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我絕對跑不過顧行止,可不知是他故意放水,還是我心裏的憤怒觸發了潛能,一直到我跳上公交車,他都沒追上我。


    有些東西早已經不言而喻。


    我看著停在路口那道高大的身影,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囤積在眼眶的眼淚再也留不住,順著臉龐往下,一大顆一大顆砸在腳底。


    就連騙騙我,他都不願意。


    情緒的爆發,在嗚咽中慢慢變成了嚎啕大哭。


    正好是末班車,車上沒什麽人,我蹲在公交車中部,哭的不能自已。有人下車,順手遞過來紙巾,我接過來,一把擦過丟在一邊,哭泣的聲音更加大了些。


    我不是以前那個夏悅了。除了顧行止,我一無所有。可我難過的不是失去這一切,而是失去顧行止這個人。


    等我抬起頭來,人已經站在了夏陽的公寓下麵。意識到這一點,腳怎麽都邁不出去那一步。今天得到的羞辱難道還不夠,還要到夏陽麵前去被他羞辱。


    眼淚斷了線,不停的衝刷我的臉頰,像是要把這下半輩子的眼淚都流幹。周邊一片寂靜,隻有我壓抑的哭泣聲。不知到了什麽時間,天空黑的像是一團濃墨,忽的下起雨來。


    從淅淅瀝瀝,漸漸下成傾盆大雨的樣子。


    不願意邁開的步子,也沉重的邁開了。


    一路進電梯,在夏陽的樓梯出電梯,摁響門鈴。這個時間大家都在睡覺,夏陽大概也在睡覺,不知道被我吵醒了,會不會劈頭蓋臉先把我罵一頓。


    大腦沉重到想不了更多,身子漸漸發熱。我靠著夏陽門前一遍又一遍的按門鈴。不知道到了第幾遍,手上終於沒了力氣,眼前一黑,整個人朝著地麵上栽了下去。


    一夜惶惶,接連做了好幾個夢,夢裏都是重複的場景,夢見肖笙笙挽著顧行止的手臂,兩人在教堂裏擁吻,深情又溫暖。


    “夏悅!”


    猛地被驚醒,從夢裏脫離出來,我想睜開眼,卻發現眼皮似有千斤重,怎麽都掀不開,渾身像是被人用繩索捆住了似的,怎麽都使不上勁。


    朦朦朧朧,隻覺得渾身都是黏膩的汗漬,渾身像是著火了一般滾燙。不知從何時氣,身邊響起一道聲線,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暴躁的語氣。


    “老子真是不知道你腦子裏裝的什麽?豆腐渣嗎?!”夏陽的聲音氣急敗壞,卻帶著絲關懷,片刻不停的絮絮叨叨,“明知道下雨了大晚上的瞎跑什麽?淋雨就算了你暈倒在老子家門口是想告我見死不救?!”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聲音時大時小,像是一台壞了收音機。


    “早跟你說了顧行止不是什麽好男人,你他媽非不聽,現在開心了?當小三高興麽?”


    漸漸的,他聲音再次抽離,從大到小,漸漸消失不見。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傍晚。


    我又閉了閉眼睛,隻覺得酸澀的緊,整個人像是經曆過一場大戰,疲軟到不行。反應了好一會兒,迴憶起發生了什麽,我再次緩緩閉上眼。


    沒想到,我最後居然會淪落到夏陽收留的地步。也沒想到夏陽居然會收留我,他不是向來都認為我死了最好?


    忽的聽見門邊輕響,我睜眼看過去,正好看見夏陽端著一碗粥過來。注意到我醒了,他臉色一變,惡狠狠的:“你再睡下去,老子都要把你送到殯儀館去了!”


    我動了動唇,渾身沒什麽力氣,連反駁他的話都說不出。


    夏陽冷眼看著我,將那碗散發著清香的粥放在床頭,雙手抱胸。


    “你他媽的是豬變的?大晚上的淋什麽雨裝什麽酷?”說著說著,他忽的奇怪笑了聲,看我,“你該不是被顧行止掃地出門了吧?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導致低血糖在我家門口暈倒。”


    他還要在說些什麽,我兩眼翻了翻,又要暈過去。他急忙往前跨了一步,大聲道:“別睡了!”


    我被他一驚,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兩圈,朝那碗粥掃了過去。接近兩天沒進食,渾身沒有沒有一丁點力氣。


    夏陽見狀,繃著臉:“自己起來吃,別想我會喂你!”


    五分鍾後,夏陽翻箱倒櫃找出來一把買廚具時送的勺子,一臉不情不願的舀了粥往我嘴裏送,動作粗魯。


    折騰了幾分鍾,喝完一碗粥。我重新躺在了床上,好歹有了些力氣,眼神朝夏陽掃了過去,氣若遊絲。


    “粥是你煮的?”


    聲音太小,夏陽沒聽清。他皺眉湊近了些:“你說什麽?”


    我又重複了一次。這一次他聽清了,別扭的被開眼,不情不願的點點頭,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真難吃。”


    夏陽臉色一變,惡狠狠的掃過來,恨不得一巴掌拍過來似的,抬起的手落下來時降了力度,他捏著我的手,送到我麵前,一臉嫌棄。


    “你是去翻垃圾堆了嗎?一手的玻璃碴是恨自己手長得太漂亮了?”


    “沒有……”我淡淡的看著手上那幾個已經不太明顯的細縫,還泛著紅,裏麵的玻璃碴已經被挑了出來。是夏陽?他什麽時候還會為我做這些,我昨晚也不過抱著可能會被他丟出去的可能敲的門。


    “還沒有?”夏陽脾氣本來就暴躁,一點就著,“那你是覺得自己活夠了?到國際大廈頂樓去,免得樓層低了落得個半身不遂!”


    以前每次被他罵,我都會渾身冒火,可這一次,我沒有一丁點的不適應,甚至沒有一點犯怵。


    聽著聽著,我看著窗台失神,腦海裏浮現的又是和顧行止那些爛攤子的事。大概,我和他走到這一點就真的結束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我渾身就不自在極了,眼眶澀澀發疼。明明一開始,也不是我主動的,怎麽到結束,渾身是傷的人就我一個?


    “夏悅,你他媽的是不是傻?不就是個男人你就跟送了命似的?!”


    我收迴眼神,垂眸,沒吭聲。


    夏悅卻像是見不得我這副忍氣吞聲的模樣,怒其不爭,語氣暴躁:“你能不能別這麽慫?你也就會在老子麵前嘚瑟!當年蘇澈那個小白臉不要你了,你也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現在不過是重演了一次,有什麽好矯情的?”


    那隻被玻璃碴紮過的手慢慢收緊,疼痛一點一點傳迴大腦皮層,我淡淡的看著他:“不一樣。”雙眼沒有一點生氣。


    那一次是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這一次是覺得連活下去的想法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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