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寒風驟緊,不但天空中飄灑著的雪花叫寒風裹挾著打得人麵孔生疼,就連已經落地的雪花,也都叫越來越緊的寒風席卷起來,在天地間張蓋開了一張銀白色的大幕!


    沒有攜帶任何的挖掘工具,隻是憑著手中的刺刀胡亂挖掘,散布在八路軍陣地前的日軍士兵總算是依托著一些彈坑和略有些起伏的地勢,構築起了一條彎彎曲曲、還有著好幾處斷裂的淺淺壕溝。


    為了在出發時彰顯自己一往無前、不勝則死的決心,參與第六次攻擊的日軍士兵,全都是脫光了上衣、隻穿著一件單薄襯衫上陣。在雪地裏被遲滯了進攻步伐、又生生地在天寒地凍的環境下挖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壕溝之後,擠進了壕溝中的所有日軍士兵全都凍得瑟瑟發抖。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第一個從戰死的高麗籍日軍士兵屍體上扒衣服的人,總算是在自己身上多裹了一層帶著血冰的布片。而在有了第一個做出榜樣的人物出現後,越來越多的日軍士兵就像是在夜晚出現在墓地裏的食屍鬼一般,趁著大風大雪的掩護,尋找著那些幾乎要被大雪遮蓋起來的高麗籍日軍士兵屍體,再從那些屍體上扒拉下凍得硬邦邦的衣服披掛在自己身上......


    蠻橫地從一名高麗籍日軍士兵身上扒拉下來一件帶著血冰與彈孔的襯衣,日軍尉官跌撞著摸索到了凍得牙關得得作響的參謀軍官身邊,將那件帶著血冰與彈孔的襯衣遞給了參謀軍官:“盡管肮髒得不成樣子,還是請您勉強披上,抵禦一下寒冷吧?”


    努力搖了搖頭,已經凍得連手指都完全僵硬的參謀軍官哆嗦著嗓門說道:“沒有這個必要了!士兵們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嚴寒,如果再這樣僵持下去的話,恐怕連發起突擊的力氣都沒有了!閣下.......下達突擊的命令吧?!”


    抬頭看了看漫天飛揚、正前方能見度不足五米的天空,日軍尉官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也隻能發起突擊了!在戰場安靜了這麽久之後,我們的身後已然沒有一點動靜......閣下,請允許我率領那些高麗人,進行第一波突擊吧!”


    艱難地苦笑著搖了搖頭,參謀軍官抬手指了指不遠處趴在淺淺壕溝中的那些日軍老兵:“除了那些高麗人,帝國的武士也實在不能再繼續等待下去了!沒有波次、也不分先後了吧......請下達突擊的命令吧!”


    略一猶豫,日軍尉官卻是堅決地搖了搖頭:“這樣的能見度,突擊隻會給那些同樣看不了太遠的支那人指出目標!閣下,我們悄悄的潛伏過去吧!哪怕是能多抵近戰壕一步,都可以增加不少勝算呢!”


    眼見著已經快被凍得昏聵的參謀軍官再也無力提出異義,同樣凍得渾身僵硬的日軍尉官用力搓了搓凍僵的巴掌,一把抓過了趴在自己身邊的一名日軍士兵:“靜默突擊!盡量隱秘地接近敵軍戰壕,在敵軍沒有開槍之前,不許主動開槍!”


    隻是片刻的功夫之後,已經凍得半死的日軍士兵便在那名日軍尉官的帶領下,沉默著朝八路軍戰壕方向爬了過去。雖然在漫天風雪之中,有不少日軍士兵迷失了方向,漸漸與大隊人馬分散開來,但大多數的日軍士兵,卻還是朝著一個大致準確的方向爬行著,就像是一條想在凍僵之前找到過冬巢穴的毒蛇一般。


    或是是湊巧,又或許是運氣使然,爬在最前麵的幾名日軍士兵在肆虐的風雪之中,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幾聲細微的咳嗽聲音。側耳聆聽之下,還能隱約聽見前方傳來些在積雪中走動時踩踏積雪的聲音。


    強忍著雪地中的刺骨冰寒,幾個爬在最前麵的高麗籍日軍士兵彼此打了幾個手勢之後,不約而同地輕輕取下了裝在槍管下的刺刀,將步槍扔在了雪地中,加快了速度朝前方發出聲音的方向爬了過去——在狹窄的塹壕中進行肉搏,三八大蓋加上刺刀的長度,會因為活動範圍的掣肘,變得不那麽靈活。


    與其這樣,倒還不如隻用刺刀進行無聲的刺殺?!


    如同聞到了鮮血味道的螞蟥一般,雖然能見度極差,但在幾名爬在最前麵的高麗籍日軍士兵發現了目標之後,後方不遠處那些作戰經驗極其豐富的日軍老兵也全都默不作聲地尾隨而至,全都朝著那隱約傳來人聲的塹壕方向撲了過去。


    像是在無意中發現了塹壕外有異樣的動靜,守衛在塹壕中的八路軍士兵很有些慌亂地扣動了扳機,朝著塹壕前方打出了一發子彈,那明顯帶著幾分驚惶的叫喊聲,也從塹壕中驟然響了起來:“鬼子沒凍死啊......鬼子摸上來了啊......”


    喊叫聲起處,從八路軍據守的塹壕之中,頓時響起了一大片雜亂的槍聲。幾顆製作粗劣的馬尾手榴彈也胡亂扔了出來,在厚厚的積雪上炸出了好幾聲悶響,卻連一名與爆炸點近在咫尺的日軍士兵也沒有傷到,反倒是為在風雪中摸索爬行的其他日軍士兵指出了進攻的目標。


    顯然是因為慌亂的緣故,像是壓根都沒預料到日軍會冒著大雪、隻憑著陣地前沿被壓得抬不起頭來的這點兵力就發動夜襲,八路軍二防陣地上的機槍也開始瘋狂地響了起來,盡管在那密集的機槍掃射之下,連一個被機槍打倒的日軍士兵都沒有,但那在黑夜中爆響的機槍聲卻始終執拗地保持著掃射的模式,仿佛要將這連威嚇都無法保證的掃射進行到地老天荒?


    頂著那鋪天蓋地響起的機槍掃射聲,幾個衝在了最前麵的高麗籍日軍士兵幾乎是一頭摔進了根本看不清輪廓的塹壕中。都還沒等幾名高麗籍日軍士兵重新站穩身形,幾把鋒利的大砍刀,已經狠狠地劈砍在了那些摔得人仰馬翻的高麗籍士兵身上。


    撕心裂肺的慘嚎聲中,掄著大砍刀劈翻了一名高麗籍日軍士兵的栗子群甩了甩刀身上瞬間便有些凝固模樣的血跡,戴著厚厚棉手套的巴掌用力一拽,生生將剛剛劈翻了兩名高麗籍日軍士兵、正打算躍出戰壕殺個痛快的孟滿倉拖迴了戰壕中:“見血就紅眼?邊打邊撤!”


    緊握著手中鋒利的兩柄長刀,才剛剛讓刀刃飲血的孟滿倉很是不甘地看著被自己砍翻的目標,始終揣在懷裏暖著的雙手轉動之下,兩柄長刀幾乎是貼著塹壕邊緣的地皮一掃,又將一名衝到了塹壕前的高麗籍日軍士兵雙腿齊膝砍成了四截:“這才剛開始打,就撤了?”


    抓起了一個擱在身邊的扁圓型日式地雷,栗子群小心地拔下了地雷上的保險栓,再將那日式地雷塞到了一名日軍士兵屍體下方:“再打就叫鬼子黏住了,好好的一仗就得打成夾生!撤!”


    無奈地吐了口悶氣,孟滿倉不得不聽從栗子群的號令,與幾名手持大砍刀的八路軍戰士一起,順著兩道戰線之間的閃電形交通壕,朝二防的方向撤去。也就在栗子群等等剛剛撤離後的片刻,一群群日軍老兵已經先後躍進了被八路軍放棄的戰壕中。


    雙腳才剛在戰壕中站穩,那些日軍老兵便背靠背地組成了一個個在戰壕中常用的近身搏鬥組合。其中一些日軍老兵看著還在交通壕方向晃動的八路軍士兵背影,據槍瞄準了片刻之後,卻又頹然垂下了槍口——即使是槍法再好,在這樣的大風雪天氣和如此低劣的能見度之下,誰也不敢保證一槍命中。對這些飽經戰陣的日軍老兵來說,更是不會盲目開槍去射擊沒有把握命中的目標。


    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日軍士兵或是躍進、或是摔落在塹壕中,已經凍得全然昏聵了的參謀軍官總算是在兩名日軍老兵的拉扯之下跳進了戰壕。眼看著那些作戰經驗豐富的日軍老兵,已經開始朝著戰壕兩頭搜索,還有些日軍士兵也已經開始擺出了建立防線、固守待遇的架勢,在戰壕中蜷曲著身子的參謀軍官艱難地張嘴叫道:“突......突擊!繼續......突擊!殺光.......那些支那人!”


    跌跌撞撞地湊到了參謀軍官身邊,同樣凍得臉色青紫的日軍尉官毫不遲疑地拽住了參謀軍官的胳膊:“閣下,不能進行突擊了!能夠占領第一道戰壕,已經是非常僥幸的事情!憑著僅存的兵力,如果不能穩固剛剛占領的防線,恐怕這次已經取勝的突擊,都會要白白的丟棄掉戰果啊!”


    “難道......隻能到這裏了嗎?”


    重重地點了點頭,日軍尉官低聲在凍得渾身僵直的參謀軍官耳邊叫道:“必須盡快返迴本陣,讓......本陣的指揮官調集增援人馬,協助我們穩固住剛剛到手的防線,還要想辦法運輸一些衣物來給武士們禦寒!”


    “不能升起篝火嗎?實在是......太寒冷了.......即使是在家鄉的冬天,也從沒有感覺到......”


    話說半截,參謀軍官的腦袋已經猛地耷拉了下去。伸手在參謀軍官凍得冰涼的心口處一摸,那名日軍尉官禁不住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才朝著蹲在自己身邊的一名日軍老兵叫道:“返迴本陣,報告雪隱太郎閣下,我們已經占領了支那人的第一道防線,懇請即刻派出援軍鞏固防線!再......稟告雪隱太郎閣下,他的副官已經.......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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