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剛才我是聽到那個趕車的管他叫少主來著!”杜逸趕緊點頭說道。


    顧天元此時卻雙眼睜得更大:“不是吧!少主……他怎麽出門了?我還以為是另一個呢!”


    “我一開始也差點認錯了。不過看他剛才的表現,我才發現不是那一個。”顧采薇低聲說道。


    聽她這麽說,顧天元卻並沒有鬆口氣,而是更嚇得厲害了!


    他哆嗦著靠在顧采薇身上:“阿姐,你說現在這是什麽好日子?為什麽那些阿貓阿狗全都橫空出世了?就連少主都……這是不是意味著,天下要大亂了?”


    “少胡扯!”顧采薇沒好氣的往他腦門上拍了一記,“人家就不能有事出來走動走動?現在天下初定,老百姓們都還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呢,誰又受得了新一波的折騰?這一點,不管是朝廷裏的那些人,還是黑市裏的人都知道,他們不會亂來的。”


    杜雋清和杜逸聽著,父子倆的神色都是一變。


    杜雋清沉沉開口:“我突然發現,你口中的地下黑市似乎和我想象中的地下黑市並不一樣。現在,你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有啊,多著呢!咱們現在就迴去,我把該說的全都告訴你!”顧采薇立馬點頭。


    至於杜逸和顧天元……


    “你們去礦山,找你們的師父去。”杜雋清依然吩咐。


    “……是。”雖然沒聽到顧采薇的解釋不怎麽甘心,但杜逸和顧天元還是乖乖的告辭走了。這一次路上總算是平安無事。


    而顧采薇和杜雋清一起迴到侯府上後,顧采薇卻並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而是趕緊拉著他開始收拾東西。“咱們準備一下,迴長安去!”


    “為什麽?”看著她這麽著急的將需要的東西抓起來就往箱籠裏塞,杜雋清眉頭皺得更緊。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這個人是地下黑市的少主,我那個排名第二的未婚夫是他的阿弟,兩個人是雙生子。這兄弟倆常年臉戴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他們倆又身量、衣著幾乎一模一樣,很少有人能把他們給分辨出來。不過,一般來說,都是少主在黑市裏掌控調度,他阿弟在外頭行走處理事情。可是現在,他居然自己走出來了,那就說明他阿弟現在不在他身邊!那你說,他能去哪裏?”顧采薇低聲和他咬耳朵。


    杜雋清想不出來。“他去了哪裏?我本以為他會來找你。”


    “他要是來找我就好了!那樣你們倆打一頓,隻要你打贏了他,這件事就算了了。可他沒來,那就說明他私底下又在醞釀什麽大事,咱們不得不防!”顧采薇說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極有可能跑去長安招搖撞騙了,現在還不知道他又折騰出些什麽幺蛾子了呢!所以咱們得趕緊迴去!”


    “可是,沒有女皇陛下的征召,我們根本不能擅自離開這裏。”杜雋清皺眉。


    顧采薇則是擺手。“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不出意外的話,女皇陛下的征召很快就會過來了。”


    杜雋清立馬眉梢挑得高高的。


    不過最後,他還是頷首:“好,我這就叫人收拾東西。隻不過……這個地下黑市到底是什麽東西,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行啊!本來我也沒打算再隱瞞你多久。”顧采薇點點頭,立馬拉著他到一旁坐下,叫曉芳兒過來給他們一人上了一盞茶,顧采薇就徐徐開口,“之前我就已經和阿元提起過很多次這個黑市,想來你應該知道,那個地方什麽都賣。隻要你出得起錢,他們就能想到辦法把東西給挖出來。”


    “我知道。”杜雋清頷首,“那個建立起這個地下黑市的人絕對不簡單。”


    “何止是不簡單?他簡直就是整個地下的王好嗎?”顧采薇說道,“你要知道,說是黑市,但它並非是一個固定的集市,而是隻要有他們的人在的地方,那就自成黑市。而且這個黑市已經存在了二百餘年,比咱們大周朝的年歲還要長的多!”


    “二百多年麽?”杜雋清聽到這話,他瞬時又眉心一擰。


    那這個黑市的年歲豈不是比整個大唐都要大得多?甚至都可以追溯到魏晉了!


    馬上,就聽顧采薇說道:“沒錯,這個地下黑市就是晉朝時成立的,當時隻是晉朝的皇族司馬氏為了探聽別國的消息,特地命小兒子率了一批身懷異能之輩潛入其他小國之中,以做生意為名搜羅消息,然後再傳遞迴國。慢慢的隨著時間越來越長,這個黑市就越發發展成型,竟然真個成為了許多人私底下交易東西的場所。再後來,晉朝覆滅,緊接著又起來許多小國家,再然後大隋大唐建立,這個黑市就徹底轉入地下,沒有多少人聽說過了。”


    “原來,他們果真是皇室之後。”杜雋清頷首。


    顧采薇點點頭。“而且,在明麵上,李氏皇族掌控著大周朝的疆域,但偌大的國家,形形色色的人種,他們哪裏真能全部管控過來?所以餘下的那些藏在暗處的,就全都歸地下黑市來控管。說白了,那個地方就是一個地下王國,不過隻是見不得光、也沒有得到明麵上的認可罷了。”


    果然!


    地下王國麽?


    杜雋清抿唇。“這件事,要是女皇陛下知道了會如何?”


    “女皇陛下早就知道這個地方存在了。”顧采薇卻笑說道,“這個地方隱藏得再深、平民百姓再沒有聽說過,皇族又怎麽可能一點消息都不知道?隻不過少主父子一向行事低調,也從不沾染兵器買賣,以此展示他們並無造反之心,所以皇族才一直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想借他們的手將那些以國家之手管控不住的人給管理起來。說白了,雙方現在是和睦共處、互利互惠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份和睦共處還會持續許久——隻要他們接下來的幾任少主腦子沒出問題的話。”


    但是這個地方,他卻是第一次深入的了解!


    如今聽顧采薇仔細的說明白,杜雋清心頭立馬一陣劇烈的震蕩。


    “那你又是如何得到那位少主阿弟的歡心的?”他沉聲問。


    經過扶風子那一通鬧騰後,他心裏的接受能力已經強悍了許多。現在再說起她的力女一個未婚夫,杜雋清的口氣都沒太過酸溜溜了。


    顧采薇於是低歎了聲。“人都有生老病死,暗藏在黑市裏的王也不例外。當初我外公離開長安,之所以三十多年的時間裏一直都沒有被女皇陛下的人找到,也都多虧了他們幫忙遮掩行蹤,外公欠了他們一個大人請。所以當初黑市的王病重時,外公被請去給他治病。但他早已經病入膏肓,根本沒得治了。外公就交代他想吃什麽想喝什麽隻管放開了吃喝,最後關頭好好放縱一把。”


    “他也放開了,當場點了一道清炒枸杞芽。這道菜別看做法簡單,但想要做好吃了,那卻是難上加難。首先枸杞芽就得摘當天剛長出來的,這樣的最鮮嫩,多長一天都老了不夠爽脆,鮮香度也差了一截。淘洗幹淨之後下鍋,油不能放多,有一點熱鍋就夠了,多了會讓菜失去鮮嫩的色澤還有爽脆的口感。然後除了一點鹽和幾瓣蒜之外,其他什麽調料都不放,取的就是這個自然的清香。一旦炒好了,那真是細嫩爽口,滿口生香,也正適合年老體衰、口腹已經沒有多少消化能力的老人家吃。可一旦炒不好,那就難吃了。他肯定是不會吃的。”


    “這個菜你沒給我們做過!”聽她將這道菜描述得這麽鮮嫩可口,杜雋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立馬低聲埋怨。


    “哎呀,我會的菜那麽多,一天一個新的,也夠你吃好些年呢!而且現在咱們那麽忙,哪有空去出去摘枸杞芽?”顧采薇隨意擺手,“不過以後等有機會,我肯定會做給你吃的。枸杞芽還有好多種做法呢,我挨個都做給你吃!”


    杜雋清才頷首。“好了,你繼續說。那麽最後,那一道清炒枸杞芽是你給做的?”


    “那還用說?”顧采薇立馬點頭,眼角眉梢都帶上了一抹得色,“他們請了好多名廚來做,可浪費了那麽多枸杞芽,卻一個能吃的都沒有。最後還是我出麵,然後一舉成功!那一份枸杞芽被他吃了個精光,就連盤子底下的湯汁都吃得一幹二淨。因為這個,他把我誇了又誇,心情都好多了。”


    “所以,他的兒子感激你,就想娶你過門?”杜雋清的一顆心又變得沉甸甸的。


    “才怪!”


    但馬上,顧采薇就沒好氣的罵了句:“他們根本就是看他家老父就隻吃得下我做的東西,然後就起了心思,決定把我留下幫他們伺候老父親!而且,因為他兄長是少主,以後注定要繼承黑市的掌控權的,所以少主妻子的人選必須慎之又慎,反正不可能是閑雲野鶴的我了。然後,他阿弟就勉為其難的站出來獻身了!我外公告訴他們我已經許了人家了,他聽說後還差點趕過去把那些排在前頭的人都給殺了!”


    “這麽囂張嗎?”杜雋清低聲感歎。


    “可不是嗎?那家夥囂張得很,從小就被寵壞了,又我行我素,反正不管他惹出來什麽爛攤子,都有他阿兄阿爹給幫忙收拾,他做事向來隻憑心情,從不講規矩。我討厭死他了!”顧采薇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過,這話卻是杜雋清愛聽的。


    “那後來你們又是怎麽離開的?他沒有追過來把你給帶迴去繼續伺候他父親?”


    “他倒是想那麽幹,可我外公也不是吃素的。外公背後也有許多高人。再加上,他們家裏他阿爹和他阿兄也還算有點良心。眼看我們留在那裏太久,他們也不好意思,就想法子把我們給送出來了。”顧采薇說道。


    說到這裏,她又不禁評論了一句:“少主人倒是真不錯,雖然沉默寡言,但心地很好。之前他弟弟把我欺負得太狠,都是他幫我教訓人的。這次他應該也是知道他阿弟又要惹事了,所以趕緊來通知我一聲。”


    隻是……


    “這種事情,他派個人出來就好了,何必自己出門?”這一點是顧采薇一直都沒想通的,“難不成真如阿元說的,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管他呢!就算真要發生點什麽,以我們的本事也是無法阻擋的。那就隻能順其自然。”杜雋清淡聲說著,慢慢他又把話題給拐了迴來,“那麽從那以後,你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沒有。”顧采薇搖頭,“後來外公也過世了,我們就徹底斷了來往。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見少主。”


    杜雋清立馬唇角微勾。“那就好。”


    “好個頭啊!那家夥現在分明是知道我和你的事了,所以開始實施報複了!”顧采薇用力跺腳,“接下來,咱們的日子可就要難過了!”


    “再難過又能有多難過呢?”杜雋清不以為意,他一把握住她的柔荑,“隻要你的心是在我這裏的,那麽不管多少艱難險阻,我們都能一起前去破除。”


    這話讓顧采薇心裏一軟。


    “但願如此吧!”她輕歎一聲。


    “一定可以的!”杜雋清定定說道,語氣越發的堅定。


    果然,事情不出顧采薇的所料。就在他們遇到少主後的第三天,長安那邊就來了聖旨——“女皇陛下急召長寧侯、長寧侯夫人速速迴京,即刻啟程,不得延誤!”


    懷揣聖旨的宦官下馬後立馬將聖旨展開讀了一遍,然後就對杜雋清行個禮:“長寧侯,長寧侯夫人,女皇陛下有名,二位就請趕緊收拾一下,隨咱家迴長安吧!”


    “好。”杜雋清立馬頷首。


    他們的東西早已經收拾妥當了,所以現在直接把箱籠裝上車,就可以走了。


    至於杜逸和顧天元……


    “無論如何,礦山還是要繼續運行的,秦十六郎君還有五阿兄他們也要留在這裏管事,歐神子扶風子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辦成,他們都要留在這裏。既然如此,那就把阿逸和九郎都留下吧!反正跟咱們迴去長安,他們也不一定有多少好日子過,那還不如留在這裏多學點本事。”顧采薇如此說道。


    杜雋清深覺有理,也就點頭答應了。


    於是,最終上路的隻有他們夫妻二人。


    這次女皇陛下應當是生氣了,所以來接他們的太監一路都在催促他們趕路。因此,過來時候走了將近三個月的路途,他們迴去卻隻用了兩個月就到了。


    在這個途中,琉璃和曉芳兒也悄悄的去太監身邊打聽了一下,迴來就將大概情況告知了顧采薇和杜雋清。


    “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被送迴去之後,魏王等人就為他們四處尋醫問藥。就在上個月,一個人突然出現,自稱可以治好他們的瘋病。然後,他拿出來一顆藥,果然將高陽郡王他們都給治好了。不止如此,他很快又發現武家的男丁們都患有皮膚瘙癢的症狀,還順便也拿出解藥來,把他們的毛病都給治好了!”曉芳兒將她聽說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琉璃接話:“魏王等人病好了,全都大喜,連聲稱他為神醫,就將他舉薦給了女皇陛下。然後,也不知道他和女皇陛下說了些什麽,女皇陛下就大怒,然後就下了聖旨,讓人來永興縣接侯爺和娘子迴長安!”


    “那個神醫長的什麽樣子?”杜雋清隻問。


    這個問題琉璃當然也問過了,她趕緊描述一下。


    隻是聽她的描述,似乎那個人長得平平無奇,並無多少特色,那就更別提那等澎湃驚人的氣勢了。


    杜雋清迴頭看看顧采薇,顧采薇就笑笑:“身為黑市少主的親弟弟,他哪能不會一點易容術?至於身上的氣勢……他想隱藏起來簡直太容易了。你要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試試!”


    “不用了。”杜雋清擺手,“我明白了。所以說,那個人就是那天我們見過的那位少主的阿弟?你確定嗎?”


    “我當然確定了。除了他,這世上還有誰會有那個膽子來毀掉我辛辛苦苦布的局?除非他們以後都不想再請我去給他們治病了!”顧采薇沒好氣的說道,“也就這個瘋子,他脾氣一上來,什麽都幹得出來!”


    杜雋清頓時眼睫微垂。


    “看來,這個人很不好對付呢!”


    “可不是嗎?”顧采薇無奈低歎口氣,肩膀難得的垮了下去。


    眼見如此,杜雋清的眼神就更晦暗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迴到了長安。


    馬車穿過城門之後,領路的太監根本都沒給他們迴家去休整的時間,就直接吩咐車隊沿著這條寬闊的大路走上朱雀大街,然後直奔皇宮的方向而去!


    進了宮門,太監連忙叫人進去傳話。不多時,傳話的人迴來了:“陛下宣長寧侯夫人覲見!”


    杜雋清猛地抬頭。“女皇陛下不見我麽?”


    “嗨,長寧侯您急個什麽?女皇陛下既然這麽安排,那肯定有她的道理在。你現在隻需耐心等待,等見完了夫人,她肯定就會召見你了。”太監笑嗬嗬的說著,就對顧采薇招手,“長寧侯夫人,您請隨咱家來吧!”


    顧采薇深吸口氣,她慢步跟了過去。


    隨著這個太監一直往裏走,走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顧采薇才被帶到了後殿。


    太監再往前走幾步,就在一扇門邊站定了:“長寧侯夫人,到了,您請進吧!”


    顧采薇深吸口氣,她慢慢抬起腳跨過門檻。


    這裏是女皇陛下的寢殿。裏頭羅帳朱紗,裝扮得富麗堂皇。四周圍侍奉的宮女太監也都形容昳麗,但最招人目光的還是當屬站在女皇陛下身邊的兩男一女。


    那兩個年輕郎君,赫然就是被太平公主進獻給女皇的張昌宗張義之兄弟二人,小娘子一身女官的裝扮,不出意外應當是女皇陛下最為倚重的上官婉兒。


    當顧采薇往裏走的時候,她立馬察覺到好幾道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有一道最嚴厲,還有一道最熾熱。


    她屏住唿吸,慢慢走到前頭,就屈身一禮:“臣妾見過女皇陛下。”


    “長寧侯夫人是嗎?你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女皇陛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顧采薇慢慢抬起頭,立馬對上了一雙森冷的眸子。


    女皇陛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銳利冰冷的目光就仿佛兩把磨得鋒利無比的寶劍,一下洞穿了她的心髒。饒是顧采薇見多識廣,現在被這麽兩道目光盯上,她頓時覺得自己就仿佛一隻提線木偶一般,一下就被這兩道目光給釘在了原處,根本動彈不得。


    甚至,她還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漸漸變得僵硬、變得冰涼下來,就連唿吸都快感受不到了。


    女皇陛下卻依然以這樣的目光將她靜靜打量了許久,才慢條斯理的開口:“現在,朕是該管你叫長寧侯夫人呢,還是小娘子?亦或是,高神醫的高徒?”


    聽到這話,顧采薇簡直恨得牙癢癢。


    那家夥到底是壞到了什麽地步,竟然把她的老底全都揭出來給女皇陛下知道了?他就那麽看不得她好嗎?


    連忙深吸口氣,她慢聲說道:“隻要您高興,您想怎麽喚我就怎麽喚我,我無所謂。”


    “放肆!”


    馬上,女皇麵色陡的一沉,一股森然冷意立馬迎麵而來,就仿佛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壓上她的頭頂,死命將她往地下按去,逼著她磕頭認錯。


    但顧采薇堅持梗著脖子,沒讓自己低頭。


    一旁的張昌宗見狀,他立馬笑道:“陛下您看,長寧侯夫人果然厲害呢!每每您這麽發火,微臣都嚇得要死,她卻還能堅持站在那裏沒跪倒下去,果真是鐵骨錚錚。微臣一個男子,竟然都被他給比下去了!”


    他阿弟張義之馬上附和:“可不是嗎?以前就聽阿兄說過長寧侯夫人厲害,當初阿兄想和她玩玩,她竟然直接掏出匕首來將過去請她的人胳膊都給斬斷了,我還當是阿兄故意編來汙蔑她的名聲的呢!不過今天一見,我發現這種事情的確是長寧侯夫人幹得出來的。”


    原來他們都已經把那件事當做笑話將給女皇聽了?


    顧采薇又心一沉。


    如今的了女皇陛下的疼寵,這兄弟倆是越發的肆無忌憚了!


    而此時此刻,又聽那邊的女官輕聲說了句:“長寧侯夫人用來斬斷人胳膊的那把匕首,可就是從長寧侯封地裏的鐵礦裏挖出來的原鐵打造而成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的!”張昌宗兄弟倆紛紛點頭。


    顧采薇頓覺頭頂上的威壓更重了。


    任憑身邊的小郎君小娘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話說完,女皇才又緩緩開口:“長寧侯夫人,現在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應當是女皇陛下您有什麽想問我的吧?”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顧采薇也豁出去了!她昂起頭,高聲迴應道,“您想知道的不就是長生不老藥的消息嗎?那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您——世上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當初我外公之所以這麽和您說,隻不過是想讓您放手讓他走罷了!”


    女皇當即眼神一冷。


    “果真沒有嗎?他騙了朕?還一騙三十年?”


    “是!”顧采薇定定點頭,“隻是外公已經過世了,您想找他算賬也找不了。身為外公唯一的傳人,您要是生氣,想做什麽隻管對我下手好了,我認了!”


    嗬。


    馬上一聲冷笑傳來。女皇陛下竟然沒有被她這一番話激怒,反而還笑了!


    “其實朕早知道,所謂的長生不死藥隻是一個傳說,世上不可能真有這種東西。隻不過……”她的目光又開始在顧采薇身上來迴遊走,“剛剛朕才聽說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這世上,借屍還魂這等事竟是真的存在呢!而且,這個被借屍還魂的人現在就站在朕麵前。”


    顧采薇心頭立馬警鈴大作!


    眼看旁邊的宮女太監紛紛朝她這邊走過來,她悄悄握緊拳頭。“女皇陛下,我是如何上了我的堂姐的身,這件事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搞清楚。您現在就算把我抓起來,我也不可能給您答複啊!”


    “朕不需要你給答複。朕身邊能人異士那麽多,把你交給他們,他們自然能給朕一個答複。”女皇淡聲說道。


    所以說,她是確定要把她給抓起來好好研究借屍還魂之術了?


    顧采薇的心重重一沉。


    突然間,她臉色一變,雙眼中迅速湧出來一抹水光。


    “女皇陛下,求求您一定要為小女做主啊!”顧采薇猛地一聲大叫,竟是直接甩開了身邊的人,一頭往女皇那邊撲過去。


    “護駕!護駕!”


    四周圍的人見狀,立馬連聲高喊。


    然而,就在他們大喊的時候,顧采薇卻已經撲通一聲在女皇跟前跪下,然後雙手抱住女皇的小腿,大哭特哭了起來!


    而此時此刻,杜雋清一個人站在宮門口,眼看著頭頂上的太陽漸漸往下沉去,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著重重往下沉了下去。


    “長寧侯?”


    這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輕喚。


    杜雋清迴頭去看,就見一個其貌不揚、但身形卻比他要高出去半個頭的男人緩步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杜雋清立馬雙眼微眯。“二郎君。”


    對方頓時唇角一勾,畢恭畢敬的對他拱手行禮:“見過長寧侯,在下姓宋,單名一個桓字,乃是經魏王殿下舉薦給女皇陛下的大夫,現在在太醫院供職,專司為女皇陛下調理身體。”


    “你不用說的那麽詳細,本侯對你現在的身份不感興趣。”杜雋清冷聲說道。


    “是嗎?那如果我說,現在她的生死全都捏在我的手裏,你還不感興趣嗎?”宋桓笑眯眯的說道。


    這個她是誰,旁人或許聽不懂,但杜雋清和宋桓卻都心知肚明。


    杜雋清瞬時眼神一暗。“你想幹什麽?不對,你都已經對她做了什麽?”


    “我做的事情其實不多,一共也就三件。”宋桓立馬掰起手指頭,一件一件的向他娓娓道來,“第一件,我來到長安,將武家人的病都給治好了;第二件,我請魏王將我舉薦給女皇陛下,魏王同意了;第三件,我給女皇進獻了幾丸藥,女皇陛下服用後感覺極好,又覺得這藥丸給她的感覺似曾相識,就問了我幾句,我順嘴就將我與高神醫之間的淵源給說了。”


    這三件,一件比一件更無恥!


    可他卻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大大方方的向他炫耀!


    杜雋清握緊拳頭。“我記得,能治武崇訓武延基兩個人瘋病的藥現在隻有兩個人手裏有。其中一個人他是絕對不會給你的。”


    “你說得沒錯。但不是還有另一個人嗎?隻要我向他伸手,他敢不給?”宋桓笑眯眯的答道。


    末了,他又壓低嗓音,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畢竟,誰叫我手下掌管著那麽大一個黑市呢?我要是連這點東西都搞不到手,那我這些年少主的阿弟不是白做了?”


    炫耀,他這是在赤裸裸的炫耀。


    杜雋清冷冷看著他。“你到底想怎麽樣?”


    “終於不拐彎抹角了?”宋桓輕笑,他慢步走到杜雋清跟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的要求你不是早知道了麽?放手,把她還給我,我就能讓她活,也讓你活下去,如何?”


    “不可能。”杜雋清毫不猶豫的搖頭。


    “不同意?那也行,我這裏還有一個選擇——你跪下來對我磕三個響頭,說宋爺爺,我服輸了!然後,我也能放過你。”宋桓又說道。


    “你找死!”聽到這話,杜雋清臉都青了。


    宋桓頓時也臉一沉。“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難伺候?我都已經給你選擇了,結果你卻哪個都不選,還反過來威脅我?你真當我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嗎?”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可我也從不曾想到,你居然是個心思如此歹毒之輩。她畢竟也幫你照顧過你父親,結果到頭來你竟然一點都不感恩,反倒將她害到了這個地步!若是你父親泉下有知,他必定也不會放過你!”杜雋清咬牙切齒的嗬斥。


    “嗬嗬,冤魂索命這種鬼話從來隻存在於別人口口相傳的故事裏,現實裏我還從沒見過呢!你要有本事把我阿爹的魂魄給招過來給我見見,那我還要多謝你!”宋桓根本沒有被他的話給嚇到,反倒還笑嘻嘻的衝他拱拱手,“就是不知道長寧侯你能否辦到?”


    杜雋清咬牙不語。


    這個人果真油鹽不進,而且自私自利得厲害。


    虧得他以前還覺得扶風子已經很難對付了。結果現在對比一下,他才發現扶風子已經很不錯了,好歹他還是真心疼惜著顧采薇的!


    可是這個人……


    “你這樣害她,把她害死了你又能得到什麽?”杜雋清忍無可忍的低吼。


    宋桓輕笑。“的確,她死了我什麽都得不到,可你一樣也什麽都沒有了不是嗎?既然我不得到的東西,那我肯定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杜雋清又眼神一冷。但宋桓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他繼續說道:“而且,從頭至尾,我都沒有得到過她,最多不過掛了一個備選未婚夫的名號,而且還是第二名!那她就算死在我麵前,我也沒有多少感覺。而且想想這樣的情形,為什麽我心情還挺好的?而你……你就不一樣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切還得多虧了她。如今你都已經習慣了她全力對你付出了,那要是她死了,你會怎麽樣?是不是會很傷心很失落、根本什麽都幹不下去了?要是這時候武家再趁虛而入,你就死定了!”


    說到這裏,他哈哈大笑。“然後,我再私底下挑唆幾句,他們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肯定不會放過你。而你覺得,沒了她在,狄閣老還會那般護著你嗎?張柬之必定也會放棄你了——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有什麽資格被他們另眼相看?”


    “到那個時候,就不止是你死,你們京兆杜氏的名號也徹底完了。別說三流勳貴,你們就連末流都排不上!還有你那個兒子,我聽說他長得很不錯?白白嫩嫩,瘦瘦小小的,正好適合給富貴人家買迴去伺候枕席——”


    “你給我閉嘴!”


    最後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妻,他的兒,這兩個是他心頭最最寶貝的人。他平時都不舍得動他們一根手指頭,結果眼前這個人,他已經坑害了顧采薇不說,居然連他兒子都算計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雋清怒火迸發,忍無可忍一拳往他臉上打了過去。


    但是,他拚盡全力的一拳隻打得對方身形晃了晃,馬上他又站穩了腳跟。


    “喲,發火了?”宋桓揉揉臉,“不說我說你,你這個人是真沒用,也不知道她是看上你什麽了?要權沒權,要本事沒本事,就連和人打架也就這點力氣,就跟蚊子叮似的,不痛不癢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杜雋清徹底怒了。


    “想好好痛一迴是吧?好,我滿足你!”


    說罷,他長腿一抬,正對對方雙腿之間踢了過去。


    “啊——”


    馬上,一聲淒厲的叫聲響徹雲霄,宋桓疼得臉色慘白,他立馬疼得蜷縮成一團。


    “你、你耍詐!”他咬牙切齒的低叫。


    “你隻說了讓我把你打疼,又沒說不許我打哪裏。”杜雋清卻冷冷說道。


    說話的時候,他又上前一步,一腳將宋桓踹倒,然後騎在他身上,掄起拳頭就左右開弓,拳頭雨點一般的落了下來,還專往宋桓的臉上落下去!


    一旁的侍衛們見狀,他們都不禁捂臉。


    眼前這位清冷淡然的長寧侯……他高冷的形象瞬息在他們眼前崩塌了。


    這麽重大的一件事,自然迅速被傳到了皇宮深處。


    本來女皇眼見著顧采薇突然變臉,竟是跟個小孩子似的抱著她的小腿又哭又叫,她就眉頭緊皺。


    盡管宮娥連忙過來將她給拖到一邊去,但女皇低頭看到裙擺上那一片濕漉漉的痕跡,她眉頭還是不由自主的緊緊擰起。


    張昌宗見狀,他連忙浩哥:“顧采薇,你別以為你裝可憐陛下就會放過你。你和你外公欠朕的,陛下自會一筆一筆的和你好好算!”


    “陛下,您說什麽呢?我是顧采芹,不是顧采薇啊!”豈料,眼前的人卻眨眨眼,突然語出驚人。


    女皇眼神一冷,張昌宗冷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刷什麽花招?你當我們會信你的鬼話嗎?”


    聽到這個,顧采芹眨眨眼,緊接著兩串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明明什麽都沒幹啊,壞事都是顧采薇那鄉下來的賤貨幹的!阿娘,你在哪裏?你快來救我啊,我要活不成了!”


    這又哭又叫的模樣,跟個市井潑婦沒有任何區別。


    隻不過……


    他們明明打聽過,顧采薇雖然也潑辣,但她的潑辣絕對不是這等坐地幹嚎的潑辣,而是一旦受到威脅,就會即刻迴擊的那種潑辣!這兩種潑是截然不同的!


    女皇頓時臉色又陰沉了下去。


    張昌宗張義之還在低叫:“陛下,您別被她裝出來的假象騙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隻有上官婉兒思慮一下之後,她輕聲開口:“陛下,我總覺得這裏頭有些蹊蹺,這個人似乎真不像是長寧侯夫人。要不然,咱們把長寧侯給叫進來,問問他到底怎麽一迴事?還有宋神醫,他應當也已經到了。”


    “好,宣!”女皇當即頷首。


    然而,還不等太監出去傳話呢,宮門口的人就已經匆忙趕來了。


    “陛下,不好了!長寧侯和宋神醫在宮門口相遇,然後他們不知為何拌起嘴來。現在,長寧侯正將宋神醫給按在地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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