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吃著剛烙好的白麵硬饃,莫天留含混不清地朝著坐在茶碗寨內屋子裏的李家順與栗子群說道:“我跟棒槌進城摸來的情況,差不離就是這些!清樂縣裏頭新來了不少南邊來的鬼子,差不離有二百號真鬼子,剩下的也就是那些鬼子說的......高麗人鬼子?”


    讚同地點了點頭,沙邦淬也是悶聲叫道:“後來我和天留給鬼子收拾院子的時候,我仔細瞧了瞧,那些高麗人鬼子和真鬼子不住一個屋子,吃飯的時候,也都是等著真鬼子吃完了,這才去吃剩下的飯食。沒有真鬼子在身邊的時候,那些高麗人鬼子說的話嘰裏咕嚕的,壓根都不像是真鬼子說話的那意思,就連天留都聽不明白!”


    伸手從衣服兜裏摸出來一疊被撕扯或揉爛的紙片,莫天留隨手將那一疊紙片擱在了眼前的木桌上:“從鬼子扔掉的那些玩意裏頭,能見著日本字的紙片我都撿迴來了。一會兒咱們叫何齙牙瞧瞧去,說不定還能從這些鬼子的字紙上瞧出來些啥?”


    朝著莫天留讚許地點了點頭,李家順伸手從自己衣兜裏摸出了個小本子,將一張薄薄的紙片從小本子裏取了出來:“這就算是對上了!咱們在保定的同誌也傳迴來了消息,說是鬼子要在占領區開展個什麽治安戰。不光是從前方戰場上抽調迴了不少從東北墾荒團招募的老鬼子,還把一些高麗鬼子也給抽調了迴來!”


    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李家順,沙邦淬悶聲叫道:“李司令,到底啥是高麗人鬼子?”


    “鬼子不光占了咱們中國的地盤,老早還占了遼東那邊高麗人的地盤。因為戰線拉得太長,鬼子兵力不夠,所以招募了一些高麗人當了兵。瞧著都是穿一樣的鬼子軍裝,可實際上鬼子就是拿他們當炮灰使喚。有那使喚得特別順手的,鬼子還會給個官兒當當呢!”


    “這可就真是怪了?咱們這兒也出過二鬼子,可除了少數幾個鐵杆二鬼子,一多半的二鬼子都是批了一身狗皮糊弄事兒。這高麗鬼子怎麽......比真鬼子對咱們還兇呢?”


    “這事兒......我都說不清楚?隻能說,高麗人興許跟咱們中國人性子不一樣吧?”


    三兩口吃光了捏在手中的白麵硬饃,莫天留端起一碗熱水喝了幾口,卻是猛地皺起了眉頭:“李司令、大當家的,方才我聽著有個詞兒......治安戰?這算是鬼子鬧出來的啥花樣?有想要變著法兒的禍害鄉親們了?”


    微微搖了搖頭,李家順沉聲說道:“從保定那邊的同誌傳迴來的消息分析,鬼子這迴可能不光是要繼續清剿各路抗日武裝,還針對鄉親們製定了一些新的計劃。可這些計劃的內容.......”


    疑惑地看著驟然間沉吟不語的李家順,莫天留訝然問道:“鬼子想要對鄉親們耍的新花樣是啥?沒打聽出來?”


    重重地歎了口氣,李家順低聲說道:“就為了這些情報,保定那邊地下黨的同誌犧牲了好幾個,可還是......能得著的情報都在這兒了,可還是琢磨不出來鬼子到底是要耍弄啥花樣?”


    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莫天留瞪圓了眼睛低喝道:“甭管鬼子要耍弄啥花樣,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鬼子敢冒頭,咱們就狠狠揍他!一迴不行咱們打十迴,十迴不成咱們打百迴!遲早有一天,咱們能把小鬼子打疼了、打怕了,打慫了,打得小鬼子滾出咱們清樂縣!”


    同樣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沙邦淬也是悶著嗓門吼道:“不光是清樂縣,還有宮南、遂平......還有保定!咱們見一個鬼子就打一個,不信打不服他們!”


    眼見著沙邦淬一拳砸在桌子上,直震得桌子上擺著的茶碗、茶壺叮當作響,莫天留卻是猛地朝著沙邦淬瞪起了眼睛:“我還差點忘了......棒槌,在鬼子憲兵司令部裏,你揍我那一拳......打舒坦了吧?”


    臉上驟然一紅,沙邦淬訕訕地低下了頭:“我是真沒使勁啊......”


    “沒使勁兒?你看看我這半張臉......這都快叫你打成豬八戒了!甭說旁的,你叫我打一頓出出氣再說......”


    眼見著莫天留半真不假地朝著自己舉起了拳頭,沙邦淬近乎習慣地舉起雙手抱住了腦袋,熟門熟路地鑽到了桌子下麵:“可你也打我了......你還是拿著家什打的.......李司令......隊長......你們可也攔著點啊......”


    看著莫天留與沙邦淬兩人混鬧的模樣,李家順與栗子群不禁莞爾,帶著笑容朝著莫天留與栗子群叫道:“行了!天留,別混鬧了!”


    “平日裏光見你欺負棒槌老實,今天叫棒槌打你一迴,你可也不算虧了......”


    半真半假的混鬧與勸解聲中,屋外卻猛地傳來了萬一響的話語聲:“隊長,大武村裏來人了!”


    有些意外地與李家順彼此對望一眼,栗子群揚聲朝著屋外叫道:“快請進來!是大武村裏哪位來了?”


    敏捷異常地在剛剛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的沙邦淬腦袋上鑿了個爆栗,莫天留也是揚聲朝屋外叫道:“大武村裏來人了?不會是為了要在大武村裏組建民兵隊、婦救會和兒童團的那些事吧?”


    伴隨著木門開啟,肩頭背著一支三八大蓋的萬一響已經引著江老太公身邊的管家走進了屋子。也都沒等李家順與栗子群開口說話,在趕路時凍得滿臉發青的管家已經搶先彎下了腰去,朝著李家順與栗子群深深作了一揖:“李司令,栗隊長......”


    搶前一步,栗子群雙手托著管家的胳膊,用力將管家扶得直起了腰身:“江管家,這禮數咱們可擔當不起啊!這大冷的天氣,您從大武村裏一路走到茶碗寨,可當真是辛苦了!來,趕緊坐下,喝碗熱水去去寒氣!一響啊,告訴夥房一聲,趕緊給江管家熬些薑湯過來!再叫夥房收拾幾個硬菜,多烙白麵硬饃......”


    耳聽著栗子群那一迭聲的吩咐,管家很是感激地朝著栗子群連連拱手:“栗隊長實在是......太客氣了!我這迴來啊......”


    抬手止住了管家的話頭,栗子群親手為管家遞上了一碗熱水:“不著急這一會兒的功夫,您先喝碗熱水暖暖身子再說!”


    雙手接過了栗子群遞來的熱水,管家輕輕啜飲了幾口熱水之後,卻還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朝著李家順與栗子群開口說道:“李司令、栗隊長,今兒一大早的時候,打清樂縣縣城裏來了幾個清樂縣的商戶掌櫃,說是叫鬼子派來給各村傳信的——三天之後,鬼子叫各村派人、派車,上清樂縣鬼子憲兵司令部去領糧食!”


    眼睛瞪得銅鈴一般,莫天留頓時朝著捧著一碗熱水暖手的管家叫嚷起來:“管家,你這是......這大冷天的從大武村走到茶碗寨,你怕是給凍糊塗了吧?鬼子叫各村派人、派車,去鬼子憲兵司令部去......領糧食?!”


    鄭重地點了點頭,管家轉頭看著莫天留應道:“沒錯,就是去領糧食!那些去各村傳信的商戶掌櫃,都是祖輩在清樂縣裏紮根的人物,為人處事也都實誠!聽他們說,最近清樂縣裏新換了一批鬼子,跟以往的鬼子不大一樣。不但不欺負鄉親,有時候還收拾那些欺負鄉親的二鬼子!”


    冷笑一聲,莫天留亢聲叫道:“狼披羊皮就不吃娃?鬼子做的也就是門麵上的花樣,哄人一時的路數!就算死鬼子當真要發糧食,這清樂縣境內大小過百個村子,大小人丁都得論萬數算,鬼子哪來那麽多糧食發出來?這都不用細想,鬼子肯定是打著騙人上門、強抓丁壯的主意!”


    背著自己用得順手的那支三八大蓋,萬一響也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老虎借豬,有借無還!到時候進了縣城的大車、牲口,還有去搬運糧食的丁壯,怕是全都迴不來了!”


    把捧在手中的水碗輕輕擱在了桌上,管家忙不迭地應聲說道:“不光是天留你這麽琢磨,起初我也這麽想來著,就連村子裏各方主事的老人,也差不離都是這麽看!可聽那些個到各村傳信的商鋪掌櫃的說,鬼子的小火車這些天都在朝著冀南地麵上各處運糧。光是在咱們清樂縣城外的火車貨場上頭,這幾天就堆了好幾座小山那麽高的糧食呐!”


    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沙邦淬悶聲朝管家叫道:“鬼子的小火車運了那麽多糧食來清樂縣?我們今天剛從清樂縣縣城偵......偵查迴來,我們咋沒聽說這件事?”


    “怨不得你們!不光你們不知道,就是清樂縣城裏的住家,也都沒幾個知道這事情的!鬼子估摸著是怕那些糧食到了清樂縣的消息走漏出去,叫你們......咱們,咱們八路軍給搶了去,連搬運糧食的力工都不叫迴家,一天管三頓飯,晚上就歇在貨場旁邊新搭的窩棚裏。”


    “這就不對了吧?清樂縣裏那些個力工是幹一天吃一天的,家家都沒一點餘糧,全都是白天出門扛活兒,晚上一家老小等著力工帶迴來的那點糧食下鍋。要說這些力工出門好幾天就迴不去,那家裏頭早該餓炸營了,哪兒就能沒一點動靜?”


    “鬼子給了糧食——每個力工家裏都先給了二十斤雜合麵,說是幹完了活兒,還能再得著三十斤雜合麵。幹得好的,還能有十斤細糧呐!”


    “那些力工家裏還真就信了鬼子的話?”


    “鬼子的話沒人信,可糧食是實實在在送到那些力工家了啊!來各村傳信的商鋪掌櫃親手送的,一家都沒落下呢!就為了這古怪事兒,咱們大武村裏又開了祠堂議事。可不光是各方主事的老人,那就是太公他老人家,也都沒琢磨明白,鬼子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不......太公吩咐我趕緊來了茶碗寨,就是想請栗隊長幫著拿個主意呢.......”


    話音未落,屋外已經傳來了一名武工隊員急促的話語聲:“隊長,塗家村、盤馬寨都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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