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紇士兵們終於實在不能忍耐了,他們不能忍受著這些山包上的神策軍肆無忌憚的射殺。雖然之前在攻擊這些山包時得知對方有連弩.弓手強悍的守衛,若要攻擊這些山包上的敵人,代價必然不小。但現在,卻也根本不在乎了。既然前方兵馬進度緩慢,那便先解決後方山包上的這些搗蛋的家夥。就算付出不菲的代價,也不能讓他們再肆意妄為。


    於是,在得到乞紮納力的許可之後,一萬多迴紇騎兵開始對後方幾座山包的衝鋒掃蕩。山包上的連弩.弓箭手以及神威炮雖然大量的殺傷對手。但這一次,迴紇人鐵了心要拔出這幾座山包上的隱患,於是在付出了八千多人傷亡的代價後,後方山包上的三千餘神策軍弓箭手以及數百名炮營炮手被屠戮殆盡。他們繳獲了兩座山包上裝備的七八們虎蹲炮如獲至寶的搬運下山,運往後方而去。


    雖然這次行動付出的代價不小,但清理了幾座山包上的神策軍,便像是拂去了眼前飛舞的蒼蠅一般的舒坦。即便前方的山包上還有神策軍的遠程武器的轟擊,但已經威勢小了許多。畢竟在射程範圍內的山包隻有五座,一下子清理了三座,剩下的兩座南邊山包上的轟射便顯得威力寥寥了。


    果然,在三座山包被占領之後,南邊的兩座山包上的轟擊也逐漸停止。因為他們造成的傷亡實在太有限了。之前因為兵馬的迅速衝鋒,擊殺一人一騎會引發多米諾效應,會造成大量的死傷。但現在,隨著陣型移動的緩慢,兵馬擁堵在一起,幾乎原地不動。那麽不能爆炸的實心彈的轟擊便沒什麽太大的意義了。這時候需要的是能遍地開花的炮彈,但可惜的是,神策軍並無這種炮彈,隻能依靠神威炮的炮彈在對方陣型的邊緣繼續的射殺對手。


    ……


    通道之中,戰事膠著血腥,在後方迴紇人攻下三座山包的時間裏,前方兩條通道中雙方的死傷人數已經超過了兩萬人。兩裏寬的通道戰線上屍首堆積如山,鮮血如小溪般的滿地橫溢。絞肉機般的接敵麵上,不斷吞噬著雙方士兵的血肉,吐出來的都是殘渣和血水。


    迴紇人果然是強悍之極,在這種情形下依舊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退卻之意,相反像是嗜血的狼群一般,越是慘烈的戰局,似乎越是激起他們的血性。或許也是因為被對手的侮辱太甚,他們已經漠視自己的生命,為的便是一報羞辱神靈之仇。在這種不懼生死不計代價的衝殺下,他們也獲得了巨大的進展。


    他們的下手極為刁毒,最初麵對重甲對手,他們的彎刀不能穿透神策軍重騎半身披掛的厚甲,所以一刀砍刀要害之處還以為得了手,卻不料被對方橫陌刀揮舞劈成兩端。很快,他們便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所有的迴紇騎兵下刀的部位從上半身轉到了下半身。他們專門朝著神策軍重騎的腿上,腰上,甚至是小腿腳踝上砍削。這對他們而言根本不是難度,因為他們在馬背上俯仰自如,根本不擔心會摔下馬來。


    這樣一來,確實被他們找到了神策軍重騎的弱點。神策軍重騎兵的護甲重點在上半身和頭部,對下半身確實防護較弱。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因為為操控馬匹的靈活方便,不可能在下半身還用重甲防護。那樣一來,重量增加不說,整個重騎兵也成了一塊笨重的木頭,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動作。正因如此,在迴紇人刁鑽的攻擊下,重騎兵的傷亡也呈直線上升。接敵麵上正麵迎敵的神策軍重騎兵傷亡逾四千人,這是極為重大的損失。


    而且隨著前方重騎兵的陣亡,在其後方的神策軍騎兵也遭受重創,被對手壓迫了的不得不後退裏許。戰線越來越接近山包南側。而再有兩裏地,便出了這兩道山包通道,前方不遠便出了梅花狀山包之地,抵達神策軍的大營了。這第二道防線其實也是最後一道防線,過了這道防線,其實便宣告了王源計劃的失敗,麵臨的便是對手四麵八方的蜂擁進攻。


    神策軍的節節後退給了迴紇人巨大的信心。他們的攻擊更加的兇狠。無數的騎兵以一種自殺式衝鋒的方式猛烈衝擊神策軍的防線。逼迫著神策軍的騎兵一步步的後撤陣型。在這種騎兵作戰中,一旦陣型崩潰,那便是災難性的後果,到最後根本無可收拾。敵我雙方其實都對此心知肚明。


    柳鈞策馬站在南側的山坡上,對眼前的情形他盡入眼中。重騎兵傷亡過半,他的心簡直在滴血。重騎兵的培養實在太過艱難,卻在這裏死傷了數千人。但與此相較而言,更不能容忍的其實是陣型經受不住對手的衝擊而後退,這在柳鈞參加的戰事中從未出現過。柳鈞眉頭緊鎖,既惱火又對對手強悍的實力感到敬佩。


    “傳我命令,實行第二套計劃。務必將戰線往前推進,阻止敵衝鋒進逼之勢。”柳鈞終於沉聲下達了命令。


    身旁親衛沉聲應諾,點燃了的幾發信號彈躥升天空之中,爆發出絢爛的火花。


    隨著信號彈的升起,神策軍陣型立刻發生變化。承受著對手衝擊的騎兵兵馬同時朝兩側退避,露出巨大的空隙來。迴紇騎兵甚是驚訝,在如此密集的交戰之中,對手突然後退的舉動顯得有些突兀。這說明對方陣型的後方明顯是留有空隙,陣型是單薄的。這一退,豈非是給了己方更為開闊的衝鋒空間。本來就因為拉不開距離進行兇猛衝鋒的迴紇騎兵們不僅心中狂喜。果然是對騎兵作戰的忌諱一無所知的對手,已經節節敗退的時候還讓出數十步的空隙來,這豈非是自尋死路。


    “殺啊。殺光他們。”迴紇軍陣中發出震天的嚎叫聲,無數的彎刀高舉而起,迴紇騎兵催動戰馬,踏著滿地的血肉發動了兇悍的衝鋒。


    “昂!”“昂!”


    神策軍陣中一陣怪異的吼叫聲響徹夜空,那聲音明顯不是人的叫喊聲,也不是戰馬的嘶鳴聲,而是野獸的巨大嘶鳴。聽到這巨大嘶鳴聲的迴紇騎兵們不禁愕然,心中疑惑不已。


    下一刻,謎底揭曉。朦朧昏暗的塵土之中,十幾隻如小山般的龐然巨.物緩緩移動而出。接下來,他們的左右是更多的這種龐然大物,它們如一座座巨型肉山一般緩緩移動。每踏出一步,地麵都隨著劇烈震動,煙塵便騰起一蓬。


    “那是……什麽?什麽怪物?”迴紇騎兵們在馬上驚愕瞪視。


    “好像是……象騎兵……我的摩尼神,他們怎麽會有象騎兵?怎麽可能?”


    沒人能迴答他們心中的疑問,數千騎兵已經衝過了數十步的距離,抵近了對方陣型的前沿,同時也抵近了上百頭象騎兵組成的防線的身邊。然後,他們看到高高的象背之上背負的象座裏,十幾名**連弩手露出了身形,手中握著的十字連弩已經發出了嗡嗡的連發之聲。


    人仰馬翻,慘叫和嘶鳴聲響徹戰場。數千名在象背上的連弩射手將手中的連發弩箭像暴風驟雨的傾瀉到身邊的敵軍騎兵身上。象騎兵的連弩短小精悍,雖不能及遠,但在五六十步距離內,精度極佳,威力十足。迴紇騎兵們在地麵上翻滾著,慘唿著,衝鋒在前的千餘騎兵在連弩的打擊下幾無生還。


    更多的迴紇騎兵飛馳而至,他們的身影在象騎兵麵前就像是在猛虎身旁的小貓。除了接受連弩的射殺之外,一些倒黴的或者是膽大包天的迴紇騎兵一旦靠近象騎兵身旁,便被大象綁在大象長牙上的尖刀割成幾段,癱倒在地。更有的被長鼻子卷起,連人帶馬被拋上半空之中。


    “殺死它們,放箭射殺他們。”大駭之下,騎兵將領們大聲高聲叫道。


    所有迴紇騎兵紛紛迅速取長弓在手,彎弓搭箭迅捷射出。大象的目標太大,他們根本無需細細瞄準,再加上射箭也是他們的看家本事,每一支箭都會命中目標,這是毋庸置疑的。數千羽箭帶著風雷之聲激射而至。每一頭象騎兵身上都中了幾百支箭。迴紇騎兵們大聲歡唿著,因為在他們的想法裏,這些象騎兵必是轟然倒地,變成一堆死肉。


    然而,他們驚愕的發現,那些射中大象的箭支像是射中了石頭一般,劈裏啪啦一陣亂響,箭支飛迸亂跳,紛紛墜落於地。那些箭支根本無法穿透象騎兵堅硬如鐵的皮膚。箭支帶來的刺痛卻激怒了這些象騎兵,一頭領頭的巨象長聲嘶鳴,引發了其他象騎的集體吼叫,然後它們開始咚咚咚的直朝對方的陣型衝鋒而來。


    “射殺象背上的人。它們都是受人操控的,射殺象背上的弓弩手便不足為慮了。”有人高聲叫喊道。


    眾迴紇騎兵恍然大悟,頓時又是一輪箭支攢射而至,但這一次的目標是在象背上的象座。


    “叮叮叮,當當當。”一陣爆豆般的響聲響起,甚至在黯淡的光線中爆出了一些耀眼的火花來。那是勁箭集中硬物才會發生的現象。所有的可箭支都劈裏啪啦的再次如雨點般落在地上,象座安然無恙,裏邊的人自然也安然無恙。他們哪裏知道,這些竹製象座早已經過了改良,以前為了防箭采用的是加掛木盾的方式。但那種辦法防護力不佳,且不能防止火箭的攻擊。這之後,神策軍采用了加掛鐵甲的方式。隨著兵工廠冶煉手藝的提高,鐵甲可以更為輕薄堅固,雖然重量增加了不少,但在減少了兩名乘員的代價後,問題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改造之後,除非是鐵頭勁箭的射擊,否則對象座無損。而鐵頭箭雖然鋒利強勁,但卻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有錢裝備兵馬的。箭支這種損耗巨大的物資,看似不起眼,但動輒數十萬羽的發射,足以讓任何一隻兵馬望而卻步,不會去裝備太昂貴的箭支。更別說迴紇騎兵了,他們用的便是草原民族習慣使用的木質箭支,箭頭上普遍采用的是過火增硬的工藝,講究一點的用堅硬的遂石磨造箭頭裝備。至於鐵頭箭,那可是稀罕物,非貴族部落親衛騎兵根本沒有機會裝備。更遑論這些普通的迴紇騎兵了。


    就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時候,象騎兵嘶鳴著踏著滿地的塵土和血肉飛奔到了迴紇騎兵陣前。然後,他們一往無前的朝著密集的敵陣踐踏了過去。象座上弩箭咻咻的發射著,不斷收割著密密麻麻擁擠在一起的對手的生命。下方巨象的長牙瘋狂的挑動著人馬,長鼻子如巨鞭揮舞著,玩物一般的拋飛距離內的騎兵。這還罷了,象腿兩側,象座下方伸出的精鐵銳物在人群中橫掃切割,將身旁數尺內的人馬橫切成數片血肉,嘩啦啦的在身旁倒塌下來。內髒血肉,殘肢斷臂,四處飛濺,場麵簡直讓人驚魂到無法唿吸。


    所有目睹此狀的迴紇騎兵們都膽寒心裂,渾身顫抖。即便他們強悍若此,但麵對眼前的場麵,很多人褲襠發熱,嚇得尿了褲子。


    ……


    邠州城西北九裏處,本來黯淡昏暗的月光下的曠野突然被四周突然出現的無數燈籠火把所照亮,本慶幸逃出樊籠得到生天的李璲和李璬二人大驚失色,瞬間便明白發生了什麽。很顯然,這是中了埋伏了。


    四周火把鬆明亮如白晝,無數的人影從四麵八方湧了上來,喊殺唿叫之聲響徹四野。未等李璲李璬等人迴過神來,無數兵馬便將這支驚慌失措的兩三百的隊伍圍在當中。為了悄悄出城不興師動眾,李璲李璬隻帶了兩百餘親衛護送著家眷車馬,此刻這兩百餘親衛那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能夠突破重圍的可能。


    “立刻下馬受降,否則格殺勿論。”周圍的士兵們鴰噪叫喊著,森森的兵刃閃著寒光指著被圍困於中間的眾人,還有無數的弓箭手拉開了弓弦,黑魆魆的箭頭也對準了他們。


    “跟他們拚了。”李璲大喝道。


    “十二哥,還是不要這樣了吧。這架勢如何是他們的對手,沒得白白送了性命。”李璬麵色蒼白的道。


    “那怎麽辦?”李璲咬牙問道。


    “還能如何?隻有投降一途了。但願……念及我們也是皇族血脈,十八弟能饒我們一命。我們歸順他便是。”


    李璬口中這般說話,心裏其實持悲觀態度。十八弟是那般仁慈的人麽?當然不是。長安城頭,他已經割袍斷義了,那便代表著他再也不會被所謂的血脈之聯所約束了。但此時此刻,拚是必死,隻能碰碰運氣了。


    李璲聞言長歎一聲,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耷拉下了腦袋,心中後悔不及。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和李璬偷偷逃離邠州城,依仗著邠州城池守城,獲勝生還的希望雖然渺茫,但卻比眼前的情形要好了很多。在邠州城中,本以為那已經是死地了,可現在才知道,眼下才是真正的絕路。


    “來者何人?李光弼李大帥麽?還是朝中哪位將軍?”李璬定了定神,硬著頭皮策馬上前,朝著前方道路上的十幾匹橫在路上的戰馬上模糊的身影拱手道。


    十幾匹戰馬緩緩從對麵小跑而來,在二十餘步的距離之外站定。十幾名馬上將領簇擁著一名全副武裝的高瘦將領。那將領麵貌清俊,美髯飄飄,神情甚是得意。正撫著胡須蔑視的看著自己。李璬仔細的迴憶,卻也在腦海之中迴憶不出眼前此人的身份。似乎不是朝廷中的重要官員和武將,否則自己一定會認識他。


    “敢問……是哪位將軍在此領軍?”李璬拱手叫道。


    “本帥乃大唐兵馬副元帥,江南東西兩道節度使鄭秋山。穎王爺,別來無恙。”鄭秋山哈哈笑道。


    那高瘦將領正是奉李光弼之命,率兵開赴邠州西北兩側阻止邠州城中兵馬突圍的鄭秋山。


    “鄭秋山?”李璬腦子裏有些迷糊,對這個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穎王爺忘了麽?天寶二年秋,穎王爺於東湖蕩舟,本人投帖求見。是時王爺酒醉,見了鄭某一麵,說了幾句話便打發鄭某離去了呢。當真是貴人多忘事。王爺對鄭某自然是沒什麽印象,鄭某對王爺的風姿可是念念不忘呢。”鄭秋山語帶諷刺,撫須微笑。


    李璬經他一提,頓時想起這個鄭秋山是誰了,這個人是江南鄭家的家主。以前他曾多次來京城,也曾向包括自己在內的眾皇子遞過名帖求見,隻是當時父皇在位,天下乃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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