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耳聆聽著遠處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裴歪嘴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嘟囔著低聲自語道:“聽著這動靜.......槍聲倒是清一色的三八大蓋,打得也都不亂,估摸著日本人和八路都是打過硬仗的好手,廝拚起來也旗鼓相當!可這機槍.......怎麽全都是打的是短點射?”


    趴在裴歪嘴身邊,一名麵色發白的皇協軍士兵耳聽著裴歪嘴自言自語,禁不住扭頭看向了專注聆聽槍炮聲響的裴歪嘴:“裴爺,您是經過見過的主兒,這機槍打的全是短點射.......這是個啥意思?”


    抬手朝著槍炮聲響傳來的方向一指,裴歪嘴應聲答道:“聽這三八大蓋打出來的動靜,怕是兩幫人駁火的長槍,加起來能過兩百!這也就是說,打了日本人埋伏的八路,少說也得有一百五十掛零!遇見了這樣的陣仗,又是被人伏擊,日本人就算是再能折騰,也該盡快突圍、朝著炮樓的方向衝!可想要突圍,這機槍肯定就得撒開了火力壓陣,這才能在八路的包圍圈裏撕扯出個口子,哪兒還能像是現在這樣,不緊不慢的打著短點射?難不成......是叫八路給圍死了,壓根都動彈不得?!”


    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不以為然,開口問話的那名皇協軍士兵低聲應道:“那日本人不還有隨身帶著的小炮麽?方才那些日本人從炮樓裏殺出去的時候,我可瞧見他們還帶了一門迫擊炮的?這眼下爆炸的動靜這麽密,說不定是日本人拿著小炮和迫擊炮在開路呢?”


    鄙夷地斜了趴在自己身邊的皇協軍士兵一眼,裴歪嘴低聲叫道:“你那耳朵長著就是出氣的!這日本人的小炮和迫擊炮,炸起來的動靜又脆又亮。可如今這爆炸的動靜聽著就又悶又重,肯定就是炸藥包啊.......我估摸著......日本人這迴是玄了?!”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的、原本還算打得齊整的槍聲驟然一亂,爆炸的聲音也驟然密集起來。把耳朵貼在外壕上累著的沙袋上聽了片刻,裴歪嘴的臉色也驟然變得有些發白:“抄家夥預備著吧.......估摸著是日本人頂不住那陣勢了,槍響和爆炸的動靜朝著炮樓這邊過來了......”


    隻一瞬間,幾名趴在外壕上側耳聽著動靜的皇協軍士兵臉色全都變得慘敗,攥著晉造三八式步槍的巴掌上,也漸漸沁出了些汗水......


    從三岔灣炮樓中出動的那三十名日軍士兵,幾乎全都是雪隱次郎帶到了清樂縣城中的兇悍戰兵,平日裏自成一體、幾乎都不受三岔灣炮樓中原來的日軍頭目管束。平日裏閉門操練的時候,也都是真刀真槍的廝拚對搏,一股兇悍戾氣,幾乎能叫駐紮在三岔灣炮樓中的皇協軍士兵聞之膽寒!


    照著多少還算是懂些軍伍行路數的裴歪嘴說來,這三十個日本兵,那就是生生拿人命喂出來的惡狼,放出去就得見了人命才收!


    可是連這樣的兇悍戰兵,都沒能頂住八路軍的埋伏襲擊......


    不知不覺之間,幾個皇協軍士兵的腿肚子都有些轉筋,牙關也開始得得發抖!


    似乎是瞧見了身邊幾個皇協軍士兵慌亂怯懦的模樣,裴歪嘴冷聲哼道:“瞧你們那一個個的慫樣?!咱們身後可是有炮樓撐著的,哪怕是八路當真要來撞炮樓,咱們在外壕裏邊抵擋幾下,扭頭就朝著身後子堡裏麵鑽。就算是八路有從日本人手裏奪過去的小炮和迫擊炮,他們也壓根都不會使喚。哪怕是會使喚了,他們一共才幾顆炮彈?”


    “可八路前陣子不是搶了日本人在宮南縣的彈藥庫麽?那裏頭可是有不少炮彈的呀......”


    “行了!這都還沒打上照麵,你們一個個就慫成了這樣?都聽我的——放出去三槍,咱們扭頭就鑽子堡!”


    “為啥還要放三槍啊?咱們這就鑽了子堡吧?”


    “你傻啊你?咱們現在鑽了子堡,那炮樓上的日本人能答應?都聽我的,眼睛瞧好退路,腿腳也都麻利著些.......還真是可惜了的——日本人送過來的地雷沒抓緊埋上,要不然,說不定還能多撐個一時半會兒的.......”


    伴隨著裴歪嘴吆三喝四的支派,趴在外壕中的皇協軍士兵總算是各自趴到了各自的射擊陣位上。除了少數幾名皇協軍士兵還在觀察著外壕前的動靜之外,大多數的皇協軍士兵都時不時地扭頭看著身後不遠處的子堡,心裏盤算著各自的退路。


    除了趴在外壕中忐忑不安的皇協軍士兵外,炮樓中駐守的二十幾名日軍士兵,顯然也察覺到了出動執行襲擊人物的同袍遭遇了伏擊。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高大的炮樓中頓時響起了一連串充滿著粗野與暴戾的吆喝聲:“那些傲慢的家夥被伏擊了呀!趕快做好戰鬥準備!”


    “真是混蛋啊......難道就不敢堂堂正正的與皇軍的武士作戰嗎?”


    “炮彈!把炮彈都搬到炮樓頂上去!裝好引信的炮彈小心擺放啊......”


    “該死的!真應該抓緊時間把地雷埋好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炮樓與外壕中的紛亂全部靜止之後,遠處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也變得漸漸稀疏起來,但位置卻是在不斷地朝著炮樓的方向靠近。當炮樓頂部不斷來迴移動照射的探照燈光圈中,驟然出現了幾條人影時,拉動槍栓的聲音,幾乎在炮樓與外壕中響成了一片!


    都沒等著急放完三槍之後就朝著子堡後退的皇協軍士兵扣動扳機,被探照燈光圈照射的那幾條穿著日軍軍裝的人影,已經異口同聲地朝著炮樓用日語吆喝起來:“混蛋啊......不要照射我們啊!會被敵人發現的啊......”


    話音未落,伴隨著從遠處傳來的一聲槍響,一名被光圈照射的日軍士兵慘叫一聲,猛地跪在了地上。而其他的幾名日軍士兵,也全都一個利落地翻滾,返身趴在地上據槍還擊起來。


    忙不迭地將探照燈光柱朝著更遠處延伸搜索敵軍蹤跡,操控著探照燈的日軍士兵禁不住大聲叫喊著迴應道:“究竟是怎麽迴事?是遭遇到伏擊了嗎?”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哪個趴在地上不斷開槍的日軍士兵聽見了炮樓方向傳來的問話,頓時操著一口標準的北海道口音大叫起來:“薛三炮叛變了皇軍!皇協軍的士兵勾結八路軍背叛了皇軍!千萬要小心啊......”


    乍然聽見那名日軍士兵的唿喊,炮樓中的每一名日軍士兵,幾乎都下意識地將各自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趴在外壕中的皇協軍士兵!


    泉子溝外一戰,參展的日軍士兵被打得丟盔卸甲,幾乎全軍覆沒,就連島前半兵衛也在這一戰中陣亡,反倒是皇協軍頭目白癩子逃得了一條性命,安然返迴了清樂縣城。在不少日軍士兵的心目中,或多或少的都會對這樣的戰鬥結果感到疑惑——難道經曆過多次戰鬥的島前半兵衛,居然都比不上一個土匪頭目出身的白癩子命大麽?


    雖然這樣的疑惑隻是在心中一閃而過,但在這樣的場合下被驟然提起,幾乎每一個日軍士兵的心中,都像是下意識般地讓自己找到了個絕對能接受的答案——原來皇協軍士兵勾結了八路軍,這才會導致了皇軍精銳在泉子溝外的慘敗!


    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喊話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喊話的那名日軍士兵再次在黑暗中大叫起來:“現在不要朝那些該死的家夥開槍啊!他們聽不懂日語,讓我們退迴炮樓之後,再殺了這些該死的混蛋吧!”


    喊叫聲中,幾名趴在地上不斷射擊的日軍士兵幾乎在同時一躍而起,扭頭便朝著炮樓方向急奔而來。就連那名腿部受傷的日軍士兵,也在同伴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朝著炮樓方向挪了過來。


    依照著探照燈光柱的指示,炮樓中的每一名日軍士兵,都朝著炮樓外同伴身後的黑暗中閃動的槍口焰射擊起來。尤其是駐守在炮樓頂部的日軍炮手,更是玩命地用迫擊炮炮彈在己方後撤士兵身後炸出了一片彈幕,試圖掩護己方士兵後撤!


    幾乎都聽不出絲毫間歇的槍炮聲中,兩組日軍機槍手飛快地衝出了炮樓,各自鑽進了炮樓外的子堡中,牢牢把控住了通往子堡的外壕。而另外的兩名日軍士兵則是彎腰衝到了外壕後,手腳飛快地放下了吊橋,急聲朝著已經衝到了外壕前方的日軍士兵叫道:“快點啊!退迴炮樓中就安全了!”


    “無論如何,請再堅持一下!已經做好了防禦外壕中這些家夥的準備,請放心吧!”


    跌跌撞撞地衝過了吊橋,盔歪甲斜的幾名日軍士兵倒也還沒忘了身後被扶持著後撤的同伴,幾乎全都堵在吊橋的一段大叫起來:“快點過來啊!”


    喊聲未落,兩名相互扶持著走到了吊橋另一端的日軍士兵幾乎同時身子一震,一頭朝著外壕中摔落了下去,顯見得是被遠處的流彈擊中了要害!


    惡狠狠地咒罵著,已經衝過了吊橋的幾名日軍士兵都顧不得再將吊橋拉扯起來,隻顧裹著出來接應自己的兩名日軍士兵朝著炮樓中退去。而剩下的兩名日軍士兵在將吊橋重新拉了起來之後,卻是各自順手將一顆晉造手榴彈塞在了捆綁吊橋拉索的木樁上,猛地一把拉開了導火索,這才朝著明顯有人駐守的兩座子堡中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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