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靜翕找到自己的馬,趁亂逃離。


    這一次她運氣不錯,比對著地圖,終於是將正確的路給找著了。


    不過她卻沒有直接往營地裏闖,其實在看見葉懷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安心了,覺得這趟出來的目的達成,與他見不見麵倒成了次要。


    可她接下來要去哪呢?


    皇宮肯定是迴不去了,她也不想再迴去,身上的銀錢並沒有多少,隻夠這幾天的吃飯住店,可花光之後呢,難不成她要去做苦力?


    程靜翕瞧了眼自己的手,感覺她要是去幹,興許得讓人給打死。


    左右想不到個好出路,她索性就先將事情放下,找了一處小店,要了個中等房間,暫且住下來。


    葉懷瑜還沒迴來,她想在走之前,再遠遠將他瞧上一眼。


    程靜翕在小店中住下的第三日,午後,她在一樓找了個臨窗的桌前坐下,要了壺茶,店家又贈了盤小點心。


    她喝茶吃點心,感覺日子過的有點鬆懈。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心無旁騖的輕鬆過了。


    迴想起先前經曆的種種,好似做了大夢一場,如今終於醒過來,慶幸之餘,身體也再提不起絲毫力氣,精神上也匱乏的很,什麽興致都沒有。


    隻想這樣像個沒長骨頭的廢物一樣平鋪在某一處,看看過往的人,看看他們的表情,然後把自己的腦子放空。


    然而放空的結果就是,有人在她麵前站了好一會了,她也還是沒察覺。


    站著的人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桌麵,想讓轉頭向外的人迴神。


    “一個人嗎?”他問。


    “對……”程靜翕順嘴迴答了一個字,卻忽然整個人都愣住,慢慢將頭轉過來,將站著的人看進了眼裏。


    “葉懷瑜?”她聲音忽然有些拐彎,因為險些沒能壓住的悸動,她差點沒叫清楚他的名字。


    他仍是那副眉眼溫柔的模樣,瞧著她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眼中帶笑,仿佛他們之間什麽不愉快都不曾發生,過往的一切迴憶都是別樣的美好,每一幀記憶拿出來,全都值得留存到永遠。


    可事實根本不是那個樣子的。


    “我一直在找你。”他眼睛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程靜翕感覺自己的眼眶微微發燙,卻忍不住笑了一下,淚珠子沒能忍住借著那抹笑意滑了下來,“真巧。”


    真巧,就這麽被你給找著了。


    葉懷瑜也點點頭,與她麵對麵坐下來,“是很巧了。”


    “你找我做什麽?仗打完了嗎?”程靜翕問店家又拿了個茶杯,給葉懷瑜倒上。


    “在休整。”他呷了口茶,簡短答道。


    程靜翕道:“仗已經打了一個月,你自己有預估嗎?還得多久能打完?”


    “快了,”葉懷瑜說,“那日你闖進去的營地,是他們的大本營。”


    “這麽說他們已經無計可施了?前幾日我聽聞你帶了一個小隊去突襲,也是那裏嗎?”


    “算是吧,”葉懷瑜道,“突襲的相當於他們的左膀右臂,我帶人燒光了他們的糧草,又派人去截了運來的補給,如此算來,不出半月,便可班師迴朝。”


    程靜翕瞧著他,一時沒了話。


    葉懷瑜手裏摩挲著茶杯外壁,垂眸想了想,開口問她:“你怎麽會來?”


    程靜翕不大想說。


    兩人之間眼下的情況這般尷尬,她若點頭說是,那之後的走向呢?若他已然無意,她便是承認了又如何?除了平添自己的自作多情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他們現在尚且能心平氣和的麵對麵坐下說幾句話,這樣的結局似乎就是最好。


    左右當初也是父皇硬把她的親事給塞到了葉家,如今塵埃落定,大昭之內已經不再需要她,葉懷瑜這裏,她也沒看出來他哪裏還需要。


    就這樣吧,好在最後沒有撕破臉,也沒有急扯白臉,彼此雙方都留了最好的一麵以作迴憶。


    “大昭的情勢已定,宮裏也不再需要我了,再不出來,難道要等著在裏麵老死嗎?”


    葉懷瑜明顯不信,硬往那個理由上靠,“算算時日,你來的時候,許是聽說我帶兵去突襲,沒有消息傳迴,可對?”


    “不對。”程靜翕想也沒想地否認。


    “抬頭,你把這兩個字再說一遍。”


    程靜翕心裏一怒,大方抬起頭來,答的十分理直氣壯,“不對!怎麽著!”


    葉懷瑜就笑了,卻未置一詞。


    “你說的本來就不對,讓我說多少遍也都是敢的,不對不對,就是不對,我瞧著你的眼睛說也是不對,我說的是實話,我怕你啊!”


    他忽然伸手過去,遮住了程靜翕的眼睛。


    叨叨個沒完的人瞬間閉嘴。


    有人挪到了她身邊,在她耳邊歎了口氣,隨後說:“不對就不對,你哭是什麽意思?說的那般理直氣壯,怎的自己還先慫了?”


    “我沒有……”她有些泄氣,聲音悶悶的。


    “還嘴硬。”


    “你才嘴硬……”


    “硬”字還沒說完全,就被另一張溫潤柔軟的唇給堵住,程靜翕渾身一僵,腦子都不用放空,現在就是她想不空都不行了。


    唇隻是略微輾轉了一下就鬆開,畢竟這一處人來人往,旁邊的桌子上還有客人。


    程靜翕愣愣地看了他一會,竟還知道把之前的話給補全,“……硬呢!”


    葉懷瑜眉眼帶笑地看著她,桌下的手捉住了她的,將它往自己身上的某一處帶,輕聲說:“確實是硬了。”


    程靜翕抽筋似的抽迴了手,做口型罵他,“不要臉!”


    “跟我迴營地吧!”他說。


    程靜翕咬了咬唇,說不出拒絕的話,可讓她點頭,似乎好像也有點不大情願。


    “不然我以後得整日整日往這裏跑了,”葉懷瑜接著說,又抬眼看了看周圍,問她意見,“你說我以後就在這裏做指揮部署,怎麽樣?”


    “你不是說仗都快打完了嗎?”


    葉懷瑜“唔”了聲,“還有半月,誰知道中間還會出什麽差錯?”


    程靜翕再次閉嘴,借口!


    明明剛還說不出半月就可班師迴朝的!


    “怎麽樣?”他不死心地問她。


    程靜翕有些為難地看著他,“我……”


    “好了,我知道了,”沒等她說完,葉懷瑜就快速截過話頭道,“我們現在就迴去。”


    “不是,我是說我……”


    “嗯?你還想說什麽?”葉懷瑜起身看著她,旁邊桌子前坐的兩個人見狀也站了起來,往他們這邊看。


    葉懷瑜十分通情達理地細心詢問著她的問題,卻言行不一致地招手讓手下過來,與他一道將程靜翕如此這般地團團圍住,呈三角架勢,讓她根本逃無可逃。


    似乎搖頭好像也不行了。


    “沒、沒啥好說的了……”她縮了縮脖子,心裏為自己的認慫歎了口氣。


    他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帳篷中後便走了,再迴來時外麵已經披上了一層月光,程靜翕坐在行軍床上等著他,看他掀開簾子,對著自己笑。


    “我以為你都睡了。”


    程靜翕微微一歎,“你還沒迴來。”


    沒有你我真的睡不著,我在宮中時常失眠,睡的最好的時候,是在你出征那日,我喝了許多酒,流了許多眼淚,才換得了三日三夜的好眠。我心中十分害怕,怕你一去不迴,我想讓自己醉死,也好黃泉路上與你做個伴。


    可後來我還是醒了,隻因我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


    你若沒死,而我卻已經在下麵,瞧著你仍然活的好好的,我豈不十分孤單?


    其實說這些都沒用,死多簡單啊,我知道許多種死法,喝酒是最最沒用的,我不過是想再見你一見,讓你再對我笑一次,若能還有一番對話就更好了,那樣的話,我便死而無憾。


    不然,我總會死的不大甘心。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白日裏葉懷瑜強行將她帶了迴來,此刻四下寂靜,他冷靜下來,也終於開始正視兩人之間的問題。


    “還沒想好,”程靜翕誠實道,“其實若你今日不來,我興許就要露宿街頭了。”


    “沒錢了?”


    “嗯,”她說,“出來的時候很著急,忘了。”


    葉懷瑜窩心地想,她還是十分在意他的。


    “沒想好,就是有想過了?”他說,“不如與我說一說,興許還能給出建議。”


    “你覺得我給人當苦力,有人要嗎?”


    葉懷瑜十分誠懇地說:“我估計他們不敢用你。”


    “也是,”她也點頭,“我們程家人的臉十分有辨別性,準會有識貨之人將我認出。”


    葉懷瑜笑了一下。


    “你不是說給我建議?”


    “建議啊,”葉懷瑜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像是不怎麽確定似的,他說,“你若給我做苦力,我倒是有那個膽子用你。”


    程靜翕一顆心瞬間抽痛,眼淚都被疼出來了。


    他神情專注地給她解釋,“給我做苦力,好處就是錢多,點心小食日日都充足,隨時隨地都能吃,壞處就是,你今後需得滿足我的一切需求,各種需求。”


    她不說話,他便繼續說:“包括生孩子,你覺得如何?”


    “靜翕,別走了,可好?”


    “靜翕,我們都成親了,和離說出去也不好聽是吧?”


    “靜翕啊……”


    “我……”


    “我知道,”葉懷瑜將她摟進懷裏,“我明白,我早就原諒你了。”


    你欺我,瞞我,傷害我,假惺惺對我,卻從未負我。


    所以我先原諒你,然後再愛你。


    十日後,葉懷瑜大敗敵軍,堅固防線,班師迴朝。


    葉懷瑜戴罪立功,葉家功過相抵,帥府重新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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