給畫了下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拿出來看一眼,借以告誡自己不要忘了這個害死我阿姐的人是誰。這些年我也一直在尋找他。”


    結果現在,這個人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關於杜雋清阿姐的事情,顧采薇隻知道後半段。至於前半段房氏當年和杜逸阿爹的事情,杜雋清並沒有提過。一直到現在隱約抓住正主了,他才終於又將舊事給提了起來。


    說完了這些,杜雋清馬上又帶著他們迴去侯府,從他的書房裏將他畫的那副小像給翻了出來。


    畫像上是大半張側臉,看得出畫像的人筆觸還有幾分稚嫩。不過,畫像上勾勒出來的線條組合在一起,即便不是完全的正臉,也能讓顧采薇幾個人一眼認出——這個人分明就是宋桓嘛!


    再看看這張已經泛黃的畫紙,還有上頭遍布的折痕抓痕,就能確定這張紙已經有些年頭了。杜雋清平時也不知道對著這張畫像抓捏了多少次。


    見到了這個東西,齊氏和顧程風頓時也說不出話了。


    “難道說,真是少主?”


    可是,他們總覺得怪怪的。


    他們印象中的少主,冷靜、睿智,雖然年紀尚輕,卻有勇有謀,已經是黑市不二的領導者,黑市裏的人無不對他敬重有加。


    現如今,這個人頭上卻被冠上了一個始亂終棄的帽子!


    這前後差距太大了,他們一時半會還適應不了。


    顧采薇見狀,她也幽幽低歎一聲,又將杜雋清給按住。“別的先不說了,我先給你把傷口處理好。至於少主……如果真是他的話,我們一定能把他給找到,問個清楚。”


    杜雋清頷首。“肯定要問個清楚。不過,阿逸不能再單獨一個人在永興縣待著了,我要去把他給接迴來!”


    於是,等顧采薇給他把傷口重新縫合上藥之後,他就提筆給女皇寫了一封奏折,請求迴封地去。


    但是,女皇拒絕了。理由便是——永興縣的鐵礦裏既然已經產出了更好用的箭頭和陌刀。尤其是箭頭,這些都已經大批量投入生產了,那麽接下來等箭頭做好後,需要送往各個軍營之中,這件事必須杜雋清從中調配,所以他暫時還不能走。


    杜雋清再三上書,女皇再三拒絕。到最後,杜雋清受不了了!


    “我要去麵見女皇陛下,無論如何,一定要說服她準許我離開!”他咬牙說道,不由分說讓人備馬殺向皇宮。


    他的傷口才剛處理好,現在都還沒完全長好呢!


    雖然這些天嘴上把他罵了好多遍,還口口聲聲說以後都不會再管他了,可顧采薇又哪裏真能不管了?生怕他又激動之下做出什麽傷害身體的事情來,顧采薇隻能趕緊跟了上去。


    等到了宮門口,不出意外他們被人給攔了下來。杜雋清早有準備,他當即又將懷裏的奏折拿了出來:“微臣有要事麵見陛下,還請公公代為通傳。”


    上次杜雋清進宮,打了女皇現在最信任的宋神醫,最終卻安然無恙的走了,這件事宮門口的守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現在看到杜雋清,他們也都存了幾分恭敬之心。


    門口的小內侍趕緊捧著奏折送進去。然後過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他才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長寧侯,女皇陛下有請!”


    居然還真成功了?


    顧采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雋清聞言也微微一愣,然後他才頷首,趕緊快步朝內走去。


    等他們到了禦書房外頭,卻聽到裏頭傳來一陣陣歡愉笑聲。仔細聽聽,顧采薇就聽出了張昌宗的聲音。


    顧采薇頓時心一沉——不過區區一個男寵,女皇陛下也未免太過縱容他了!不僅給了他還有他的兄弟們高官厚祿,甚至還讓他們插手朝政。可這群人根本什麽都不會,手裏抓住大權也隻會在武家人的教唆下倒行逆施。可偏偏女皇陛下就是偏寵他們,任憑他們如何胡鬧也放任自流。以至於現在,姓張的居然都能去禦書房裏胡鬧了!


    杜雋清自然也聽到了聲音,他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引路的太監見狀,他連忙笑道:“張六郎君這是在和狄閣老打賭呢!南海郡進獻給陛下一件集翠裘,價值千金,異常華美,陛下將之賞賜給了張六郎君。張六郎君穿上後果真如天上的仙人下凡,將我們都給看呆了!今天狄閣老入宮奏對,正好陛下正同張六郎君一起打雙陸,陛下也就順勢邀請狄閣老一起玩耍。狄閣老就出了這個主意。”


    讓狄閣老和張昌宗一起玩雙陸?這可真是侮辱狄閣老了。


    顧采薇抿抿唇。“那他們的賭注是什麽?”


    “狄閣老說,要是他贏了,他要張六郎君的拿件集翠裘。可要是輸了,他甘願將自己身上的紫袍贈與張六郎君。”


    果然!


    顧采薇聞言一陣冷笑。


    張氏兄弟去年被送到女皇身邊,然後一路加官進爵,榮耀無雙。但是,那都是表麵上的。朝堂上有點實權的、還有長安城裏身份顯赫的人家,就沒有瞧得上他們的。因此這對兄弟越發的激進,總想再往身上多撈點名號,也好證明自己是有真本事的,順便他們也想用身份去威懾那些瞧不起他們的人。


    而狄閣老這件紫袍,那可不是誰都能穿得上的。別說朝堂了,就說整個大周朝,誰見到這件紫袍敢不恭敬下拜?


    張昌宗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聽狄閣老要拿這件衣袍作為賭注,他也敢答應!


    “原來是這樣嗎?那看來我們今天是來對了,還能看一場好戲呢!”顧采薇冷冷笑道。


    太監也笑嗬嗬的點頭。“可不是嗎?狄閣老也是這麽說的!”


    顧采薇頓時全明白了——她就說呢,女皇既然拒絕了杜雋清那麽多次,怎麽這次又那麽爽快的答應讓他們覲見?現在看來,應當是內侍過來傳遞消息的時候,狄閣老也在側,然後狄閣老幫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女皇看在狄閣老的麵子上才點頭放行。


    狄阿翁對她是真好。顧采薇心裏感歎道。


    他們慢步進了書房,再往裏走上幾步,果然看到前頭的狄閣老正和張昌宗對坐打雙陸。女皇歪在一旁的軟榻上,雙眼卻緊張的注視著眼前的局麵。


    當顧采薇他們走進來的時候,狄閣老突然一聲高喊:“張六郎君,你又輸了!”


    張昌宗立馬手一抖,腦袋垂了下去。


    說完這話,狄閣老直接起身,對著女皇拱手:“陛下,老臣不才,連贏張六郎君兩局。那麽現在,張六郎君是否該信守承諾,將集翠裘給老臣了?”


    女皇眉頭微皺。看看那邊的張昌宗,他也垮著一張臉,雙手小心的抓住披在身上的集翠裘,一副不舍得放開的模樣。


    這個人的確長得好,進宮之後意氣風發,就越發的眉眼精神。現在再披上這一件翠綠華貴的集翠裘,果真仙氣十足,仿若謫仙下凡。


    難怪女皇還悄悄命人造了鶴摩,還將張昌宗打扮成仙人的模樣,在宮中假扮仙人飛來飛去。想想那畫麵,應當很是好看吧!


    隻不過,這個所謂的謫仙人現在卻在狄閣老的威壓下徹底現出了原形——不管張昌宗長得有多好,現在接連落敗的他臊眉耷眼的,肩膀也垮了下去,儼然一副畏畏縮縮的小老鼠樣。


    真正的仙人遭受打擊過後,可不會如他這般就這樣崩潰了。


    “六郎,願賭服輸,你將集翠裘贈與狄閣老吧!”女皇最終還是發話了。


    張昌宗即便萬般不舍,可他也明白狄閣老在女皇心中的地位。他隻得委委屈屈的點點頭,雙手顫抖著將集翠裘解下,然後送到狄閣老麵前。


    狄閣老隨手接過,然後直接將東西拎在手裏,才對女皇拱手行禮:“老臣奏對完畢,現在告退。”


    “愛卿慢走。”女皇現在心情也有些低落,因而隻是淡聲說了句。


    狄閣老立馬轉身就走。


    當和顧采薇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顧采薇分明看到他老人家悄悄對她使了個眼色。那小眼神……真是得意猖狂得很呢!


    顧采薇連忙深吸口氣,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而等出了書房,狄閣老的小廝立馬上前來攙扶他。狄閣老隨手就將集翠裘往他身上一扔。“賞給你了!你要當抹布還是腳墊隨便!”


    “多謝閣老!”


    小廝見狀,趕緊抱住集翠裘道謝個不住。


    他們才剛出門呢!裏頭的女皇和張昌宗還活生生的立在這裏,書房門也大開著,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點遮擋。


    自然而然的,狄閣老的言語全數傳了進來,叫書房裏頭的人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張昌宗當即眼圈一紅,他眼中含著兩泡眼淚,可憐巴巴的看著女皇:“陛下您聽到了,狄閣老他就是不喜歡我!任憑我投入和討好他,他就是不喜歡,您說我該這麽辦?我明明都已經盡力了!”


    “哎!狄閣老年歲大了,脾氣也越來越倔,這種人你就別和他多計較,過去了就過去了。這些年各地也進獻過來不少好東西,迴頭朕讓人到拿出來隨你挑。你看上哪件就拿哪件,這樣可好?”女皇最受不了他這麽委屈巴巴的模樣,趕緊出言安撫。


    張昌宗吸吸鼻子。“我要兩件!”


    他伸出兩根手指頭。


    “好,兩件就兩件!”女皇趕緊點頭。


    張昌宗才破涕為笑。“陛下您對我真好!”


    顧采薇見到這一幕,她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撒嬌賣萌,這種事十歲以下的小娃娃做還能理解。可是現在,張昌宗這麽大的一個男人,卻還故作委屈的裝傻充愣,簡直和老黃瓜刷綠漆沒有任何區別,她被惡心得想吐。


    但是沒辦法,女皇就吃這一套。張昌宗雖然丟了麵子,也沒了集翠裘,但卻更得女皇的歡心,而且馬上還會得到加倍的補償,他頓時也開心了。


    眼見哄好了他,女皇才清清嗓子,將杜雋清兩個人召喚過來。


    杜雋清和顧采薇趕緊過去,杜雋清就又將自己的訴求說了。


    女皇眉梢一挑。“杜愛卿,朕不是早說了,現在長安城裏也需要你麽?至於鐵礦那邊的事情,你之前就安排得很好,現在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這些也都是你親口說的。既然如此,你何必急著迴去?”


    “迴陛下,微臣此次迴來,本來就是匆忙之下的舉動。當時為了趕路,微臣連兒子都留在了永興縣。小犬從小身體羸弱,動不動就生病,微臣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既然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微臣想趕緊迴去將小犬給接迴來。這件事交給別人微臣不放心,小犬也性情敏感,並不信任別人。要是微臣派人去接,他肯定不會答應的。”杜雋清說道。


    女皇頷首。“原來如此,你也是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呢!”


    杜雋清頓時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那麽陛下——”


    “長寧侯你若是堅持要迴去永興縣,朕自然不好攔著。隻不過,這次你得將你的夫人留下。”女皇馬上又說道。


    杜雋清一怔。


    顧采薇握緊拳頭,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穩住心神,才勉強守住了神魂,沒再讓顧采芹得到可趁之機。


    但杜雋清的一顆心早因為女皇的這一番話而重重沉了下去。


    “陛下,您不是已經答應放過我夫人了嗎?”


    “朕的確不打算再追究他外公蒙騙朕一事。可是,現在在她身上發生的這件事十分蹊蹺,朕打算讓人好好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怎麽一迴事。”女皇淡聲說道。


    顧采薇心中一動,她忍不住反問一句:“陛下您是否是從這件事裏看到了希望,也想和我一般借屍還魂,換一個年輕的身體,也好繼續您的江山大業?”


    女皇麵色一沉。


    張昌宗連忙嗬斥。“放肆!陛下的打算,豈是你等能窺視的?”


    顧采薇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女皇:“陛下,我猜得對嗎?”


    女皇深邃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將頭一點。“對。”


    “那麽,現在您是打算讓宋神醫幫您操作?”顧采薇又問。


    “是。”女皇點頭。


    杜雋清聽到這話,他瞬時麵色一冷,趕緊又一把抓住了顧采薇的手。


    “陛下,微臣決定了,我不迴去永興縣了!我就留在長安!”


    女皇聞言,她不禁又將眉梢挑得高高的。“長寧侯你何故出爾反爾?”


    杜雋清冷聲道:“這位宋神醫對必須您來說是生的希望,但對微臣而言,卻是威脅到微臣妻子生死存亡的所在。微臣不會放任她一個人落入宋桓的手中。”


    “呀,長寧侯你這是打算隻要美人不要兒子了?”張昌宗見狀,他忍不住掩唇輕笑,“陛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這種人呢!隻不過,長寧侯夫人這般模樣,似乎距離美人還有些距離。”


    不管他如何冷嘲熱諷,杜雋清沒有理會他,他隻繼續對女皇說道:“情人眼裏出西施。在我眼裏,我的夫人就是這世上最美貌、最善良的女子。除了她,任何女人我都不要。”


    張昌宗聞言又想嘲笑,但女皇立馬衝他使了個眼色。張昌宗才閉嘴了。


    女皇才問道:“長寧侯,你拿定主意了?果真不走了?”


    “微臣不走了。”杜雋清斬釘截鐵的迴答。


    “那這麽說,之前那些奏折你都白寫了,這趟進宮你也白進了。”女皇歎道。


    “不會。微臣方才不也看了一場好戲嗎?”杜雋清立馬說道。


    這話一出,張昌宗又臉一沉。


    杜雋清卻拉上顧采薇。“既然無事了,那微臣告退,陛下還請多多保重身體。”


    然後,他趕緊拉上顧采薇走了。


    眼睜睜看著這兩個人走遠了,張昌宗又氣得直跺腳。“就連這等貨色也來嘲笑我欺淩我了,我不活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六郎!”女皇趕緊把他拉到身邊規勸,“如今長寧侯掌管著永興縣的大鐵礦,他的夫人又是宋神醫接下來行事的關鍵。這兩個人現在都動不得,你這麽聰明乖巧的人,難道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明白是明白,可他們也未免太仗勢欺人了!我恨死他們了!”張昌宗又委委屈屈的低叫。


    女皇隻能又允諾了他一堆好東西,張昌宗才終於不那麽生氣了。


    末了,他抱著女皇的胳膊依偎在她身邊。“陛下,等日後您果真還魂成功,重新恢複了年輕貌美,可千萬不要不要我啊!我這輩子都要和您在一起,沒了您,我也活不下去了!”


    “那是自然。朕也早習慣身邊有你的日子。要是沒了你,朕也覺得這日子沒滋味的很呢!”女皇點點頭,一手摟住他。


    兩個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可是親熱得緊。


    原本侍奉在兩旁的人見狀,趕緊將四周的紗帳放下,任憑他們胡作非為。


    顧采薇和杜雋清離開皇宮,杜雋清的臉還皺得死緊,顧采薇也心裏沉甸甸的。


    好一會,她才低聲開口:“你真不打算去看看阿逸了?”


    “不去。”杜雋清搖頭。


    “你能放心讓阿逸一個人留在那裏?如今少主都已經知道他的存在了,還親自過去見過他。那麽想來,距離他們父子相認已經不遠了。在這之前,你最好好好給阿逸做一下心理疏導。不然,突然這麽一個消息砸過來,他得瘋了!”


    “我兒子沒那麽弱。”杜雋清卻說道,抓住她柔荑的大掌依然握得死緊,“而且,和他比起來,我更不可能把你給放下。那個姓宋的……那天在樂遊原上我真該弄死他!”


    “放心吧,你弄不死他的。”顧采薇搖頭,“而且,這些天他也一直在關門養傷,都沒出來活動了。我想,雖然那天他叫得那麽大聲,肯定心裏也還是存了幾分疑惑。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已經知道一點端倪了。不然,這些天他不可能這麽安靜。”


    “安靜也隻是暫時的。他那雙眼還一直盯著你。”杜雋清冷聲說道,“甚至,他舉人還想利用你的事情來討好女皇。這個人著實可惡!”


    其實……她倒是覺得事情應該還沒到那個地步。顧采薇心裏暗想著。


    就以宋桓的身份,他哪裏需要討好女皇?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他生下來就有了,朝廷裏那些爾虞我詐他也從來都懶得摻和。


    一開始他自己跑到武家毛遂自薦,也隻是為了給她找事而已。


    那麽現在,幫助女皇借屍還魂?這種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宋桓絕對是不會幹的。


    但是,看著杜雋清這麽義憤填膺的模樣,這種話她可不敢說出口。


    不過以宋桓的性子,接下來他肯定還會蹦躂,也必定會又主動跳到她跟前來來找事。所以,他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她隻要耐心等著看就知道了。


    杜雋清的確是氣壞了。這一路迴去,他忍不住在馬車裏將宋桓又給狠狠罵了一通,把所有他能想到的詞匯都給用了。還有宋桓的兄長,當然也沒少被他罵。


    想想也是。他至親的阿姐就是被司馬家的人害死的,還留下一個身體嬌弱的杜逸,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把孩子給帶大。現在杜逸可算是好多了,他又遇上了她,他們一家子總算能一起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了,結果宋桓又跳出來搞事!


    他們好好的小日子,全被那混蛋給毀了!


    換做是她,她也想打死他。


    所以杜雋清的心情她完全理解,她也就放任他罵了個夠。


    在杜雋清的通罵聲中,他們終於抵達了侯府。


    馬車在車馬廳停下,他們一起下車,卻見杜仁已經等在了那裏。


    “侯爺,您可算迴來了!永興縣那邊來信了,是扶風子寫的,給您的!”杜仁趕緊叫著,將一封信遞給杜雋清。


    杜雋清瞬時臉色就更難看了。


    長安城裏一個情敵都還沒處理完呢,結果另一個情敵就已經按捺不住的跳出來刷存在感了!


    這些人一個個怎麽都這麽歡蹦亂跳的?他們就沒別的事幹了?


    他咬牙接過信,隨手撕開看了看。然後,他的臉色就是一變。


    “阿逸出事了。”他對顧采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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