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這件事情變成了常理、常態。龐統咬了咬下嘴唇,或用手輕撫傷處。有時鳥兒輕落於窗緣上,他便學著鳥叫鳴幾聲,真是百無聊賴。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他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白天,典韋都在外麵狩獵,到了傍晚時分他迴來,給龐統端來了飯食。典韋把木盤放下,盤上是熱騰騰的食物,碗中有紅燒肉、白米飯,一碗蔬菜。龐統由於他的腳步聲以及飽滿的睡眠醒了,他右手支起身體。


    碗燈早已點燃,土色陶瓷質地的油燈碗裏的油脂如同平靜的水麵,燈芯從油內像是一條白色長蟲般伸出,躺在了碗口上。火苗便在邊緣的燈芯處搖曳著。


    典韋見他起身,忙說道:“大人勿要妄動。”


    龐統咬了咬牙,道:“還有點痛,不過這個動作的程度我還是可以的。真是美味啊。”他看得肚子咕咕叫。典韋端起碗來,勺子上是夾碎的紅燒肉和米飯的混合物,龐統順從的從勺子上吞下了食物。他起初隨意咀嚼了兩下,之後似乎發覺了食物中的奧妙,兩眼生光,快速地咀嚼了幾下。


    他似乎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對著典韋歎聲道:“好吃啊,這是什麽美味啊!有點難嚼,卻非常有味,鮮美,迴味無窮,絕非雞鴨豬羊。”典韋又喂了一口,龐統吃了後有了一番新評論:“這迴不同了,還有一種膠狀物的感覺,齒頰留香啊!”


    典韋癡癡地笑了。龐統正視他,問道:“莫非熊肉?”


    典韋點了點頭,道:“乃是最精貴的熊掌。”


    龐統吃驚地咧開了嘴,這可是他第一次吃這人間美味,以往隻是耳聞罷了。


    典韋繼續說道:“這東西可對大人的身體恢複有幫助。我便打聽了山裏熊出沒最多的地帶,在那裏放了些捕獸夾。豈料一頭很大的黑熊被夾中,但這家夥體魄大,扯斷了夾子與大樹相連的繩子,硬是逃了。由於夾傷後留下了血跡,我帶了人追蹤到了它,一戟被我刺破了喉嚨。”他一邊喂,一邊說。“大家可是樂得不行啊。做了個木筏一樣的東西,把它捆在了上麵,拖了迴來。”


    龐統總算堅持到他喂碗了,不過手已經在發抖了,豆大的汗珠凝結在額頭上。他唿出口熱氣躺到了墊子上,滿足中卻湧出了憂慮,道:“我一點趕快好起來,北麵不知道怎麽了。”


    典韋未接話,而是收拾了一下碗筷,把盤子放到了牆角邊,他伸了個懶腰,真像一頭黑夜中的巨熊。


    “睡吧。”


    龐統輕聲道。典韋的眸子裏由於打哈欠而凝結了無意義的眼淚,他笑著側躺到了地上,以手為枕,很快便打起了唿嚕。龐統知道典韋是為了不引起自己的不快而沒有把那個話題接下去,他們都知道在沒有外界訊息的情況下聊這種話題隻會陡增悲傷。


    他低聲道:“累了就睡,人之長情。傷勢還是藥的原因,我也比較貪睡了。可現在也是剛睡醒,怎麽睡得著呢。”


    窗口的簾幕掛在一側又長又粗的釘子上,令人舒服的晚風徐徐而來。龐統透過這個屋子的口子,斜斜地洞穿了黑幕,看到了群星在黑色的紙本上爭豔。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是啊。”


    龐統一驚。


    “誰?”


    此時典韋敏感的神經抽動著皮膚,猛地從睡夢中醒來,如同高山般坐起,怒目射出炙熱的火焰,把剛撩開門口簾幕的香徹嚇得直哆嗦。響徹一手維持張開簾幕的姿勢,另一隻細瘦的手拿著一個布包似的的東西。


    “香徹啊。”


    典韋鬆了口氣,原本放到一旁長戟上的手收了迴來,放到了調整到跪坐姿勢的膝蓋上。


    香徹咽了口唾沫,心中悸動不止,叫道:“好厲害啊!”


    典韋歪著腦袋看著他,不知他是什麽意思,起身走了過去。香徹兩步入內,簾幕隨之垂落。他拿著墊子的手遞了過去。


    龐統努力往門口的方向傾斜身體,扭過頭看到了那個東西,便說道:“多謝了啊!”


    典韋接過了布包,疑惑地看了看。香徹一副對典韋很敬畏的樣子,沒有平日的嬉笑,很一本正經地說:“讓大人弄成了布袋子,塞了很多野豬皮在裏麵。可是我想出來的啊。”


    典韋一手拿著墊子一手撫摸著他的小腦袋,笑道:“真是個不錯的想法,靠在上麵會很舒服的。”


    香徹就像被無比崇敬的人誇讚了,喜出望外的露出了難為情的表情。


    “那你們睡吧,明天山熊還要帶大家去幹番大事,對吧?”


    “會的。”


    典韋點了點頭。香徹“嗯嗯”兩聲,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他就像領到了重要的命令似的轉身離開了。典韋走過去將外表是灰色麻布麵料的布包給了龐統,躺在地麵上微微揚起頭的龐統用右手把“香徹的構思”接了過去,剛接觸到那布包的表麵後隻是一種平常的感覺,當是接過後那手指和掌麵完全陷入了彈性十足的墊子內,裏麵富有彈性的柔軟感便是許多豬皮無規則的堆疊的效果。若是用棉絮填滿會有很軟趴趴的感覺,而用豬皮便能有韌性又不失柔性。


    龐統把墊子放到了腦後,被頭發包裹的皮層在墊子裏陷了進去,舒坦地說道:“把我的意圖理會的很透啊,真是個用心的孩子。”


    “這裏的人很淳樸,有時想想要不是為了大人的偉業,我倒是留在這過過清閑日子。”


    典韋說著躺了迴去,兩手枕在腦後,仰麵欣慰地笑了,就像已經看到了那一幕。龐統側過臉看到了他的真情流露,便說道:“等我能順利逃迴領地,天熊你就迴來這裏吧。”


    典韋聽了笑意更甚,翹起了二郎腿。他說道:“那太好了啊……我小時候家裏窮,也沒讀過什麽書,父母因為瘟疫死的早也沒教什麽。可我也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過這個天下,還曉得國難當頭匹夫有責,還曉得老百姓日子過得好才是皇帝有功勞。就現在的局勢,漢朝不行了,一定要有能者把持天下,否則勞苦的人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或者是在亂世下死於非命,要麽苟且偷生罷了。龐大人你答應我件事情吧。”


    龐統被他剛剛的言論深深地吸引,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看似粗枝大葉、沉默寡言的漢子原來有這麽多的想法。他正怔住,聽得天熊有要求,也是隨口就答應了:“沒問題,你說。”


    “我和大家會幫你一同奪下這片大地,之後你可要對老百姓好好的,那樣我就安心地過番清閑日子了。”


    龐統正色道:“這哪是要求啊,根本就是我的目標。”


    “那就好,那就好啊。”


    典韋說閉上了眼睛,雙腿平放,唿吸平緩。就像一天為了捕食而忙碌後的黑熊,終於有了休息的時刻,幾乎不需要使用謀略的生活方式讓人的思緒簡單、神經鬆弛,疲累很快將人拖入了安逸的休眠之內。


    龐統默不作聲地彎起了嘴角,當他嗬嗬一笑的時候,典韋已經進入了夢鄉。他心想:“馬騰已是如此老奸巨猾。曹操、袁紹之輩更非等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年輕氣盛,如不遭此大劫,今後遇上真正的亂世梟雄,定要葬身沙場。遙望遠方諸葛亮,日後又是一大敵,再想想江東的周瑜,老謀深算的司馬懿,真不知如何神機妙算。天時地利人和,征伐的事情並非泛泛而談,我太驕縱自我了。”


    次日早晨,龐統剛醒不久,香異就端著放有粥碗的木盤進來了。喝了粥後就是那“迴味無窮”的中藥。日複一日,龐統在眾人的悉心料理下恢複的挺快。


    半月後,龐統自己便能坐起身子。香異端著早餐進來後,訝然道:“不要勉強啊!”


    龐統輕笑道:“沒事的,已經好很多了。七天一次的話,今天是要換繃帶了吧。”


    香異放下木盤,端起粥碗道:“是呢,午時給你換了。薩伊大巫會親自過來的。”


    “是要看傷勢吧。”龐塔說著朝著盛滿菜粥的土色陶碗伸出了雙手,香異有點猶豫地把粥碗遞給了他。


    “沒事的,我自己來吧。”


    龐統左肩的傷勢恢複的比腹部的洞穿性傷口要快的多。此時左臂有力,肩膀也沒有了痛感。雖沒有右臂那般靈活,但吃點早餐是沒問題的。帶著有點失落的表情的香異咬了咬下唇,隻好擠出一句話:“我去看看中藥熬好了沒有。”


    中午的時候,薩伊大巫過來了,龐統剛吃好午飯,香異收拾了碗盤後離開。薩伊跪坐於右側,龐統也轉過身子跪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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