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說夢癡人、落風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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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後,朔方河東兩道節度使王忠嗣的車駕離開雲州啟辰赴京。王源等十餘人與之同行。除王源和公孫蘭外,其餘眾人個個帶傷,王忠嗣倒也殷勤,準備了五輛大車,內鋪軟褥讓傷者隨行,並派醫者隨行每日望聞傷勢,加以治療。


    雲州一路往南,經河東節度治所北都太原府,過汾、潞、晉、蒲等州府抵東都洛陽,再往西沿官道行一日便到達長安地界。


    這一路上,王忠嗣有意無意的在和王源的談話中探他的底,但王源既然決定三緘其口,便絲毫不露口風。甚至連王忠嗣故意提及在雲州時自己的有些意有所指的言語,王源都裝作絲毫不記得的樣子一概否認。王忠嗣很是惱火,但他又無可奈何,表麵上對王源還是客客氣氣,但實際的態度其實已經有所疏離。數日之後更是連找王源說話的興趣也沒有了。


    王源倒也樂的清靜,悉心關注著劉德海柳鈞等人的傷勢,和公孫蘭並轡而騎說說笑笑調調戲戲倒也很是享受。就這樣十日之後,十一月二十九的午後,在湛藍的天空下,王源終於看到了灞橋岸邊雖然綠葉落盡但依舊霧籠煙紗般美妙的灞橋柳樹長堤。


    當聽到灞河的流水發出的湯湯之聲,看到熟悉的掩映在柳樹中的沿岸紅牆綠瓦的長安豪富外宅的輪廓,聽到熟悉的灞橋邊長亭中送人離去的笛音縹緲時,竟然忍不住淚水盈眶。


    短短兩個多月時間,自己從此處離開,再迴到此處,躲避的是京城的風雨,卻躲不開邊鎮的狂風暴雪。死了那麽多的人,跑了那麽遠的路,終於再次看到了熟悉的長安城,心情說不出的激動和複雜。以前在長安的時候,王源心中其實很厭惡這座都市的奢靡和冷酷,覺得這是一座別人的城市,但現在王源心中卻絕不是那種想法了。


    王源意識到,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自己心裏已經對這座輝煌的城市有了甚多的依戀和歸屬之感。不走這一趟,王源萬萬不知道自己已經對這座隻生活了一年的城市產生了如此深厚的情感。思念著在這裏生活的一切,甚至連惱人的晨鍾暮鼓聲也希望能再次聽到。


    隊伍從春明門進入,王源同王忠嗣在興慶宮前分道揚鑣,王忠嗣要去大明宮中的政務院呈遞奏折等待玄宗接見,而王源卻不急著去見玄宗或者是楊國忠,他首先要把柳鈞送迴秦國夫人府中,然後便迴家。對,迴家,什麽地方也不去,迴家再說。


    秦國夫人府府門前景色依舊,當王源送柳鈞走上高高的府門前的台階時,台階上幾名灑掃的仆役詫異的盯著這兩人看,其中一名仆役驚訝叫道:“少主人?這不是少主人麽?”


    另幾名也認了出來,驚訝叫道:“少主人、王公子,紫兒姑娘,不是他們是誰個?哎呀,這可了不得了,趕緊稟報夫人去。”


    柳鈞還沒來得及阻止,一名仆役丟了掃把一陣風般的跑進院子裏,口中大叫:“少主人迴來了,少主人迴來了。”


    片刻之間,前院中便像是炸了鍋一般,十幾名仆役像是從地底下冒了出來一般,湧上來給柳鈞磕頭,個個臉上喜氣洋洋。


    柳鈞苦笑道:“我還打算給娘一個意外驚喜呢,沒想到這就露陷了。”


    王源微笑道:“別意外驚喜了,你給的驚喜太多了,你娘怕都是要急瘋了。”


    府中張管事排眾而出便見禮便笑道:“好了好了,終於迴來了,少主人,這段時間你不在家,家裏大夥兒連個笑臉都不敢露,可算迴來了,這迴夫人心裏安穩了,大夥兒也解脫了。”


    王源哈哈笑道:“瞧見沒?你這一走驚喜可不小,連累了這些下人都大氣不敢出了。”


    柳鈞哈哈大笑起來。


    消息像是旋風一般的刮進了內宅。午後小憩醒來的秦國夫人聞訊,連花鈿都沒畫好,雲鬢都沒整理整齊便帶著十幾名婢女從內宅衝了出來。走到二進迴廊上,看到王源和柳鈞迎麵走來,秦國夫人便如一隻母狼一般的撲了上來,心兒肝兒肉兒的將柳鈞整個人抱在了懷裏,眼淚滾滾而下。


    柳鈞被母親豐滿的胸部捂得透不過氣來,手臂上的傷口也被勒的生疼,掙紮著叫道:“娘親,我的傷口要被你弄裂了。”


    秦國夫人這才鬆開他,伸手在柳鈞臉上撫摸,口中罵道:“你這混賬東西,居然私自逃出去,你知道娘親多麽擔心麽?那幾日娘親不吃不喝的派人四下找你,你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


    柳鈞笑道:“娘,你罵我兔崽子,豈不是連自己也罵上了?鈞兒知道錯了,鈞兒給您磕頭賠罪。”


    柳鈞說罷便要磕頭,秦國夫人忙拉住道:“別磕頭了,迴頭有你受的,貴妃娘娘說了,等你迴來去見她的時候好生的收拾你。還有你舅父,來埋怨了娘好幾迴,說娘太過縱容你。這以後你給我小心著,在不容你胡亂折騰了。”


    柳鈞也不爭辯,笑盈盈的聽著秦國夫人埋怨。秦國夫人又查看了柳鈞的傷勢,又是笑又是罵,折騰了半天,忽然想起來王源還站在旁邊,忙抬頭去找王源,卻發現王源已經不在旁邊了。


    “……他……王公子去哪裏了?”秦國夫人愕然道。


    紫雲兒上前見了秦國夫人,輕聲道:“剛剛走了,迴府去了,說不打攪夫人母子團聚了。”


    秦國夫人麵露失望之色,嗔怪道:“這個人,怎麽就不聲不響走了?怕我怪罪他麽?”


    柳鈞笑道:“娘你怎會怪罪老師,該感謝老師才是。娘啊,你可知道此行有多精彩麽?”


    秦國夫人看著空空如也的長廊盡頭,心中若有所失,兒子說什麽也沒心思聽進去,隻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


    柳鈞皺眉道:“娘你在聽麽?老師帶著我們和奚族人和突厥人打了好幾仗,好幾次死裏逃生,我的白馬也死了……”


    秦國夫人嚇了一跳,這才迴過神來道:“什麽?你們打仗了?這胳膊上的傷便是打仗弄得?可了不得,快迴後宅跟我說說,這王源,我道嚇怕了呢,原來居然讓你去打仗冒險了,迴頭待他來見我時,瞧他如何解釋。”


    秦國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摟著柳鈞迴內宅去,她急於知道寶貝兒子這一路上到底遇到了什麽事兒,聽著很兇險的樣子。從兒子的口裏自然也知道王源這一路上遇到了什麽事情了,兒子和情人的事情一並知曉,倒也一舉兩得。


    王源悄悄退出秦國夫人府,讓他們母子兩個享受天倫之樂,同時也不想在秦國夫人府中耽擱時間,如果讓秦國夫人緩過勁來,少不得要跟自己膩歪一番,雖然自己也很想這美婦人,但家門還沒進,外邊公孫蘭她們還等在府門外,這麽做顯然不妥。


    府門外,公孫蘭和青雲兒策馬站在街角等候著自己,王源縱馬過去,兩女均有些詫異。


    “這麽快?秦國夫人沒留你敘敘話?”公孫蘭微笑道。


    王源笑道:“歸心似箭,別人享受天倫之樂,我也急著迴家享受家人團聚,這裏可不是我的家。”


    公孫蘭微笑點頭不語,王源轉向青雲兒道:“青兒不去府中見一見夫人麽?”


    青雲兒輕聲道:“這裏也不是我的家。”


    王源哈哈大笑道:“說的好,咱們迴自己的家。”


    ……


    短短數坊的路途,對歸心似箭的人而言卻顯得很漫長,當進了靖安坊看到王家大宅熟悉的樣子時,王源的心雀躍起來,就連公孫蘭的臉上也浮現出笑容來。


    “瞧,柳先生他們已經到家了,大夥兒都在門前等著我們呢。”王源高聲叫道,揮鞭打馬,衝向家門前的空地。


    李欣兒領頭黃三兄妹以及宅中其他人等大叫著迎上前來,王源下馬還未站穩,李欣兒便像一頭雌老虎衝了上來,一頭撞進王源的懷裏,臉上全是淚。


    王源緊緊摟著她,心裏一片平和。半晌後才提醒道:“大夥兒都看著呢,大庭廣眾之下,這合適麽?”


    李欣兒啐罵著鬆手,又一頭紮進公孫蘭的懷裏去。王源和黃三兄妹一一見麵,嘰嘰喳喳一路說著話往宅中走。兩名侍女攙扶著挺著大肚子蘭心蕙站在門前相迎,蘭心蕙身子不便,沒法像李欣兒一樣狂奔出去迎接,便隻站在門口等候。


    “二郎……你迴來啦。”蘭心蕙眼中含著熱淚盈盈下拜。


    王源忙上前扶著她笑道:“你就不要多禮啦,外邊風這麽大,可別受涼了。”


    蘭心蕙聽著這暖人的話,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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