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可以嗎?”


    聽她這麽說,這些民夫立馬都雙眼大亮。


    顧采薇定定點頭。“當然可以。我夫君是長寧侯,名相杜如晦之後。當初曾祖父在朝中時,就連太宗皇帝都要聽他一言,那更何況是現在武家裏一個郡王?”


    民夫搞不懂那裏頭的關係,但他們都聽說過杜如晦的名號,也知道長寧侯是一個不小的爵位,反正是他們一輩子都碰觸不到的存在!


    尤其,顧采薇還拉著太宗皇帝當初對杜如晦的寵信作為證據,果真將他們給忽悠得暈暈乎乎的。一時間,他們真以為杜雋清也能和他曾祖父一般,計謀善斷能讓別人乖乖聽從。


    於是,他們都趕緊點頭。“那好,我答應!”


    “那麽現在,就請你們將我夫君請過來吧!”顧采薇笑道,“隻用請他一個過來就行,其他人不用。”


    雖然她在給這些生病的民夫治病過後,已經在他們心裏積累了一定的可信度。但是,經過這些天不人不鬼的煎熬,這些民夫的心理都已經十分脆弱敏感,看誰都帶著幾分防備。所以,她並不敢立刻把人都給叫過來,隻循序漸進,先將看起來依然沒有多少殺傷力的杜雋清給帶進來。


    民夫們是見過杜雋清的,那麽頎長瘦削的一個人,他們這麽多人絕對打得過。於是他們私底下商量一下之後,就立馬點頭:“好,請就請,不過你們最好能說話算話!不然,你們兩個我們也扣在這裏不放迴去了!”


    “放心吧,我們都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一會你們就知道了。”顧采薇忙笑道。


    不一會,杜雋清就被帶了過來。


    當看到顧采薇時,他眼中還帶著幾分焦急。兩個人對視一眼,當看到她和杜逸幾個都完好無損,他才放下心。“新安郡王在哪?”


    顧采薇就看向她身邊的民夫,這個民夫轉身給他們帶路。


    琉璃和曉芳兒依然留在原地照顧病人,他們兩個帶著杜逸和顧天元,一道跟著民夫往山裏走了一段,就被帶到了武崇烈在山裏的王府裏頭。


    這個王府現在已經破爛不堪,裏裏外外都蹲滿了民夫。至於武崇烈的侍衛和小廝丫鬟,他們都已經被人用草編的繩子捆了起來,扔在院子一角,被許多拿著鋤頭和石塊的民夫看著。


    至於武崇烈,他則是被關在裏頭的一間屋子裏。


    當房門推開,顧采薇就見武崇烈正縮成一團蹲在裏頭。當聽到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身體明顯狠狠一顫,腦袋跟隻鵪鶉似的拚命的往腿縫裏鑽,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杜雋清看得眉頭一皺。


    領他們的進來的民夫忙解釋:“我們什麽都沒對他幹!自從攻進來這裏,我們隻是把他身邊的幫手都給提出去捆起來了,可他我們連跟手指頭都沒碰!我們還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他,給他的飯食裏的砂石都是我們親手挑出來的!”


    “本侯知道。”杜雋清頷首。


    顧采薇結合剛才的所聽所見,她也不由低歎口氣——看吧,其實這些人也還是想活的。不然,他們不至於抓住武崇烈和他的人後,並沒有把他們都給弄死,而是隻將人囚禁起來。甚至別說武崇烈了,就連他的丫鬟小廝身上都不見多少傷痕。


    由此可見,他們心裏一直還抱著一絲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而此時此刻,武崇烈聽到侯爺兩個字,他猛地一下抬起頭,才終於發現了杜雋清夫妻倆的存在。


    刹那間,他眼中一下迸裂出生的希望,他趕緊跳起來:“長寧侯,你來了!你是帶著人殺過來,把這群賤民都給製服了對不對?快,你趕緊帶本王出去,本王要把這些賤民全都殺了!還有他們的家人,全都殺的一幹二淨,一個不留!”


    “王爺您想多了。”任憑他又跳又叫,激動得恨不能現在就去抓一把大刀來大殺四方,杜雋清的態度依然淡淡的。


    但這為數不多的幾個字,就仿佛一根細針,猛地一下紮向武崇烈的腰眼,紮得他好容易積累起來的氣勢又噗的一聲泄得幹幹淨淨。


    武崇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不是來救我的?那你來幹什麽的——你和這些刁民已經狼狽為奸,想利用他們來除掉本王麽?”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登時趕緊後退,一直到後背貼牆,然後才恨恨瞪向杜雋清:“長寧侯,本王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如此下作!不過本王就算死了,本王的家人也不會放過你,他們肯定會找出我的真正死因,然後找你報仇!”


    這個人真是……一個人被關在這裏的時候,他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顧采薇都聽不下去了,她懶洋洋的道:“新安郡王,我們這次過來是來救您出去的。但您要想安然無恙的出去,得先答應一個條件。”


    原來還是要救他的麽?


    武崇烈這才鬆了口氣,他忙問:“什麽條件?你們想要本王在女皇陛下跟前幫長寧侯說好話,助他加官進爵?還是要本王去和阿爹他們那裏說和,讓你們冰釋前嫌?這些都好辦,本王可以答應!”


    顧采薇無語翻個白眼。


    她明白了,這個武崇烈不僅嘴碎,而且有事沒事愛腦補。而且,腦補著腦補著,他還就把自己腦補的東西當成真的了!


    世上能有這樣的人存在,可真是有趣。


    杜雋清此時又沉沉開口:“本侯想讓郡王您答應的,是放過這裏的民夫們,並且保證以後都不再追究他們的任何責任。”


    “不可能!”一聽這話,武崇烈又臉一沉,“這群暴民,他們竟敢以下犯上,一群人衝進我的府邸,將我囚禁這麽久,就連吃喝上可苛待到這個地步,我怎麽可能放過他們?我早就已經決定了,隻要我出去了,這些人他們一個都別想逃得過!他們全都得給我死!”


    “如果郡王您是這麽想的,那請恕本侯無能為力,無法救您出去。”杜雋清麵色一冷,當即拱拱手,然後轉身就走。


    顧采薇也丟下一句:“看來你還挺喜歡留在這裏的,那就繼續待著吧!”


    他們就已經出了房間。


    武崇烈一看急了。“等一等,你們別走!”


    他被關在這個屋子裏這麽久,每天都心驚膽戰的,好容易遇到一個救星,他哪裏舍得真放他們走?剛才那些話雖然是他的心裏話,但也都是氣話,其實還是有商量的餘地的!


    可是,扔下那句話後,杜雋清和顧采薇就是徑自朝前走去,根本不管他的喊叫聲。


    那些民夫也已經走上前來,又要把房門給關上。


    這一關,他又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承受多久的無助害怕,才能等到下一批前來救援的人?甚至……隻怕他都沒機會再遇上了!


    武崇烈心裏絕望的想著,立馬改變主意:“我答應你們!我不殺這些賤民了,我留他們一條性命還不行嗎?”


    杜雋清和顧采薇這才雙雙停下腳步。


    “郡王您是說真的?”杜雋清輕聲問。


    “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武崇烈連連點頭。


    隻要能讓他先離開了這個鬼地方,什麽條件他都能答應。


    “那好,郡王您請簽字畫押。”杜雋清立馬就從懷裏摸出來一張早就寫好的字據。


    看著被送到眼前的白紙黑字,武崇烈再次不可置信的雙眼圓瞪:“長寧侯,你就這麽不信任本王嗎?”


    “王爺,您想要活命,這些民夫也想要活命,他們現在隻需要您給他一個保障,然後就能放您走了。”杜雋清隻淡然說道,“所以,您這份字據不是給本侯的,而是給這些民夫的。”


    也就是說,隻要他不簽字畫押,他還是不能走?


    這個主意絕對是眼前這個人出的!那些愚民能想到這樣的主意?武崇烈心裏暗想。


    但那些民夫見狀,他們已經認同了杜雋清的說辭,就趕緊點頭:“沒錯!郡王您不在上頭簽字畫押,給我們一個字據,我們是不能放您走的。不然,誰知道你會不會說話不算話?”


    現如今,他一個人麵對這許多人,除了低頭認栽還能如何?武崇烈咬牙點頭:“好,我畫押!”


    他提筆在一式三份的字據上寫下名字,按了手印。杜雋清轉頭就將其中一份字據交給了民夫的頭頭,一份他自己留著,另一份交給武崇烈:“郡王,這一份是您的。拿著這個,從現在開始,您和他們就和解了。眼前這件事隻是你們之間有一些齟齬,但如今大家已經把話說開了,以後也會和睦相處。”


    誰會和這些賤民有齟齬?誰又會和他們和睦共處?這些下賤的東西,以後他連看都不想再看到他們!


    武崇烈心裏恨恨叫罵,他接過字據隨便揉了揉就塞進袖袋裏,然後就趕緊催促:“不是說本王簽了字據就能走了嗎?那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郡王這邊請。”杜雋清立馬給他領路。


    武崇烈瞬時又昂首挺胸,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來。


    他們一行人穿過民夫們的包圍圈,來到圈子外圍,此時陽新縣和永興縣裏頭的兩位縣令都已經等得焦躁不安,兩個人都不停的原地踱步,手指把衣袖都快摳爛了。


    忽聽有人叫了聲:“郡王出來了!”


    兩位縣令趕緊伸長脖子看過去,果然見到武崇烈正在杜雋清的引導下慢慢朝這邊走過來。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群手裏拿著武器的民夫。


    尤其是陽新縣縣令,他看到還活生生的武崇烈,簡直激動得都要哭了!


    “郡王,您怎麽樣?您沒事吧?”他趕緊衝過去開始噓寒問暖。


    武崇烈冷冷瞪視著他——都怪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本王被人困在那裏那麽久,你都沒殺了這群刁民進來把我救出去,結果卻讓姓杜的抓住了機會,然後就強迫本王簽下了不平等條約!要是你早點衝進來,那不什麽事都沒有了?本王還不用受那麽多苦!


    縣令被他瞪得渾身發軟,慢慢的也說不出話了。


    此時卻聽杜雋清開口:“事情已經解決了。郡王和這些民夫已經達成一致,這件事隻當做是一件小事來處理,不過是雙方因為理念不合產生了一些衝突,不算嘩變。”


    “真的嗎?”陽新縣縣令頓時雙眼裏頭光芒萬丈!


    要是這樣的話,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也就不算他治下出現了嚴重的治安事故,他不需要一層層往上報去,更不用擔心吏部因為這件事給他考績的時候評個劣,他也就不擔心接下來兩個任期內都升不了官了!


    天知道,在得知武崇烈的人在陽新縣境內也挖出鐵礦之後,他心裏有多忐忑。他自然也想靠著這個鐵礦揚名立萬,可隻要想想武家人的處事方式……他就不敢抱太多的妄想,隻盼著武崇烈趕緊把他想要的東西都挖走,從頭至尾一切都順順利利的,他就謝天謝地了!


    可是,終究事與願違。武崇烈和他的人在這裏倒行逆施,欺壓民夫,愣是將人逼得聯起手來造反。當得知消息的時候,他隻覺得天都塌了!


    就在杜雋清領著武崇烈出來之前,他都已經做好了帶著全家以死謝罪的打算了。


    不過現在……還好還好,多虧了長寧侯和長寧侯夫人兩個人及時出現,還這麽巧妙的化解了危機。他的烏紗帽保住了!


    如今字據還捏在杜雋清手裏,而且看縣令的意思,他分明也是盼著這件事的性質從惡劣變為平和的。武崇烈即便心裏一百個不甘願,他還是點頭:“是,都解決了,本王不會再追究他們的任何問題。”


    “下官多謝郡王!”陽新縣令趕緊就衝他行了個大大的禮,“郡王您寬容仁愛,下官和這裏的百姓們都感激不盡!”


    這種拍馬屁的話還是算了吧!他心裏已經恨死那些民夫,也恨死杜雋清,也恨死這個沒用的縣令了!這種好話對他沒用,他聽不進去。


    武崇烈徑自抬腳:“車馬有嗎?本王累了。”


    “有有有!下官一直盼著郡王您能出來,所以接您迴縣城的車馬一直在那邊候著,您請跟下官來!”陽新縣令趕緊點頭。


    武崇烈拔腿就走。


    “郡王殿下!”但這個時候,又聽杜雋清一聲大叫。


    武崇烈不耐煩的停下腳步,卻連頭也沒迴。“長寧侯,本王累了。這裏的人本王也都已經決定放過了,你還想怎樣?”


    “郡王您多慮了。本侯叫住您,是想問——眼前這個礦山裏的爛攤子,可需要本侯幫您收拾收拾?畢竟方才本侯看了看,您現在應該也沒心思管這裏的事情,而您手頭也幾乎沒多少能用的人了。”


    這個人又在嘲笑他!


    自己帶了那麽多人馬,那麽多的銀錢來到這裏,到頭來卻把事情給弄成這樣。眼前的滿目瘡痍,必然同他們永興縣那邊礦山裏的興旺繁盛大相徑庭。尤其現在,他手下能用的人全都被民夫給要麽關起來、要麽打得渾身是傷,根本沒心力去管這些事了。然後,他就堂而皇之的來自己的地盤上嘲笑自己!


    要不是看在這個人剛剛把自己從民夫中間救出來的份上,武崇烈真想扭頭過去往他臉上撓一爪子!


    “這個隨你。長寧侯既然主動請纓,那本王當然也不會拒絕。”他冷冷丟下這句話,就又迅速邁開了步子。


    反正關於這個礦山的機密資料早已經被他放在了縣城裏的王府,這裏最好的鐵礦也早被他叫人給挖幹淨了。這個人就算現在接手,他也拿不到什麽好東西,那就讓他吭哧吭哧的去忙好了!


    正好,他還省事了!


    武崇烈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果斷將這個爛攤子扔到了杜雋清頭上。


    杜雋清又不禁皺皺眉,眼看武崇烈登上車走了,陽新縣令也狗腿的跟上走了,這裏竟然隻留下了他們永興縣過來的人!


    這場麵……


    永興縣令都忍不住嘴角抽抽。“侯爺,咱們真要在這裏幫他們收拾爛攤子?”


    眼前這個礦山的狀況……真個是慘不忍睹呢!


    “那是當然。”杜雋清立馬頷首,就衝著杜仁點點頭,“你去吧!”


    “是!”杜仁領命,立馬帶著人往山裏去了。


    顧采薇則是馬上又招唿琉璃和曉芳兒幾個,再將其他車上的米麵菜肉給搬下來。甚至,他們車上還準備了好幾口大鍋!


    當場挖土壘灶,撿來樹枝,他們就開始打火做飯。


    很快,飯菜的香味就傳出去老遠,將一眾民夫都給吸引了過來。


    他們將中間這幾口大鍋都給團團圍住,眼看著在灶前忙碌的顧采薇一行人,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們,不停咽著口水。


    琉璃和曉芳兒見狀,她們趕緊柔聲安撫他們:“別著急,東西還沒熟呢,你們先等等。我們今天帶了這麽多東西過來呢,肯定夠你們吃的!”


    隻是這裏的鄉民的確是太多了,做飯是喂不飽這麽多肚子的,他們就煮了三大鍋熱粥,再將帶來的一整隻豬豬肉炒了山上現摘的野菜,豬骨頭燉湯。


    這些飯菜都好做,不到半個時辰就全都做好了。


    然後,琉璃再一聲令下:“拿好你們的碗,挨個排隊盛飯!”


    民夫們頓時都一哄而散,趕緊去把自己的破碗給拿過來,然後規規矩矩的排隊。


    琉璃再和曉芳兒兩個人拿起勺子,一個舀粥,一個打菜。永興縣令帶來的衙役們則是自覺上前去維持秩序。


    不過一會,三大鍋粥、還有一大鍋菜、一大桶湯就都分得一幹二淨,鍋底桶底連一點湯汁都不剩。


    這些民夫們捧著裝得滿滿的碗,趕緊就地坐下,然後就開始唿哧唿哧的吃起東西來。


    剛出鍋的粥那麽燙,他們卻仿佛一點都沒有察覺,還大口大口的不停往嘴裏倒。


    一邊吃,他們一邊還鼓著嘴感歎個不停:“好吃好吃!飯裏沒有沙子,還有肉有菜有湯的,我做夢都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吃上這麽一頓飯!”


    一個人說著,其他人紛紛點頭。


    而且就算說著話,那也不耽誤他們繼續大口吃喝。


    眨眼的功夫,他們就把碗裏的飯菜還有湯都給吃了個一幹二淨,就連湯裏的骨頭都被他們撈出來啃了又啃,一點肉絲都沒留下。


    餓了好些天了,現在他們可算是把肚子給吃了個半飽,頓時都精神大振,蠟黃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幾分生機。


    民夫的頭頭此時也吃完了飯。他趕緊放下碗,來到杜雋清跟前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其他民夫見狀,他們也跪下了。


    “多謝侯爺和夫人救我們一命!要不是您和夫人及時出現,我們遲早會成為這座山上的一副枯骨。而且你們救了我們的命不說,還給我們吃飽飯、讓我們吃肉……侯爺和夫人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下半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當牛做馬都一定會來報答你們的恩情!”


    其他民夫們也連聲附和著,這群人都爭先恐後的開始向他們磕頭。


    他們現在的情緒異常激烈,磕頭也可得誠心誠意。所以,顧采薇明顯察覺到腳下的地麵開始劇烈震動,她仿佛有種地動山搖的錯覺。


    眼看著這些民夫誠心誠意的道謝,她都不禁眼眶發酸,主動往杜雋清身邊靠攏過去。


    杜雋清握住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心安理得的接受民夫們的跪拜。


    就連永興縣令見狀,他也不由的低頭擦擦眼角。“侯爺和夫人你們今天的確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了這麽多條人命,這可是無上的大功德呢!百姓們都可以給你們建生祠了!”


    “還是算了吧!這裏是陽新縣的地界。”杜雋清卻淡然說道。


    正當民夫們還熱烈叩拜著的時候,杜仁已經迴來了。“侯爺,東西找到了,也已經銷毀了。”


    杜雋清頷首。“好。”


    而後,他突然又高聲喊道:“諸位鄉親,你們要是信得過本侯的話,那現在就再聽本王一個安排,如何?”


    “好!”


    都已經被他們救了一條命了,那他還有什麽要求是他們不能答應的?民夫們全都毫不猶豫的將頭一點,都沒問是什麽,就已經決心一定會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這邊礦山裏眾人齊心,氣氛難得又熱切了起來,而那邊武崇烈怒氣衝衝的迴到縣城裏的侯府,就立馬沐浴更衣。他連洗了三遍澡,一直到快搓掉身上的一層皮,才覺得終於將那些賤民沾染到他身上的味道給洗幹淨了。


    至於在山間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東西,他自然也都不要。


    “都給我拿去燒了!燒得灰撒到外麵,別叫它們汙了本王的眼睛!”


    然後,那些沒有豁出去性命保護他、救他出火坑的護衛、丫鬟還有小廝們也都被他重重責罰,就連丫鬟都被狠打了五十大板,好些人當場就斷了氣。


    得知消息,武崇烈也隻是一聲冷哼:“活該!他們要是在礦山那邊死了,我還能高看他他們一眼。可是現在?他迴來我還嫌汙了我的眼睛!”


    他滿肚子的火氣,而且現在他最恨的都已經不是那些民夫,而是杜雋清!可是杜雋清現在頂著一個他的救命恩人的名號,他不能把人給怎麽樣,那就隻能對自己人下狠手了。


    一直到把那些人都給折騰得死去活來,聽著他們淒慘的求饒聲,武崇烈才覺得心情好多了。


    他立馬轉過身,雙手揉揉肚子:“本王餓了,快給本王把飯菜端過來!”


    這些天在礦山上,民夫自己都在吃野草啃樹皮,但還是把為數不多的米飯都給省下來給他吃了。甚至在吃飯之前,他們還細心的把裏頭的砂石都給挑了出來。他們自以為已經將武崇烈伺候得很好,卻哪裏知道,武崇烈從小養尊處優,根本連糙米都沒有吃過,又更何況這些飯裏帶砂的東西?


    更何況,經過賤民的手端過來的東西,他嫌髒,根本連碰都不想碰一下。所以,他都已經餓了好些天了。


    等到廚房將做好的飯菜送過來,他這才放開肚子大吃了一頓。


    吃得水足飯飽,他再躺到香軟的床上狠狠睡了一覺,才覺得精神好了許多。


    一覺睡醒,都已經是第二天一早。


    這個時候,荊州道按察使才終於帶著人姍姍來遲。


    不過,人剛進陽新縣,他們就已經得知事情解決了,於是也就沒有往礦山那邊去,而是直接來王府拜見武崇烈。


    其實武崇烈之前幾天一直沒有吃好睡好,現在他的精神還不大好。不過,聽說荊州道按察使帶著他手下的精兵強將來了!他立馬心情一個激動,趕緊翻身跳下床。


    “他們來得正好!現在,本王就要讓他們去收拾那群民夫去!”


    陽新縣令昨天一直在這裏伺候武崇烈到天黑,然後才迴去向上峰寫了奏折,將礦山上的事情詳細說明了一遍。不過,他的重點是落在最終雙方握手言和上的。


    今天一早,得知按察使率兵過來了,他又趕緊過去迎接,再將人帶到新安郡王府上來。


    所以,當武崇烈喊出這句話的時候,陽新縣令正在場。


    看著武崇烈一臉怒氣衝衝的模樣,他心中大叫不好。


    “郡王,昨天您不是都已經答應長寧侯不追究那件事了嗎?你們還連字據都簽了!”他小心提醒武崇烈。


    他不說這話好好,現在再提起武崇烈的傷心事,武崇烈一張臉都變得黑沉沉的:“本王是被他們脅迫了!要是當時本王不答應,他就不同意救本王出來。而且當時看那些民夫的表現,分明等姓杜的一走,他們就要把本王給活活打死!本王也是為了保命,才不得已選擇先答應他們。”


    “那您也答應了啊!”縣令低叫。


    尤其,字據還捏在杜雋清手上呢!他拿著那個東西,隨時都能咬上武崇烈一口!


    武崇烈冷笑。“沒錯,本王是答應了。所以本王也沒說現在要去找他們算賬啊!本王隻是覺得他們裏頭有人通敵賣國,所以特地請按察使來將他們挨個查一查。要是他們真是清白的,按察使肯定就會放過他們了。可要是不是……那本王將他們就地處置了,那也是理所應當,你說呢?”


    縣令立馬渾身一涼。


    他這麽做,其實不就是換了個借口,可實際上依然是要向那些民夫實施報複?


    甚至……如果被扣上通敵的名號,別說這些民夫的命保不住,他們的家人、親朋也都自然而然的活不了了!


    他竟然這麽狠!


    得意洋洋的說出自己的計劃,武崇烈就開始催促按察使:“這麽要緊的事情,又是關係到本王手下的那些人,本王可不能徇私,所以這件事本王就不插手了,全權交由你負責。你和縣令一起去吧,現在就去,可別讓那些奸細跑了!”


    陽新縣令欲哭無淚。


    昨天他怎麽會傻乎乎的覺得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的?新安郡王根本就不是那等吃了虧會打落牙往肚裏咽的人啊!


    可是……一旦自己的治下查出來奸細,還是那麽大一批,那依然是他的失誤,他這一任的考績依然完了!


    “嗯?怎麽,張縣令你不樂意?該不會是那些賤民裏有你的親朋吧?”看著他一臉不樂意的模樣,武崇烈涼涼喝問。


    陽新縣令頓時一個激靈,他趕緊搖頭。“沒有沒有!下官樂意之至!再說了,下官出身書香世家,哪裏會和那些賤民有來往?”


    “那就好。”武崇烈頷首,“既然如此,你們就趕緊去吧!”


    “……是。”


    即便心裏一百個不甘願,陽新縣令也隻得點頭,垂頭喪氣的領著按察使又往礦山那邊去了。


    然而,當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礦山這邊,卻又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怎麽……怎麽會?”猶記得當時,被眼前的情形狠狠衝擊到後,陽新縣令失聲低唿。


    “怎麽會?不可能!”當武崇烈聽說之後,他也放聲高喊。


    陽新縣令跪在下頭,整個身體都快趴伏在地上:“啟稟郡王,下官說的是真的。這一點,按察使也能作證。現在礦山上就是空了,一個人都沒有!”


    整個礦山上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他們剛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後來他們四處搜尋了一下,在棚屋那邊還看到了顧采薇給病患們清理傷口留下的棉布、以及傾倒的藥渣。但是,滿山的民夫,連同那些病得都爬不起來的人,全都已經不見了!


    “怎麽可能沒人?他們肯定都藏起來了,你們找過沒有?把整座山都給本王翻過來,也一定要找到他們!”武崇烈怒火。


    “已經找過了,可是沒找到啊!”陽新縣令低唿。


    “怎麽可能沒找到?他們那麽多人,一個個幾天沒吃飯,還有好些傷患,就昨天下午加晚上那麽點時間,他們能跑到哪裏去?”武崇烈不信。


    其實陽新縣令又如何信了?但事實就是如此,容不得他懷疑。


    現如今,他也隻能無奈低叫:“這件事按察使可以作證,下官不曾說謊!”


    按察使此時也才頷首。“縣令說得沒錯,那些民夫的確全都不見了蹤影。我們今天在附近山頭找了整整一天,也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不然,我們也不至於這個時候才迴來。”


    既然按察使都這麽說了,那就說明是真的?那些民夫就這樣憑空失蹤了?


    “這是怎麽一迴事?”武崇烈想不明白。


    那麽多人,怎麽可能突然一下全都沒了蹤影呢?


    “而且,這麽多人,想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轉移出去,而且絲毫痕跡不留,除非是神仙顯靈,不然就隻能是有高人在背後幫忙了。”按察使又說道。


    武崇烈立馬想到了!


    “杜雋清!肯定是他!”


    說著,他馬上想到了杜雋清昨天說過的那句話,他瞬時又怒火中燒。“好啊,本王還以為他真是好心要幫忙呢,結果他竟是抱著這樣的主意!他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可真是妙,他想把本王的人都給弄到他那裏去,讓人幫他挖礦是嗎?不可能!那些人的名號在本王這裏可是登記造冊過的,他敢胡亂搶人,本王這就去找他算賬!”


    “那個……郡王,今天下官在礦山那邊找了一圈,發現礦山上的民夫名冊也都不見了。”陽新縣令忙又小聲提醒了他一句。


    武崇烈頓時氣得跳腳!


    “好啊,杜雋清,你果然是早有準備!還毀了本王的民夫名冊?本王一定饒不了你!本王現在就去找你算賬!”


    他越說越氣,根本一刻都不能再等,就趕緊催促左右準備車馬,他要去找杜雋清算賬!


    “郡王,不行啊!”陽新縣令真的哭了,他趕緊爬過來,雙手死死抱住武崇烈的腿,“昨天長寧侯是好意過來幫忙,他也的確救了郡王您的性命。現在他們又把事情辦得那麽利索,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您現在找過去,肯定要被他們當做無理取鬧,誰知道他們又會對您幹出什麽事來?他們有多奸詐狡猾,你們是親眼見識過的!”


    “就是因為親眼見識過了,本王才更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本王的人,憑什麽他要搶?這口氣本王咽不下,本王一定要去找他討個說法!”武崇烈根本不聽他的話,還一腳將他給踹到一邊。


    陽新縣令還想阻攔,武崇烈就冷冷掃過去一眼:“從昨天開始,你就一個勁的幫長寧侯說話,現在本王蒙受了這麽大的損失,這也是陽新縣的損失,你竟然也不生氣,反倒還想方設法的阻攔本王。還不會,你早就和長寧侯一夥了吧?”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陽新縣令的頭就被壓得抬不起來了。


    “下官不敢!”他趕緊大喊。


    “你最好是不敢!”武崇烈冷哼,“本王現在先去找姓杜的算賬。等和他算完了,再迴來找你慢慢算!”


    說罷,他已經長袖一揮,徑自朝外走了。


    聽著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離去,陽新縣令才慢慢抬起頭,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濃重的愁苦。


    “我的郡王啊,您怎麽脾氣就這麽暴躁?長寧侯他既然敢這麽做,那肯定就已經準備好了後手。您就這麽去找他,那不是自尋死路嗎?長寧侯他可不好惹啊!”


    可是,這種話武崇烈又哪裏聽得進去?他身為武三思的長子,從小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女皇陛下都把他當親孫子一般疼愛呢!這世上就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結果現在,區區一個杜雋清,長安城裏隻排得上三流的勳貴居然敢對他下這樣的手,他絕對不能放過他!


    不止不能放過他,他還要狠狠的打他一頓!打得他跪地求饒才好!


    至於之前武崇訓給他來信告知的什麽杜雋清手頭有神藥,可以折磨得他們生不如死之類的消息,他早已經拋諸腦後了!


    當武崇烈氣勢洶洶的往永興縣這邊殺過來的時候,顧采薇和杜雋清才剛忙完手頭的事情,然後他們可算是鬆了口氣,然後一頭倒在床上就爬不起來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勞累過度的原因還是怎的,來迴這麽趕路、給人寫信,他們忙得一天一夜都沒有合上眼,現在雖然躺在床上,身體也十分疲憊,可他們亢奮的精神卻還沒有放鬆下來。


    顧采薇眨眨眼,她輕聲說道:“馬不停蹄的忙了這麽久,可算是將這些民夫還有他們家人的去處都給安排好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第一批人已經出城往邊關去了吧?也不知道姓武的多久才會發現人都沒了。”


    “應該很快。”杜雋清慢聲說道,“他雖然昨天答應了不追究這事,但以姓武的性子,他肯定又會翻找出其他由頭去折磨他們。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他肯定已經發現了。”


    “發現了就發現了,反正人都已經走了,有本事他派人去追去啊!他要把那些人追的迴來,我就真佩服他!”顧采薇輕笑。


    “他肯定找不到。”杜雋清說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然後一把擁住顧采薇,“好了,睡吧!醒來還有一堆事呢!”


    顧采薇也點點頭。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的時候,她的精神才慢慢放鬆了,隨即困意席卷而來,迅速將她的意識給吞噬得一幹二淨。


    她困死了,她要好好睡一覺,最好睡他個三天三夜!


    然而,兩個才剛合上眼,都還沒完全進入夢鄉呢,外頭突然就響起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緊接著,杜仁的聲音也響起:“侯爺,夫人,新安郡王來了,氣勢洶洶的,說要找侯爺您給個說法。”


    煩死了!她剛要睡著呢,姓武的就找來了?顧采薇氣得低吼:“讓他滾!”


    而馬上,武崇烈的聲音已經從外頭傳來:“杜雋清,你給本王出來!你搶了本王的人,毀了本王的礦山,你現在躲起來算什麽本事?你是個男人話,那就敢作敢當,出來和本王對質啊!”


    他的叫聲又響又尖,就像是一根細針不停的往人的腦仁深處紮進去,吵死人了!


    顧采薇忍無可忍,她立馬翻身跳起來。


    “對質是吧?好,對就對,老娘還要和他幹仗呢!看看最後誰能幹過誰!”


    :。:


    手機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暖入侯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桃花小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桃花小茶並收藏春暖入侯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