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迴來啦......”


    “楊指導員,這迴咋是空手迴來的呀?李司令就沒給咱們武工隊添點兒啥好家什?”


    耳聽著屋外響起了武工隊員們與楊超打招唿的動靜,獨自坐在屋裏朝著栗子群的靈位說著心裏話的莫天留趕緊擦幹了淚水,急匆匆地迎了出去:“指導員,昨晚上你們的活兒練得咋樣?”


    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楊超看著幾名武工隊員身邊擱著的機槍和其他武器,不由得朝開門迎出了屋子的莫天留笑道:“天留,先不說我帶著同誌們去扒鬼子鐵軌的情況,你這可也沒在茶碗寨裏等著我迴來吧?這機槍......清樂縣城弄來的?”


    嘿嘿低笑著,莫天留很有些戲謔地看向了楊超:“指導員,你咋就光猜我是從清樂縣城弄來的機槍?從茶碗寨出去,一路上可有好幾處鬼子炮樓呢?”


    “這不明擺著的額?要是你拿下的是鬼子的炮樓,武器裝備肯定就不止這麽些。再加上以往打鬼子炮樓的時候,咱們不都是請鄉親們出力、把鬼子炮樓給拆了麽?不等鄉親們安全撤離,你也肯定不會走!照著這到手的武器數量、還有時間上來判斷.......清樂縣城城門口的鬼子崗哨,讓你給下手端了吧?”


    朝著楊超挑了個大拇指,莫天留笑著朝楊超說道:“到底是念過書的大學問人,都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你可比那些個隻會念書的秀才強多了!怎麽樣——你帶人扒拉鬼子的鐵軌,弄到手了多少鋼材?”


    接過了一名武工隊員遞過來的清水,楊超將滿滿一碗清水一飲而盡:“昨天後半夜動的手,加上臨近鐵路的幾個村裏民兵和壯勞力的配合,能把鬼子的鐵軌拆了十裏地!鐵軌咱們拿走,枕木都叫鄉親們扛迴去了!”


    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莫天留打量著那些跟隨楊超執行任務的武工隊員,禁不住疑惑地皺起了眉頭:“十裏長的鐵軌,就咱們這些人......不對......你們選的在哪兒動手?”


    將水碗遞給了站在自己身邊的武工隊員,楊超一邊接過了老費頭遞過來的一塊幹糧,一邊微笑著看向了莫天留:“水楊村啊......咋了?”


    嘿嘿壞笑著從老費頭手裏接過了一塊幹糧,莫天留狡黠地朝著楊超擠了擠眼睛:“指導員,沒想到你個讀書人出身的,也會這偷奸耍滑的路數?扒拉了鬼子十裏地的鐵軌,就咱們帶去的這些人,扛著鐵軌根本就走不動,天一亮肯定就能叫鬼子給追上!你肯定就是把鐵軌扔到水楊村旁邊的河裏了,然後空著手上李司令那兒報了功勞!等過幾天鬼子找不出這鐵軌究竟去了哪兒,李司令再想法子派人把鐵軌從河裏撈出來!又省力氣、又得功勞......指導員,這可是平地摳餅、指山賣磨的奸商路數啊?”


    大笑著點了點頭,楊超一邊大口吃著幹糧,一邊朝著莫天留含混不清地說道:“巧了——李司令可也這麽說的我,捎帶手的還給了咱們個新任務呐!”


    “啥任務?”


    朝著莫天留晃了晃手裏的幹糧,楊超輕聲說道:“鹽!”


    微微皺起了眉頭,莫天留三兩口吃光了手中的幹糧,這才朝著楊超應道:“李司令那兒缺鹽?”


    把最後一點幹糧塞進了嘴裏,楊超點頭應道:“何家大集一戰之後,不少傷員洗傷口要用鹽水,當時就把咱們根據地裏存下的鹽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這幾個月的正常食用消耗,根據地裏早已經斷了鹽,隻有傷員的飯裏麵能稍微灑點鹽。人要是不吃鹽,身上就沒力氣。別說是行軍打仗,就是日常的一些訓練也頂不住!我迴根據地向李司令匯報工作的時候,已經見到了好些同誌渾身浮腫,說話都有氣無力的了!.”


    詫異地眨巴著眼睛,莫天留應聲叫道:“這兵荒馬亂的年景,鹽巴的價錢是貴了些,可也不能花錢都買不著鹽巴啊?李司令手底下不是有好幾個敵工科的好手麽?他們也弄不來鹽巴?”


    重重地歎了口氣,楊超壓低了嗓門朝莫天留說道:“敵工科的幾個同誌已經想了很多辦法去弄鹽,可是咱們在逐步壓縮鬼子的活動範圍,鬼子也仗著守住了主要的城鎮,卡住了咱們籌備物資的脖子、就這些天,清樂縣城裏能賣鹽的商號都叫鬼子把鹽巴抄走了,隻允許鬼子開的商社裏賣鹽。每個去買鹽的人還都得登記,購買的分量也很少......”


    “那不是還有走村串寨的私鹽販子麽?多花幾個錢,不還是能......”


    “鬼子的炮樓、哨卡,現在每天也都盤查得很緊。有幾個從宮南縣過來的私鹽販子都叫鬼子抓住了,當場就砍了頭!李司令的意思,是想看看咱們能不能想辦法弄一些鹽巴迴來?畢竟咱們清樂縣武工隊的同誌,大部分都是清樂縣本地人,對地理環境和各處村寨、城鎮的情況也都熟悉一些,執行這個任務,相對也方便一點?”


    “先是想逼著鄉親們紮堆住在一塊兒,把人關進人圈,瞧著這法子行不通,又想斷了咱們吃喝用度上頭的來路!小鬼子這招數可當真算是陰毒!棒槌,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去清樂縣城!”


    眼見著沙邦淬答應一聲便站起了身子,楊超趕忙伸手攔住了沙邦淬:“等會兒!你們這才剛把清樂縣城門口鬧了個底朝天,這又立馬迴去?萬一叫鬼子和那些二鬼子認出來了呢?”


    滿不在乎地低笑著,莫天留伸手在腰間別著的德造二十響手槍上一拍:“咱帶著的家夥什可也不是吃素的,認出來了就打唄!再說了,城門口的幾個鬼子都叫我們給收拾了,剩下的那些個二鬼子也都嚇破了膽子。就算是叫他們認出來了,怕是他們也不敢吭氣!”


    “不成,咱們不能冒這個險!尤其是沙邦淬同誌,你看他這身量,不管怎麽化妝改扮,他都要比一般人招眼,萬一被鬼子給盯上了,咱們這任務可就要出紕漏啊!就算是你要再迴清樂縣城,那沙邦淬同誌也不能去!”


    微微一個愣怔,莫天留猶豫著開口叫道:“棒槌不能去......那誰跟我一塊兒去呀?”


    伸著手指頭朝自己一指,楊超信心滿滿地低聲說道:“我陪你走一趟!”


    上下打量著楊超,莫天留依舊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你?我說指導員,這喬裝改扮混進鬼子地盤的事兒,我和棒槌倒是幹多了。你......成不成啊?你這模樣也不像是個莊戶人家出來的呀?”


    “那你看著我像啥樣的人?”


    “我覺著吧......你身上還是有一股子書生的味道,怎麽瞧都能掛著點斯文模樣,怕是當真裝不像個莊戶人家出身的!要不......我再尋旁人陪我去?”


    “既然不像是莊戶人家出身的,那我索性就不裝扮成那副模樣唄?天留,咱們茶碗寨裏是不是還有些偵察時候用的衣裳呀?”


    抬手朝著茶碗寨裏一處屋子一指,莫天留應聲答道:“以往倒是當真搜羅過一些亂七八糟的衣裳,就是不知道合適不合適你穿?”


    陪著楊超鑽進了那間存放著各樣衣裳的屋子裏,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過後,重新收拾裝扮了一番的楊超與莫天留出現在諸多武工隊員麵前時,頓時叫那些武工隊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叫嚷起來:“指導員這打扮......看著倒像是個跑細貨買賣(各種舶來品)的掌櫃?”


    “對!就是個跑細貨買賣的掌櫃!以往我在清樂縣城賣山貨的時候,就見過幾個跑細貨買賣的掌櫃,跟指導員這打扮、架勢一模一樣!”


    “天留哥瞧著......也像是個跑細貨買賣的夥計?”


    “有那麽幾分意思,可瞧著還差了點啥?”


    “讓開讓開,叫我瞅瞅......缺了個箱子!跑細貨買賣的夥計,手裏頭都提著個皮箱子,要不就是個柳條箱子,裏頭滿滿當當裝著的都是各樣的細貨,還有不少大洋和票子呐!”


    “你咋能知道人家箱子裏裝的是個啥?”


    “嗨......幾年前有幾個跑細貨買賣的,大白天就在清樂縣城的大街上遭了盜匪。拿著箱子的夥計死活不鬆手,愣是跟那搶箱子的盜匪較著勁,把個箱子給撕扯開了,裏麵裝著的東西撒了一地,我可就蹲在街邊賣柴禾,瞅得明明白白!”


    整理著身上穿著一件八成新的長衫,楊超扭頭看了看身穿一身短打裝扮、一副渾身不自在模樣的莫天留,禁不住低聲朝著莫天留打趣道:“天留,這迴可就當真是要委屈你,叫你充一迴我身邊的跟班了?”


    拉拽著身上那件勉強還算得上合身的衣裳,莫天留一邊順手將別在腰後的德造二十響手槍摘了下來,一邊頗有些抱怨地低聲叫道:“這衣裳就是瞧著像那迴事,穿身上哪兒都不自在,腰後頭別著手槍,立馬就能鼓出來一大塊......這可還怎麽把家夥什帶在身邊?隻要一走上大路,立馬就得招人眼,根本就藏不住!”


    “既然招人眼,那索性......咱們就不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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