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商家大院


    這是金陵一條普通街道,大戰過後十戶九喪。此一戰多少江南好兒郎折戟沉沙,平時沒什麽生意的紙燭香火店,現在生意隨著百姓們前方親人的噩耗頻頻傳來而特別興隆。掌櫃王平專注的核對銷售賬簿,夥計張四帶著一臉為難之色跑過來問掌櫃王平。


    “師傅,店中有一婦人無錢想要以半石大米換取香燭麻衣,見她實在可憐,您看可否……”張四師從王平,這樣才能在商號界混口飯吃無工錢可拿,三年出師後要是別家商號相中挖去做工就可以拿到工錢了。


    “小兔崽子!收那些雜物,這帳上的窟窿你來填啊,這兩天東家要來我們這邊點帳的,前兩天換出去的東西還是找雜貨店孫掌櫃換的錢才把這帳填平,今天不換,滾!”


    張四見沒戲隻好轉身出去,心想以物換物你還不是得了不好處。正欲去告知那婦人今日不與相換。突然,掌櫃王平想起這些事都是見不得光怕張四那小子嘴漏風,傳到東家那裏就不好了。


    “迴來!”


    “師傅還有什麽吩咐?”


    “這物換物之事不可傳到財東那裏,要不然要你好看!”


    “師傅,您這是說到哪裏去了小四我在沒心眼也懂啊,您還信不過我啊!”


    王平滿臉堆笑道“小四啊!有前途,師傅我很看好你以後一定在財東那裏幫你多美言幾句,今年為你多製備一件新衣服。嗬~嗬~去吧!”


    婦人得知今天不能換後本來就傷心的心情又加重了幾分,眼淚都欲哭出來。張四也一個苦孩子出生,見婦人如此悲痛心裏哪不識其中滋味,這婦人定是家中親人喪逝無錢理喪,把家中口糧來換紙燭。張四鼓起勇氣為婦人拿了店中婦人所需之物,又從半石米中取了一半還與婦人,婦人悲喜交加忙跪於地“多謝小恩公!多謝小恩公!”張四忙扶起那婦人道“使不得,快快起來。”送走婦人,張四提著一石米的不到三成份量來見掌櫃。


    隻聽見一通臭罵外加求饒之聲,走近點見雞毛滿地飛,原來是剛才張四挨打時從雞毛撣子上掉下來的雞毛。進來之人一聲吼“往手!財東來了,王平還不出來迎接財東!”來人氣勢非凡,這人正是財東護院雷鵬。聽見是財東來了,王掌櫃立馬停手出來迎接財東。剛才的怒氣跑到爪哇國去了,換來一張和顏悅色的奴才臉,忙躬身施禮“不知財東架臨有失遠迎!”


    財東身邊中年瘦書生問道:“方才王掌櫃何故打罵夥計?”


    王平心裏思量了一下“哦!方才啊是這樣的,是我沒有教道好徒弟,這小子用少於店裏拿出貨物價質的米換了貨物,做了賠本賣買請財東贖小可教道無方之罪。”說著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又給東家施了一禮。


    財東打量了一下張四,似乎對此事不關心信步走進後堂坐定,隨行人等魚貫而入。財東發話了。“王平打佯,先做正事吧!”王平見掌櫃沒提這小事,心裏的石頭拿下來一半,要是追下去指不定那小子會不會嘴巴把門不緊漏了風,那樣自己說不定會砸了飯碗。王平恭謹的呈上早已算好的賬簿。算盤珠子上下跳動,中年瘦書生認真仔細的完成他的核對工作。王平親自為財東上茶,這到不是王平刻意巴結因為這小店隻有他師徒二人,平時財東也不怎麽來隻是中年瘦書生來核賬。不到兩盞茶的功夫,賬目核對完畢,中年瘦書生迴稟財東賬目兩清,進帳與往常相比多出兩層。


    王平見財東臉上沒有不悅之色心裏暗是高興,這些年的掌櫃不是白做的,他還扒望著財東能誇獎他幾句呢,心裏正美著。財東道“王平啊!事做的不錯,這麽一小店給你經營的是順順當當的,看來以後把你放在這小店裏就大材小用了。”


    “財東妙讚了!小可隻是進本份而已。”財東沒有追問物換物的事還誇獎自己,王平滿臉笑開了花。


    “你好大的膽!好一個進本份,你做的那事已為我不知道,別的鋪麵大多錢少物多,唯獨你這裏不同,你與永豐號雜貨鋪幹的那點事別人不清楚啊!”財東突然拍桌而立。嚇得王平立馬雙膝脆地,額頭的汗如雨後的溪流往下淌。知道自己的小九九被財東發現了,便一個勁的求饒願把非法所得全部拿出來隻求財主念在跟隨多年的份上賞口飯吃。要知道在這亂世裏能有一個穩定的職業是很重要的事因為關係到活命啊,王平還在那裏作“小雞食米”。財東起身欲走出後堂,忽停往腳步吩咐道“伯仁兄,到那批立堂中找一個能幹的代替他的位子吧,王平降為立堂聽候留用。”


    中年瘦書生記下此事,他就是財東所說的伯仁,姓崔名誌字伯仁。崔誌道“那夥計怎麽處理?”


    “繼續留用吧”財東道。


    “哦,這樣帶上他到總號打雜吧”財東想到這孩子今後肯定不能在這裏幹活了,師傅出問題了徒弟好到那裏去,來接管的掌櫃也不會用他。哎!張四這孩子已米換物之舉足以證明他還有一顆仁愛之心,盡管師傅對他如牛馬一樣使喚,在這種情況之下沒有出賣自己的師傅足能證明此子懂得忠義,便起了愛惜之意將他留下。


    商人終究是下九流,商人在富有也不得坐轎子隻能坐馬車或驢車,這驢車上麵有棚多見於北方,財東祖上本也是北方人隻因中原多年戰亂,為避兵禍財東舉家南遷來到李唐,本是想在唐庭中謀得一官半職養活家小。可我們的這位東家不善詩賦,縱然空有治國之材也無用武之地,迫於生計隻得棄文從商二十載苦心經營終得南唐35洲百餘家商鋪,成為南唐第一大商號德興號。此人仕途不濟終成商界奇材,此人姓商名弘藝字鴻誌。


    商弘藝與崔名誌坐在車內,崔名誌見商弘藝氣色不佳絕非全因紙燭店之事。兩人靜坐於車內不一會兒到了商家大院大門口,下車時商弘藝對崔名誌說“伯仁兄啊!上午托你安排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哦,我叫小石都通知了,大夥都盼著財東表態,晚飯時一定都會來的”崔名誌道。


    商家大院正堂屋,這是一個可以容納六張八仙桌大廳,隻有逢年過節或家裏操辦大事才會在這裏擺酒席。今天非過年也非家裏操辦大事,在堂屋左右各擺兩張桌子,正中央上方也擺上了一桌,顯然這一桌是給地位高者準備的。時辰將至,相邀而來的德興號一些重要店鋪掌櫃及一些業界同仁相即而至,賓客入坐主人歸位,商弘藝舉杯敬賓客。


    “諸位同業好友,諸位德興掌櫃!商某不材作為行會首領確無解決目前大家困境策,今天特邀大家商議時下危難之對策,先敬諸一杯,商某先幹為敬”。說著商弘藝一引而進,這樣就算是接開了議事的序幕。商人不會像文人那樣食不言睡不語,往往很多生意都是在餐桌上談成的。


    左邊桌上一位三十左右生意人自斟一杯長歎一口氣道“哎!現在這買賣越來越難做了,現在貨越來越難賣了,沒人買哪來的賣啊,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要關張大吉囉!”對麵一張桌上年青生意人接話道“不是別人不想買是沒錢買,經常有人用家裏的雞呀鴨啊糧食啊什麽的到我鋪子裏換東西,一進一出就有些賺頭就是現金流水少了很多。”席間大多數人也跟著附和看來大家都遇到了這樣的問題,以物換物不易保存損失大,在這樣下去我們這些買賣人將無法為計了,那些銅錢也不知流向了何方。有人道“聽說半年前永豐號在我大唐新開了第一家鋪麵,因為質優價廉現在發展都快趕上德興號了”。商弘藝最近也察覺到了此事!同是商界名流,楚國人李昭正是永豐號財東。楚國盛產茶葉朱砂,這個沒法跟人比可他們也在大唐境內販賣唐境內的商品啊,進貨渠道都一樣為什麽他們能做到同業不能做的價格,若是為與同業競爭縱使李昭在有財力,長此已往也是經受不起的啊,況且商人逐利,這不賺錢或賠本的買賣誰會做啊!商弘藝意識到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某種不祥預感由然而生,現在唐境內銅錢緊缺,難道李昭他是想奇貨可居這貨便是銅錢。世麵上的銅錢少了現在一個銅錢的價格就高了,可以買更多東西了,而李昭是楚國商人,楚國不通用銅錢轉至它國使用又攜帶不便,他拿這些銅又有何用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當下解決問題是現在流通貨幣變少了,怎麽處理正常的流通。有一些小商號因為銅錢驟減給夥計們發工錢都困難。在眾人商議下,提意由德興號錢莊承擔發放數額較小的“絞子“來代替現錢發放工資,有需要匯對現錢的一並到德興號錢匯對,這樣就解決了銅錢不夠的問題。


    絞子其實就是大一點的商號這間為貨物交易方便製作的一種注明銀兩的契約,絞子分為兩部份一由買方持有一份由持有,兩張合在一起便可取得現銀。絞子一般是以高度的誠信為基礎的不是什麽商號都可以發向德興號這樣的大商號信譽度是很高的,很多與他們有交易來往的小商販們也很願意拿他們的絞子這樣大家都方便。在仿間,也有小商販之間互通用德興號發放的絞子。


    席散,送完賓客崔明誌以及德興號大掌櫃二掌櫃三掌櫃等人一並來到後院商弘藝的書房。商弘藝道“大家都來了,隨便坐吧!”以崔明誌為首依次坐下,這裏除財東商弘藝外數崔明誌為尊,因他是德興總賬房先生兼軍師,用現在的說放就是財務副總裁兼總顧問。這位財務副總可為德興號打下江山功不可末的,平商弘藝對其也是禮上有佳以兄弟相稱。商弘藝發話“今天席間所議之事大家有什麽看法,其中利、害都自輸已件吧。”


    排名最後的一位三掌櫃放下茶水講道“由我們德興號發放絞子是件好事,正解了我們現在的難題又為大家做了一件好事還為我們多拉來固定存銀,一舉三得利,可行。”


    “不盡然吧!凡事有利有弊!”一位二掌櫃反駁到。


    “噢!方二掌櫃有何見解?”崔明誌問道。


    “方才王掌櫃言道‘一舉三得利’可還未料到還有一弊,這弊端嘛就是我們自己也沒有那麽多的銅錢給別人匯對啊,要是出現擠兌一進周轉不過來,那們二十年的招牌就要砸了。”


    王掌櫃正欲反駁不會那麽七出現擠兌,崔明誌揮手示意其立止。問道“大掌櫃有何高見啊?”


    這大掌櫃一直喝著自己的茶,仿佛這茶是人間極品似的甚是用心的去品似乎不在意這其中的討論。見財務副總招唿自己故意裝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收著茶杯說道“王掌櫃說的很正確,方二掌櫃說也不無道理。”崔明誌心想,你老小子想兩頭不得罪,真是老滑頭的。一直沒動聲色的財東在也坐不住了說道“好了,我的大掌櫃你就不要賣官子,把你的看法說與大家夥聽聽嘛!”這大掌櫃心想我堂堂大掌櫃不在你一個賬房先生之下,要問話也得財東來問。


    “這二掌櫃與三掌櫃說的都在理,可你們都掉了一條很致命問題,這煮鹽鑄錢乃國之大事也,我們現在發放小額絞子給夥計,這小額絞子難免會在仿間流通,這不就等同於鑄錢了嗎,搞不好官府會來找茬,私鑄錢可是大罪樣德興號休矣!”


    一席話說大家鴉雀無聲冷汗直冒,商弘藝把視線離到崔明誌身上,見他也一籌莫展拿不出好的辦法來。由於發放絞子滋事體大,商弘藝沒有當場答應由德興號高層商議妥當後給大家答複。商弘藝見在議也無果便叫大家都散了,自己獨自一人椅在書房的太師椅上透過窗口看外麵的夜空。在商場上他遇到過無數的打擊與坎坷,無論是與同業還是官府他都能應對自如,可這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感覺到從未有過畏懼襲上全身。


    寂靜的夜裏人很容易入睡,不知睡了多久商弘藝突然從夢中驚醒,醒來時全身已冷汗濕透。在夢中,他感覺到全身是血德興號的鋪麵一間間在戰火中被焚毀,他拚命的喊可沒人能聽到他的聲音,遠處一個模糊身影在對著他狂笑,那笑聲是那麽的恐怖。


    第二天,德興號總號傳消息,財東商弘藝病倒了,郎中說是邪氣入體風寒之症內加心疾故臥床不起。至於德興號錢莊代發工錢絞子的相關事誼被無限期暫緩。


    商家大院東廂房內,商弘藝夫人和幾個丫鬟正的細心照看商弘藝,他本人現在可倚靠在床上喝點稀粥了。一丫鬟來稟報道“崔先生在前來看望老爺!”


    “快快有請,夫人快為我更衣”在家躺了幾天的他早已想見見這位伯仁老弟了。


    “見過嫂夫人,伯仁特來探望財東”崔明誌應聲進到東廂房給財東及夫人施禮。


    “崔先生不必多禮,你們談正事吧!少陪啦”說著商夫人迴禮與眾丫鬟們退出廂房,夫人早已習慣不過問他們男們的正事。


    “這幾天可把我給憋死了,外麵怎麽樣?暫緩發放絞子的事處理的還算順利吧?”商弘藝急切的問題。


    “還行,大夥也明白滋事體大不是那麽容易做決定的!”崔明誌答道。


    “那就好,李昭!這個楚國巨賈上次春茶采購上我見過一次,此人相貌平平想不到如此利害,得找個機會去會會他。”


    “這個嘛我來安排,可能不會那麽容易找個機會。”因為同是南唐巨賈又是同業競爭對手,現在早已沒有了業務往來,但宿命的安排這兩個命裏注定總會見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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