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三火四地撞進了何家宅子後院,莫天留都沒朝著站在後院與幾個八路軍幹部商議軍務的李家順打上一聲招唿,自顧自地便衝進了何財主的臥室中,一把便拽開了一個西洋立櫃的櫃門。


    雖說叫莫天留強拉硬拽地衝進了何財主的臥室中,可沙邦粹卻還是沒鬧明白莫天留想要做些什麽。眼睜睜看著莫天留不管不顧地將掛在櫃子裏的衣裳扔得到處都是,沙邦粹禁不住訝聲朝莫天留叫道:“天留,你這是要幹啥呀?”


    三兩下將衣櫃裏掛著的衣裳清了個幹淨,順手再將墊在櫃子下麵的兩床絲綿被扔到了炕上,莫天留伸手在櫃子底板上用力瞧了幾下,頓時喜滋滋地迴頭朝沙邦粹笑道:“棒槌,使一把子力氣,狠狠朝著這櫃子底板上垛一腳!”


    還沒等沙邦粹朝著那立櫃挪動腳步,李家順已經在幾個八路軍幹部的陪同下走進了何財主的臥室。看著莫天留把立櫃中衣服扔得到處都是,李家順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頓時便扭頭朝著身邊一名八路軍幹部低聲說道:“去看看那立櫃底下有啥花樣,注意安全!”


    低低答應一聲,跟在李家順身後的一名八路軍幹部翻手從腰後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幾步跨到了空蕩蕩的立櫃前,蹲下身子便用匕首試探著在立櫃底板的縫隙中探查起來。不過片刻的功夫之後,那名八路軍幹部便扭頭朝著李家順說道:“李司令,這木板下頭應該是空的,可像是有個門栓之類的東西給鎖住了,要是找不著能挪動這門栓的機關,恐怕就隻能硬撬開了?”


    提了提短了不少的褲子,沙邦粹打量著那塊顯得頗為厚實的木板,悶著嗓門低聲叫道:“那還是得我來......你們起開,瞧我的!”


    朝前邁了半步,沙邦粹穩穩當當站住了身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地提起腳跟朝著那塊頗為厚實的木板蹬踹下去,口中兀自悶雷般地吼道:“開!”


    伴隨著木板炸裂時的脆響,立櫃底部的厚實木板被沙邦粹那重重一腳踹得四散飛濺,就連安裝在木板下的那胳膊粗的木栓也都斷裂成了幾截。伴隨著一股散發著黴味的涼風從木板下的暗道噴湧而出,站在何財主臥房裏的眾人頓時驚喜地低叫起來:“暗道!這就是何財主死都不肯說的暗道!”


    都沒等李家順再下命令,兩名八路軍幹部已經抽出了隨身的手槍,一前一後地朝著暗道中的石階走去。才順著石階走了三五步,走在前麵的那名八路軍幹部已經驚訝地低叫起來:“好家夥!這裏還存著手電筒?還是日本貨呢!”


    伴隨著手電筒的燈光在暗道中漸漸變得昏暗,站在何財主臥房裏的李家順瞅瞅一臉得意模樣的莫天留,頓時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天留,你這又是打哪兒琢磨出來的?這屋子裏我們都搜過兩遍了,有一迴你也在,怎麽當時你不說,這會兒倒是......”


    似乎是想起了剛剛見麵時把李家順認成了夥夫的尷尬場麵,莫天留很有些訕訕地答應著李家順的問話:“李司令,這事情......是棒槌......他衣裳不合適,又提起來何財主屋子裏有不少衣裳......我就是琢磨著,這何財主屋子裏放衣裳的櫃子、箱子太多了些,尤其是兩個洋人做的立櫃,怎麽看怎麽別扭......要說功勞,這迴倒真是棒槌的功勞!”


    隻一聽莫天留說起發現了暗道是自己的功勞,原本在李家順麵前就很是拘謹的沙邦粹頓時連連擺手,赤紅著臉朝李家順說道:“李司令,我就是順口一說......不是我......還是天留聰明.......”


    哈哈大笑著,李家順大步走到了麵紅耳赤的沙邦粹身邊,伸手捏了捏沙邦粹那結實得像是鋼澆鐵鑄般的胳膊:“棒槌同誌,別的先不說,你這一把子力氣,往後打鬼子的時候倒是能用得上!聽你們隊長說,你和天留都練過些功夫?”


    憨憨地點了點頭,沙邦粹應聲答道:“天留練過功夫,我......也就是個力氣大......我人笨,學不會功夫......”


    毫不在意地一擺手,李家順和聲笑道:“力氣大也是本事,這老早不就有那麽個一力降十會的說法麽?棒槌、天留,你們倆發現何財主的暗道,這肯定是要記上一功的!既然有功,那就得有獎勵——說吧,你們倆想要啥獎勵?”


    不等沙邦粹開口說話,站在一旁的莫天留倒是飛快地接過了話頭:“李司令,棒槌這人實在,嘴也笨,估摸著想要啥也不好意思跟你明說!其實......棒槌身量大、力氣大,飯量也比尋常人大。從小到大這麽些年,棒槌就沒幾迴當真吃飽過。你要真想給他個獎賞......你賞他一頓飽飯?”


    含笑看著眼神閃爍的莫天留,李家順習慣性地伸手摸了摸頭頂上那塊巨大的傷疤:“那你呢?天留,你也隻要一頓飽飯?”


    不自覺地躲閃著李家順那雙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莫天留很有些訕訕地耷拉下了腦袋:“我也不想要啥別的......咱們這迴不是從何財主這兒得著一挺機槍麽?李司令,你就把那挺機槍賞給了我唄?”


    話音剛落,站在李家順身後的幾個八路軍幹部頓時轟然大笑起來。其中一個缺了一隻耳朵,左手巴掌上也有個槍眼傷痕的八路軍幹部更是邊笑邊指點著莫天留,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著說道:“機槍給你.......你會使機槍?這我可沒聽老栗子說起過呀?”


    很有些懊惱地瞪大了眼睛,莫天留亢聲朝著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八路軍幹部叫道:“我不會,可大卻哥會!大卻哥說過他是最好的機槍手,可咱們武工隊沒機槍,他有本事也使喚不出來......”


    臉上同樣帶著幾分笑意,李家順卻是和聲朝莫天留說道:“天留,你知不知道咱們冀南軍分區獨立團,一共有幾挺機槍?除了咱們剛繳獲的這挺機槍之外,冀南軍分區獨立團一共就兩挺輕機槍,還有一挺撞針壞了的,隻能拿著擺擺樣子充數,就這樣還被獨立團的老同誌們拿著當寶貝呢!好家夥......你這一張嘴就要拿走我這一半的家當?”


    轉悠著眼珠子,莫天留猶豫片刻,方才接應上了李家順的話頭:“李司令,我可也不白拿呀......何財主家的暗道我給找著了,眼下就剩下何財主家藏糧食的暗倉沒尋到!要是......要是我能把何財主藏糧食的暗倉也找出來,那這機槍......你就交給大卻哥使喚?”


    眼睛一亮,李家順盯著莫天留說道:“天留,你這打埋伏的本事不小啊?說說看,你又琢磨出點啥門道來了?”


    很有些狡黠地朝著李家順一笑,莫天留應聲答道:“那咱們這就說定了?隻要我找著何財主家藏糧食的暗倉,這機槍你就真給大卻哥使喚?”


    大手一揮,李家順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行,我答應了!不過你審問何財主的時候,可不能違反我們八路軍優待俘虜的政策,更不許使喚上敵人刑訊的那些招數!”


    朝著李家順擺了擺手,莫天留很有些神秘兮兮地笑道:“李司令,我不問何財主,我自己都能尋著何財主家的那兩處暗倉!不過.......得請大家夥給我幫把手,不出一個時辰,我保準能尋出那兩個暗倉!”


    眼神中好奇的意味更重,李家順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那就這麽說定了——你要大家夥幫你幹啥?”


    一邊拽著沙邦粹朝著屋外走,莫天留一邊朝李家順說道:“打水!不管是從井裏還是後院的池子裏,能存水的家什都使上,不夠就到外麵商鋪、住家去借,不拘是水桶、水缸,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伴隨著李家順絲毫都沒猶豫的一聲令下,在何家宅子裏住著的所有八路軍戰士全都以令而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何家宅子裏寬敞的前院,已經擺滿了裝滿水的水桶和水缸。


    看著被水缸和水桶鋪滿了地皮的前院,守著一口巨大水缸的沙邦粹很是納悶地看了看一直在前院四處溜達的莫天留,低聲朝剛走到了自己身邊的莫天留問道:“天留,你這又是耍弄的啥把戲?沒事叫大家夥打這麽多水幹嘛?”


    扭臉看了看倒背著雙手走到自己身邊的李家順,莫天留刻意地提高了幾分嗓門:“棒槌,咱們都把給何家扛過活兒的短工問了個遍,他們全都說沒幫著何財主把糧食朝院子外邊搬弄過,可第二天一大早再來扛活的時候,原本堆積在院子裏的糧食,就都沒了影子!就憑著何財主和他那幾個長工、管家,累死他們也不能一夜之間把糧食藏到外邊去吧?那這藏糧食的暗倉,肯定就得在這何家宅子裏!方才我在院子裏遛達著瞧過了,這宅子裏是個前院高、後院低的地勢,後院還有個池塘,糧食肯定不能藏在後院受潮,那這暗倉就隻能在前院!”


    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沙邦粹卻又接口問道:“可這麽大的個前院,咱們怎麽知道糧食藏哪兒了?這要是豁開了把前院都刨了......一來是費功夫,二來也怕動靜鬧大了,嚇著了何家大集上的鄉親們啊?”


    得意洋洋地指了指鋪滿了院子的水桶、水缸,莫天留怪笑著低聲說道:“刨院子的活兒勞神費力還不討好,我才不用那笨法子呢!要想尋著藏糧食的暗倉,有了這些水就成!”


    看也不看沙邦粹那依舊一頭霧水的模樣,莫天留幹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這才揚聲朝著站在水桶、水缸後的八路軍戰士叫道:“都聽我的號令,朝著地上,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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