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林啊,罪過了……”


    龐統心中想著,可是也沒辦法,那火勢根本控製不了。在他的概念裏,山火就算是在他的那個發達的年代也是很難撲滅的,這注定是場大災。


    所有站在石牆上,木梯上的人,全部都呆住了。他們有生之年都沒有見過這麽大的火勢,連那敵人都全部做鳥獸散。


    炎熱的夏天,狂怒的火焰,成為了這場戰爭最炫目的景色。大家不發一言,很多人被嚇到了,這火焰在四周奔騰,所有的一切都燒了起來,有些人畏懼的往後退了一步。


    那火焰的熱氣唿嘯著,忽然野獸的低吼。龐統咬了咬牙,心知這下搞大了。就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頭雄鹿燃燒著身體從林子中出現,朝著他們的方向奔了過來。它身上的火焰不會放過他的,已經燒焦的背部起著難聞的煙霧。它瘋狂地奔了過來,在所有人的視線下,一頭撞在了充滿火焰的屍堆裏。它一動不動,身體僵直。


    巴達爾沾滿灰塵的油膩臉孔,映著火光。他皺緊了眉頭扭過頭尋找著那個始作俑者。他抬頭看到了那個男人,苦笑道:“鬼主意!”


    龐統不好意思地歎了口氣,他無話可說。確實沒敵人了,他們被火焰給包圍了。燒得發燙的矮牆無法站人,大家全部退到了內圍,或階梯上。周邊靠近森林的山壁發黑、發燙,似乎都要燒紅了。


    大家把胸甲都給脫了,****著上身。龐統露出他雪白的被映紅的肌膚,汗水如同雨下。山民們無事可做了,他們坐在階梯上。有的人迴去搬水過來。龐統走到了最高點上,俯瞰下去。白色的惡魔在火林上生成,它比火焰還要貪婪的覆蓋在上空,形成灰色的雲層。


    他頭一次近距離的看到山火,火海向周圍迅速拓展,無邊無際。


    包圍、保衛瓦塞族的山壁被火焰熏烤著,溫度急驟上升,大氣似乎都凝聚了巨大的熱氣流,穀底的氧氣顯然稀薄了。


    躲在山穀裏的山民,朝著天空仰望那薄暮籠罩的炎熱天空。從天空中俯瞰下去,他們就像即將窒息在這小小的坑洞中無助的、熙熙攘攘的蟲子。


    傍晚,天空中的灰幕如同濃重煙熏妝。夜晚,連星星和月亮都已經看不到了。聚攏在瓦塔山上空的巨大煙團遮蔽了一切。瓦塞族的廣場上,一些年邁的人虔誠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們向山神祈禱,祈禱這場巨大的災難能早日結束。而另一方麵,年輕的一輩卻認為這場山火正是山神對於入侵者和背叛者的憤怒之炎,是救助虔誠者的****。


    但無論是什麽,它都讓穀內的人免於殺伐,暫時安寧。周圍最先起火的地方最先熄滅。那是三天後的事情。在焦炭的世界裏,聳立的黑色的、殘破的,燒得像麥稈一樣就要斷裂的枝幹,或者是風一吹便成片倒塌的黑色的物體。這裏隻有死亡,黑色的有毒物質遍布在眾人的腳下,他們在龐統的帶領下踩出一個個腳印子。


    巴達爾並不想進入這塊死亡的地帶,他拒絕了。但他無法拒絕龐統冒險探路的舉動。所以他給了龐統五十人。


    龐統能看到那些燒焦的、模糊的屍體。本來應該是熱鬧非凡的時間段,可是沒有鳥叫聲,更沒有動物逃竄的聲音。這裏死一般的寂靜來自死亡的氣息。沒有任何活物,這讓瓦塞族的勇士們都覺得心驚膽顫。這場山火太可怕了,以至於有個別跟在龐統身後,卻暗地裏咒罵著他的暴行。


    龐統早就把這場災難作為自己的孽債之一了,這可要毀了多少生靈啊。往西走了一段路,周邊應該是茂密的遮天蔽日的杉木林,但現在卻是空曠的焦木林。他們看到了一條小溪,河水裏都是灰黑色的物質,已經被汙染的無法飲用了。


    再走了一段下坡的路後,俯瞰下方一大片被灼燒的景象,那奔騰的灰霧隨風而動。龐統沒有再走下去,帶著大家迴去了。繼續看殘破的畫麵沒有任何意義。他判斷著這場大火還將繼續一個多月,這是燃燒了整個山脈的惡火。


    瓦塞族的穀地真是寶地,這裏有好幾口井,攝取山體內冰涼、清澈的地下水。不過龐統有一個決定,他覺得他必須那麽做,然後這些清澈冰涼的讓人安心的水將被放棄。


    他先來到了香多雷灰暗的室內,族長依舊躺著,無法起身。香異坐在一側,他看到龐統後馬上當作沒看到,或者說比對待陌生人的態度還要陌生。這是一種強烈的表現,刺激著龐統。


    龐統坐到了香多雷的一側,族長側過臉心情沉重地問道:“怎麽樣?”


    龐統苦笑道:“抱歉了,沒能好好的處理戰事,我把事情搞大了。”


    “哦,是山火的事情吧。”香多雷的表情很平靜,他道:“別放在心上,這是退敵的****。不愧是統轄司州,吞噬並州和雍州的龐統啊,手筆真大。”


    龐統認為無論他心情如何,都該直切主題,他隨口道:“我覺得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了。”


    “他們不想走啊。”


    “我知道。”


    “你能說服他們嗎?”


    龐統愣住了,看著那個把視線往一側移到了女兒身上的男人,那張臉重如鉛塊,卻努力讓周邊的人感到安心。這個無奈的躺在這裏的男人,除了放權給予放心的人之外,他無法披上族長光鮮的外衣去抵抗山火,或是給予山民希望。


    龐統似乎是在用盡全力說話,他大聲道:“沒問題的,我一定會說服他們!”


    食物的配給在廣場上進行,屋子被堆疊成了小山。那些被炒熟的栗子是孩子們的最愛,大人們更傾向取得肉類。不過大家都表現的很謙讓,竟然在發放物資的士兵那裏少拿一點。無論男女老少,都曉得食物的供給都不夠。


    就在這個時候,龐統拿著一個空空的木箱子,推開人群。似乎食物這件事情和他是沒有關係的,他走進去並不是為了討一點吃的。他的目光中有更明確的目的,所以他走到了人群之中,把木箱子放下,他站了上去。他踮起一隻腳試了試箱子的厚度,以免一會情緒激動的時候摔下來。


    他清了清喉嚨,看到大家並沒有注意到他。他放聲大喊道:“喂!大家過來!”


    人們開始抬頭看到這個外來者。為了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他張開嘴放聲大喊道:“把耳朵都豎起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這迴那些領取了食物或者還在排隊的人抬起了頭。就連發放食物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剛要把血淋淋的馬肉遞出去的士兵,把肉塊放迴了箱子裏,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聽到那個箱子上的男人不斷地唿喊聲。沒有人再會置若罔聞了。


    大家把他圍住了,所有站定後等待著他的發言,似乎有些人是抱著期待好消息的態度。


    龐統被無數目光聚焦了,這讓他感到興奮。由於人們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周圍十分安靜。他心情沉重地說道:“我帶著一幫勇士往四周看了看,很不幸,我看到的是災難的現場。所有的林木都被焚毀了。火焰還在蔓延,一直支撐著大家過活的稻穀、果實、野獸都頻臨毀滅。”聽著他的話,孩子害怕的靠在了大人的腿上,緊緊地拽著褲邊。而大人已經驚恐的裂開了嘴。雖然他們聽聞外麵的情況,但大部分人根本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切。


    龐統繼續說道:“這場大火是山神的旨意,他將敵人驅散,我們免遭一難。但這是暫時的,敵人還會卷土重來,他們有充足的軍備,而我們即將斷糧。我們必須把握山神給了的這個大好的時機,往北麵走,朝著平原走,跨過武興郡,到達龐統軍的統轄範圍。在那裏龐大人已經準備好了安頓大家的一切準備,他歡迎大家前去投靠。這是已經被確鑿的事情,不信的人可以去問香多雷族長。當然,族長不會接待每一個人,他現在很累。我是代他來告知大家的。”


    婦女和孩子似乎是不想發言的那種人,他們隻會驚懼或是默不作聲,要麽一臉被無奈和悲哀擠滿。男人都愁眉苦臉,有些拽緊了拳頭,額頭的青筋露出,似乎要像無法到達的目標進發,無力感溢滿了心頭。


    有些年邁的人說話了:“不會離開這裏的。”


    “就算是香多雷的決定,我們也不會遵從的。”


    “是啊,村子和大山是大家的,不是某個人的。隻有在這裏,山神才會庇護我們!”


    龐統早就預料會有這種結果,這些年紀大的人太難纏了。他們枯瘦的身體彎著,卻是揚起拳頭朝天,身體盡力的直起來,露在外麵的手臂幹癟如樹幹子。看似一群弱勢群體,卻是在他們的鼓動下,把所有的人的情緒帶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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