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哪裏是記得住每個人的臉,隻不過是他覺得那人看程靜翕的眼神不對而已。


    帥府的護衛都是經過嚴苛訓練的,即使遇到再危機的情況,也不可能會做出越界之事。


    難道這群人的目標是程靜翕?


    或者是想拿她來脅迫自己。


    葉懷瑜更傾向於第二種猜測。


    不過哪種都不容樂觀。


    “右邊,小心!”


    葉懷瑜聞聲而動,原地轉了個身,繼續將人護在身後,同時祭出刀柄格擋,短兵相接的一瞬,利器相撞發出的聲音尖銳刺耳。


    對方力度出奇的大,饒是葉懷瑜下盤極穩的硬氣接下,也還是免不得被震得虎口倏然一麻。


    不過低估了他的對方也沒好到哪裏去,那人默默活動了一下手臂,剛才那一下,險些讓他直接脫臼!


    雙方短促過了一招,俱都在心中暗暗吃驚。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功夫很紮實。


    然而雙方此時都沒有閑心去琢磨個中細節,葉懷瑜剛想趁勢追擊,程靜翕這邊卻又倒黴地出了事,刀尖自身後破風而來,她似有所感的忽然渾身痙攣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葉懷瑜……”


    可葉懷瑜此時也是愛莫能助,前麵那人再次衝了過來,整個人都帶著雷霆之勢!


    電光石火間,他隻來得及匆匆提醒一句,“匕首!”


    程靜翕聞言這才陡然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拿著武器,一時來不及細想,沒有任何打鬥經驗的人倆眼一閉,不要命似的直接把匕首朝後狠狠捅了過去。


    並給自己打氣一般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救命,啊——”


    葉懷瑜和那人之間的打鬥再次告一段落,他挨了對方一腳,對方吃了他一個刀背,俱都踉蹌。


    與此同時,尖刀落地的聲音驟然入耳,“咣當——”


    葉懷瑜瞬間變了臉色,不過迴過頭去時卻是大大鬆了口氣——原來是程靜翕瞎貓碰死耗子用他給的匕首捅進了後麵偷襲人的脈搏。


    偷襲的人左手握右手地蜷縮在地上表情痛苦,看的葉懷瑜十分於心不忍,隻得又上前補上一刀。


    而之前被刀背敲中之人已經再一次攻了上來。


    此處道路空曠,荒無人煙更別說可以隱蔽的地方,葉懷瑜隻好將程靜翕暫且放在一處相對安全之處,而後迅速轉身對上迎頭而來的一擊。


    他知道對方勝在蠻力,因此並不與他硬碰硬,雙方尖刀相對的刹那,葉懷瑜便有意順勢而為,帶著他朝慣性的方向走,卸去對方大部分力道。


    而後趁勢主動出擊,兩人在轉瞬間又是過了十幾個來迴,葉懷瑜利用這個機會取了個奇巧的角度繞到他身後,刀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斜斜地朝那人的脖頸處劈去。


    然而那人不但擁有一身蠻力,行動還十分靈巧,且判斷精準,堪堪在刀刃到來之前將其躲過,反手揮出一刀,葉懷瑜被迫後退幾步,兩人再次分開。


    失誤了。葉懷瑜心想。


    “我與閣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非要苦苦相逼?”


    那人不知聽沒聽懂,視線在葉懷瑜身上掃了一瞬,仿佛確定了什麽似的,便就不發一言地再次開始了攻擊。


    “聽不懂嗎?”程靜翕不知什麽時候竟自己蹭到了馬車底下,手裏的匕首都被攥出了汗,她神情緊張的觀看戰局,在看見那人反應之後,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正想著,忽然聽見旁邊傳來一陣聲響,程靜翕膽戰心驚迴頭,十分有求生欲的將手裏的匕首給甩了出去。


    悄悄過來企圖將她一招製住的人咽氣之前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就這麽死在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手裏。


    這還得歸功於葉懷瑜的匕首做的十分得心應手。


    程靜翕心髒狂跳地連滾帶爬將匕首從那人肚子上拔下來,又哆嗦著在他身上又紮了幾下。她並非第一次看見死人,也不是第一次接觸“死”這個字,隻不過今日所見與她以往在宮中將人賜死相比起來真的大不相同,她竟親手殺人了。


    葉懷瑜見說話說不通,便隻得再次提刀而上,隻是再這麽打下去不是辦法,自己帶著的護衛已經所剩無幾,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雖說對方也死傷不少,但總歸是要比他這邊要強的多。


    眼看那群人已慢慢呈包圍之勢將他們圍了個密不透風,葉懷瑜無心戀戰,身子開始慢慢有意往程靜翕那邊挪。


    葉懷瑜已經摸清這人的打鬥路數,若論單打獨鬥他確信對方根本不在話下,可他還要顧及程靜翕,以及周圍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的那群人。


    那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不知疲倦的出招,且招招致命。


    葉懷瑜技巧的掐準時機打了他幾處穴位,在那人四肢出現短暫麻木的狀態之時,轉頭把程靜翕給叫了起來。


    “準備走!”兩人背靠背,葉懷瑜低聲地對她道。


    程靜翕不知他所說的走是往哪走,不過這裏是他從小野到大的地方,整理出個逃生路線應該不在話下。


    話音方落葉懷瑜便一把抓住程靜翕的手腕朝著迴程的方向飛奔,守在那裏的人見狀立即揮刀想要阻攔,被葉懷瑜一刀兜頭劈下,血順著那人的頭頂往下淌,倒下時,旁邊的人已經迅速補了上來,再次攔住他倆的去路。


    對付這些仨瓜倆棗葉懷瑜倒還可以遊刃有餘,程靜翕雖然在這裏隻能算是個廢材,但也是能在關鍵時刻起點作用的廢材,兩人的配合還算默契。


    攔路的幾個人相繼倒下,葉懷瑜不再戀戰,拉住她道:“走!”


    可時機好像晚了。


    葉懷瑜似有所感地迴頭,大腦忽然懵了一瞬,而後拚盡全力將程靜翕推了出去,在後者大驚失色嗓子都開叉了似的“葉懷瑜”的喊聲中,他舉起長刀奮力一擋。


    那好比帶著毀天滅地之勢的迎頭一擊生生將他的刀柄一截兩段——葉帥當初在給他打這件兵器時,刀柄與刀身用的是同一種原料,兩廂嵌熔而成。


    當時以為這把長刀永遠都不會斷。


    葉懷瑜感覺自己的手好像都斷了,更何況是刀。


    那人手腕迅速翻了個花,刀尖向前,在葉懷瑜怔愣之際再次朝著他的胸口捅了過去。


    “葉懷瑜——”


    可這一聲何其緩慢,程靜翕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刀嵌進了葉懷瑜的肌理,雙膝驟然一軟,她跌倒在地。


    而正當她想爬過去看他時,卻猛地再次頓住。


    最先倒下的人竟然不是他!


    葉懷瑜的兩截斷刀將那人從前到後雙雙戳了個對穿,那人直到死都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瞪著眼睛沒辦法瞑目。


    程靜翕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不過看見葉懷瑜沒死,她還是鬆了口氣,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朝他跑過去,“葉懷瑜!”


    葉懷瑜迴過頭來,衝她彎唇一笑。


    而後笑容一凝,直直的倒了下去,胸前一片殷紅,臉色蒼白。


    程靜翕嚇得連唿吸都停了,跌坐在地統領他抱起來,不住地拍他的臉,豆大的淚珠順著眼眶往下掉,“葉懷瑜?葉懷瑜?”


    幾聲過後,昏迷的人終於悠悠轉醒。


    他凝神聽了一會,艱難地說:“有人來了,很多,我們不迴村,去,去那邊的,河裏……”


    程靜翕哭著問:“然後呢?”


    “你會水嗎?”


    程靜翕本來不想哭了,可聽見他的問題頓時忍不住哭聲更大些,可她也知道不能讓他在這個時候失望,隻好點頭,“我,我應該會吧!”


    “我們,遊過去,順著那個方向。”葉懷瑜抬手指向西邊。


    程靜翕不住點頭,拖拽著把葉懷瑜扶了起來,“你還能走嗎?”


    “嗯。”


    程靜翕抽出一隻手擦了擦眼淚,分辨了一下退路,而後扶著他一點一點往西邊走。


    “別哭,”葉懷瑜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我死不了呢!”


    “瞎說,我看你都出氣多進氣少了!”


    葉懷瑜虛虛地笑了一下,“真調皮!”


    “你快閉嘴啊!”程靜翕又忍不住要哭了。


    “靜翕。”


    “幹什麽?”程靜翕沒好氣的看著他,都傷成那樣了還有心思叨逼叨,不知道省省力氣留著一會下水嗎?


    他又笑了,輕聲哄著,“好了,別哭了。”


    “閉嘴!我讓你閉嘴啊!”


    “我很高興。”他大方地表達著自己此刻的感受。


    程靜翕絲毫不解風情,“等你死到路上了我看你還怎麽高興,黃泉路上含笑九泉嗎?”


    葉懷瑜笑的幅度更大了些,牽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


    “疼嗎?”她連忙緊張的問,又氣急敗壞,“都叫你老老實實的了!”


    “等會要是實在不會水,就記著憋住氣,別讓河水進嘴裏了。”


    程靜翕臉色有些難看。


    “別擔心,”葉懷瑜安慰她,“一會我會帶著你,不怕。”


    “嗯。”


    兩人站在河邊,葉懷瑜又靜靜聽了一會,對程靜翕說:“走!”


    程靜翕深吸一口氣,一猛子紮進了水中。


    身子瞬間不受控製,沉沉地朝下墜去。


    原來溺水是這種感覺的。


    視線模糊中,有一雙手伸過來將她牢牢抓住,慢慢往上遊,慢慢地可以看見外麵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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