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各提著個用皇協軍軍裝包裹起來的牛眼蜂蜂窩,莫天留與沙邦粹亡命在茂密的樹林中跑出去老遠,方才算是勉強躲開了那些因為巢穴被毀而瘋狂追逐著兩人蟄咬的牛眼蜂。


    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沙邦粹看著手中那糊滿了爛泥的皇協軍軍裝,很是帶著幾分慶幸地朝莫天留叫道:“天留,幸虧咱們運氣好、撞見了個爛泥窪,拿著爛泥把這幾件二鬼子的衣裳外麵糊滿了爛泥。要不然......怕是隔著老遠都能叫人聽見這衣裳裏牛眼蜂折騰的動靜?”


    同樣大口喘息著,莫天留順手將兩個提在手中的牛眼蜂蜂窩朝著身邊大樹下一擱,這才伸手解開了包裹在自己頭臉上的衣裳:“這哪兒是運氣的事情?我是早看中了那地方有一處爛泥窪,這才領著你朝那兒跑的!棒槌,你摘了兩個多大的蜂窩?”


    雙手一舉,依舊用衣服裹著頭臉的沙邦粹悶聲應道:“那幾叢酸棗枝子裏麵最大的蜂窩都叫我取來了,少說也有小酒壇子那麽大!天留,再算上你取下來的兩個蜂窩,總該是夠用了吧?”


    略一點頭,莫天留卻又再次用幾件皇協軍的衣裳將自己頭臉包裹了起來:“棒槌,一會兒你順手撿幾塊石頭拴到這幾件包著蜂窩的衣服上頭!”


    “撿石頭?要石頭幹嘛?”


    “就這輕飄飄的蜂窩,再加上包著蜂窩的衣裳一兜風,你覺著能扔出去多遠?反正你力氣大,十好幾斤的石頭你都能扔出去十來丈,這迴的活兒能不能成,可就全在你這膀子力氣上頭了!等翻過了前麵那山頭,你腳底下可放輕點!”


    “前麵那山頭?天留,方才這一通猛跑把我都跑迷糊了——前頭是哪兒啊?”


    “翻過前麵山頭,抬眼就能瞧見漫水脊了!”


    稍稍歇息了片刻,莫天留與沙邦粹兩人再次小跑著朝前麵山頭上爬去。仗著從小在鐵屏山中鑽來鑽去練出來的爬上本事,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莫天留與沙邦粹兩人已經站在了離漫水脊不遠的山頂上。


    從地上胡亂挑選了幾塊石頭,莫天留一邊小心地將挑選出來的石頭扔進了皇協軍軍裝紮成的口袋中,一邊朝著還看不見人影的漫水脊努了努嘴:“棒槌,一會兒隻要瞧見那些鬼子和二鬼子開始朝著漫水脊上走,你就朝著漫水脊當中扔出去兩個蜂窩。等鬼子和二鬼子叫牛眼蜂蟄得亂了營,你再朝著漫水脊這頭二鬼子紮堆的地方扔倆蜂窩,然後咱們就朝著山下林子裏鑽,記住了沒有?”


    瞪大了眼睛看著遠在山邊的漫水脊,沙邦粹禁不住為難地咂了咂幹澀的嘴唇:“天留,從這兒到漫水脊可少說有二十丈遠近呐!我力氣再大,可也不能把十來斤重的玩意扔這麽遠啊?”


    迴手指了指身後大樹上攀附著的幾根樹藤,莫天留頭也不迴地應道:“去把那幾根樹藤扯下來拴這些口袋上,到時候你拽著這些藤條的尾巴使勁悠幾圈,再把口袋朝著半空中斜刺裏扔出去!咱們站的這地方地勢高,扔出去的東西朝著低處落,怎麽也比你在平地上扔出去要遠一丈多!再說這蜂窩裏的牛眼蜂都是活物,隻要左近有人,它們自個兒就能尋人蟄咬去!”


    將信將疑地照著莫天留的囑咐扯下了幾根藤條,沙邦粹一邊蹲在莫天留身邊,幫著莫天留將那些藤條拴在了用皇協軍軍裝急就章紮成的包袱上,一邊低聲嘟囔著:“這法子能成麽......我這心裏可真沒底......”


    頭也不抬地擺弄著那些藤條,莫天留隨口答應道:“還記得小時候咱們站在大武村打麥場上比誰能把石頭扔得遠不?”


    微微點了點頭,沙邦粹悶聲答道:“咋不記得?每迴你都隔著打麥場旁邊那顆大榆樹跟我比扔石頭,還非不叫我瞧見你怎麽扔的石頭,說是你的獨門手藝......天留,這事兒我後來都納悶著呢——你平日裏力氣肯定沒我大,為啥扔石頭的時候你就是能比我扔得遠?每迴都把我手裏剛得著的吃食贏走了?”


    提起了一個栓好藤條的包袱試探著抖動了幾下,莫天留嘿嘿壞笑著看向了滿臉疑惑模樣的沙邦粹:“棒槌,那些年你就光看著我從大榆樹後扔出去的石頭飛得比你遠,可沒細看過我扔出去的石頭吧?”


    “沒........天留,你又蒙我?!那石頭上你也拴了藤條?!可我......我沒見著石頭飛出去的時候拴著藤條呀?”


    “這也就是你傻.......我那些石頭上,都拴著從二嬸家得來的絲線呢!就頭發絲那麽細的絲線,你就是盯著瞧也難得瞧出來......”


    “好啊!天留,你賠我那些年的吃食......”


    看著沙邦粹瞪圓了眼睛朝自己撲了過來,莫天留忙不迭地後退了幾步,嬉笑著朝沙邦粹笑道:“這都是多大時候的事情了,這會兒倒是還來找補?棒槌,你要真想找補迴來.......一會兒這活兒辦完,算你頭功?你可想明白了,大當家的要是見著咱們倆得迴去好些大槍,那肯定是重重有賞啊!”


    看著莫天留那一臉詭譎的笑容,沙邦粹很有些不甘地停下了腳步:“就咱們倆人,還隔著這麽遠,那就算是二鬼子叫牛眼蜂蟄得炸了營,到時候人全在林子裏跑亂了套,咱們在林子裏尋半天,又能撈著幾條大槍?”


    猛地朝前竄了幾步,莫天留拽著沙邦粹的胳膊,拉著沙邦粹蹲下了身子,朝著漫水脊附近山林中隱約可見的小路一努嘴:“鬼子來了!”


    抬眼望去,沙邦粹頓時看見三個列成了倒三角陣勢的日軍士兵貓著腰鑽出了茂密的山林,手中平端著的三八大蓋不斷地平行移動中,一看就是在搜尋可能存在的目標。


    而在那三名日軍士兵走到了漫水脊附近,據槍蹲在了地上時,被其他日軍士兵簇擁著的深井太郎與何齙牙也從樹林中鑽了出來。或許是因為漫水脊周遭根本就沒有什麽茂密的植被遮擋,看不見任何埋伏跡象的深井太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坐在了地上,扒拉起了腳上的鞋子。


    輕輕將一根藤條遞到了沙邦粹的手中,莫天留壓著嗓門低聲叫道:“瞅見那個當官的鬼子了沒?隻要他一走到漫水脊當中,你就照著他腦門心把這蜂窩給扔出去!”


    緊握著莫天留遞到了自己手中的藤條,沙邦粹緊緊抿著嘴唇,用力點了點頭,一雙眼睛也死死地盯住了已經脫了鞋、在腳上捆綁上了枯草的深井太郎。


    幾乎就在三名日軍尖兵走上了漫水脊的檔口,將所有皇協軍攏成了一堆的白癩子,也率領著所有的皇協軍士兵從樹林裏鑽了出來。眼瞅著深井太郎和其他的日本兵已經走上了漫水脊,白癩子立馬揮舞著手中的南部式手槍吆喝起來,瞧著就是一副招唿手下皇協軍士兵盡快通過漫水脊的架勢!


    深深吸了口氣,沙邦粹猛地從遮掩身形的雜草後站起了身子,抓著藤條的巴掌微微一抖,藤條另一端拴著的包袱頓時跳起了老高。借著藤條的那股韌勁,沙邦粹雙腳分開站成了個平行馬的架勢,高舉著的胳膊帶著七分的腰力舞動著很有些分量的包袱耍了三五個圓圈,猛然間吐氣開聲地鬆開了巴掌:“打!”


    就像是在半空中飄蕩著的一片樹葉般,被沙邦粹用盡了全身氣力甩出去的包袱,幾乎是慢悠悠地在天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這才驟然摔落到了漫水脊下......


    狠狠一跺腳,沙邦粹急聲叫道:“夠不上......太遠了,夠不上啊.......”


    猛地跳起了身子,莫天留也急得連連吆喝:“棒槌,你是吃幹飯的啊?使勁啊......鬼子已經瞧見我們了,使勁砸......”


    不等莫天留那急三火四的吆喝聲落下,沙邦粹已然彎腰抓起了另一根拴在包袱上的藤條,三兩下便將那根藤條拽得短了一截,這才提著足有十來斤分量的包袱朝後退了二三十步,悶吼著舞動了隻拴上了短短一截藤條的包袱,朝前衝刺著狠狠將那包袱扔了出去!


    眾目睽睽之下,被沙邦粹拚盡全力甩出去的包袱,飄飄蕩蕩地砸到了漫水脊當中!伴隨著包袱落地之後驟然摔得散開,幾個站在漫水脊中央、原本已經據槍瞄準了沙邦粹的日軍士兵,頓時手舞足蹈地胡亂蹦跳起來!


    喜不自勝地蹦跳著,莫天留一迭聲地衝著已經抓起了又一根藤條的沙邦粹叫嚷起來:“成了!我就說能成!趕緊朝著那些二鬼子下手,可千萬不能叫他們騰出手來.......”


    話音未落,好幾個還沒來得及走到漫水脊上的皇協軍士兵已經舉槍朝著顯露了身形的沙邦粹開了火,而三個已經走過了漫水脊的日軍尖兵連鞋子也顧不得穿上,也都舉槍朝著沙邦粹扣動了扳機。


    幾乎是貼著耳邊飛過的子彈帶起的唿嘯聲中,沙邦粹卻是毫不在意地再次後退了一段距離,雙手同時掄起了兩個包裹著蜂窩的包袱,悶吼著揮舞起來......


    翻手抽出了別在腰後的德造二十響手槍,莫天留雙手把住了手槍槍柄,眯起眼睛瞄準了幾個紮堆站在一起的皇協軍士兵,口中兀自低聲罵道:“不蒸饅頭爭口氣,打不著你我也嚇死你!”


    幾乎就在莫天留扣動扳機前的瞬間,從茂密的山林中,卻猛地響起了一支德造二十響手槍的槍聲,頓時吸引了大部分皇協軍士兵調轉槍口,朝著茂密的樹林中胡亂射擊起來。


    也就趁著這片刻的功夫,朝前急衝的沙邦粹猛地揮動著雙臂,將兩個沉重的包袱甩向了已經亂成一團的皇協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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