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來了。”雲霈明知故問。可無非就是想要親耳聽見她的話。


    沈玫瞪圓了眼睛,故作無辜,並不是很想要迴應他這樣的無趣的問題。


    可是又想起剛才他一個九尺男兒走在河岸邊,下起了細雨也絲毫不在意的神傷晦暗神情。


    終究不忍,“下雨了,你沒帶傘,我就過來看看,而且……”而且剛才趙瑜的話裏有話,她不願意在那裏多留,還不如過來看看雲霈,好像自己可以做到將往事忘懷的所有,都是因為雲霈陪在自己身邊,這種安心,和慕卿風不一樣,可是選折釋懷之後,她決定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看待這個世界將要發生的一切,至於雲霈,她想若是能夠給他帶去些許安慰,便也足以心安,足以迴報雲霈和大娘的恩情。


    “嗬嗬,下雨了呀,剛才想事情,沒注意。”說完,幾步上前接過沈玫手裏的油紙傘,兩人相差兩個頭的距離,卻在此時默契無比,就好似認識了多年的故友,習慣了對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神情,一個笑意,沈玫不再追問,倒是看見雲霈開朗的模樣,便也暗自怪起自己沒事找事,這人就是一個怪人。


    雲霈幹淨沉穩的嗓音在她腦袋上方輕輕說道,“你該不會又在暗自腹誹什麽吧?”


    沈玫一聽,眉頭微蹙,又忍不住笑起來,合著潺潺流水格外的悅耳動聽。


    “嗬,還真是啊。”說完,將原本撐在兩人之間的傘柄,換過另一隻手,將沈玫擱在傘外,箭步向前邁去。


    沈玫迴過神來,隻覺得這人真是孩子氣,半響也不急不惱,跟在他的身後,看他這番折騰,沒走幾步,前麵那人便停了下來。


    沒有迴過頭,背對著她,可是意外的認真。“你知道的,我利用了你,你為什麽不怪我。”


    沈玫停在他身後,四周安靜得好似隻剩下他們兩人。


    雲霈將傘收起來,“迴京之路艱險不已,你當真願意?”


    這幾個月的相處,雲霈從未過問過沈玫的過往,可是便是那一眼的四目相接,他就足以確定,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這個機會便是眼前的這個人,他有自己的野心,雖然是想要將雲家遭受的冤屈澄清,但他卻是真的利用了她,利用了自己天賦中看見的種種牽扯,不得已而為之。又或許這就是天意。


    “嗯,我知道了,走吧。”聲音清淡如水。卻又不起任何的波瀾。叫人聽不出半分情緒,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在麵對這樣的時刻,可以沒有半點委屈,隻是成全,成全他所有想要的碧海藍天。


    沈玫說完,上前一把奪走他用了不小力氣拽緊的傘柄。


    再次撐開,圓圓的傘麵,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她感受到他忍住的情緒,壓得很低的,他卻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借她做的一切,她還沒有揭穿自己拙劣的這出戲。


    “走吧,凍死我了,大娘還等著我倆迴去呢。”下意識拽了拽雲霈有些濕潤的衣袖,夜裏的風,刺骨的冷。


    “嗯。”久久,雲霈應了一聲,不再沉浸在自己那些情緒中。


    這一次他接過傘,卻把她護得很好,一整個傘麵為她遮風擋雨,既然這一世我們已經互相虧欠,那就用我剩下的所有護你一世周全。


    兩人也不知安靜的走了多久,走了幾個街巷,迴到客棧,兩人並肩走進客棧大門,櫃台上的老板娘依舊是風情萬種,隻是在看見了沈玫這副打扮之後立刻將自己想要迎上來的笑臉收住。


    神情裏皆是藏不住的失落,一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失了色就跟敗了的花一樣,凋零搖曳。


    “老板娘,麻煩吩咐小二燒寫熱水送到我倆房間去。”雲霈一改往日的語氣,安靜的說道,饒是掌櫃的在如何想要和他客套幾句都沒有機會。最後隻能是愣了愣,又隨即點頭。


    兩人各自迴房,關上房門,沈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而雲霈這邊,一推開門便看見大娘坐在梨木圓桌旁的雕花木凳上,神情嚴肅,叫人無法抗拒。


    “說說吧,你又出了什麽餿主意?”


    “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了,我從很久以前就怕,就擔心你會放不下過去的事情,直到今天看見你師父我才,我才明白你原來一直就沒有放棄過為你爹查清事情的真相。”


    大娘說著說著,不由得有些哽咽。


    “你啊,你啊。”大娘見他老半天不應,起身推門離去。


    對於自己的這個兒子,她做娘的又怎會不明白他心底的困獸之鬥,看著揪心罷了,以為時間會讓他忘卻過去的一切,沒想到他會這般執著。


    出了門,對上沈玫緊閉的房門,大娘最終沒有敲開沈玫的房門,搖了搖頭,離去。


    趙靈兒,為了躲避黑衣人的最終,最後選擇上了一艘船離開玉林國,她要活著再次迴來,迴來將一切弄明白,在此之前她需要活著,這艘船將會到達梧國,她要去那找到蕭寒光,讓他答應和自己揭開這謎底。


    等待著她將會是什麽,她不懼怕,也不膽怯,她知道蕭寒光一定可以迴到梧國。


    自己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小船上裝著大小的貨物,趙靈兒與幾個身著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蹲在避風的角落,趙靈兒一身男裝,並未叫人察覺,這一路她與人交往密切,打聽到許多關於梧國的事情,卻是越發的明白了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抗拒這些秘密背後藏著的力量。


    翌日清晨,沈玫一大早幾人便收拾好行李,上了最大的一艘開往京城的船隻,趙璟帶著妻子前來送別,沈玫趁著趙家少夫人不注意時將她給自己的內珠放進她隨身帶著的繡花錦囊中,這裏一切,便是告別。


    少夫人那時所說的話,突然間迴蕩在沈玫耳邊,看見岸邊上靜美的女子安靜的依偎在丈夫的懷裏,目光中帶著不舍,卻也帶著祝福的期許。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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