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雪還是第一次被自己爹爹如此嗬斥,當下覺得委屈不已,“爹,這衣裳可是如今鬱京城最時興的,哪家貴女不穿?怎的爹爹從前不說,今日偏要說起來了?”


    柳應元一聽大怒,“你還嫌自己不夠丟人現眼?當日莫愁湖的一幕被皇後娘娘看了去,她早就心生不滿,你今日隨為父進宮是為了求她開恩,讓她出麵壓一壓尚書府,你倒好,不知所謂,還穿成這樣!還不快去換了!”


    柳如雪見父親動怒,心中縱使委屈也不敢違抗,隻好又進了屋,換了一身中規中矩的藍色衣裙,柳應元見狀這才算滿意。


    父女二人坐上馬車朝皇宮駛去,到了宮門口兩人下了馬車,柳應元遞出自己的腰牌,守門的侍衛看了便立刻放行。


    兩人來到坤寧宮外等著,並未像從前一般立刻有大宮女迎出來,兩人在烈日下等了近半個時辰,此時雖不是盛夏,可在陽光在曬這麽久,還是有些吃力的,更何況柳如雪一直嬌生慣養,如何吃得消?


    進宮前她特意化了精致的妝容,此時也被汗水給打花了,她拿出帕子不斷擦拭,嘴中有些不滿地抱怨道:“爹,姑母怎麽還不命人來帶我們進去?這樣等到何時?”


    柳應元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冷遇,想來自己這個妹妹應該是動了氣,否則也不會對他們父女如此了。


    正想著坤寧宮裏的大宮女紫晴走了出來,對柳應元福了福身,“相爺和小姐久等了,娘娘今日身子不適,剛剛小睡了一會,這會醒了便讓奴婢請二位進去。”


    柳應元雖心知她說的不過是場麵話,但卻不敢多說什麽,笑著點點頭,帶著柳如雪進了坤寧宮內殿。


    此時,柳皇後正坐在坤寧宮裏的一處水榭裏,這裏四麵環水,夏日清風陣陣,十分舒爽,所以端午一過,柳皇後便讓宮女收拾了行裝搬到了水榭裏來避暑。


    柳應元和柳如雪進來時,柳皇後正閉著眼坐在榻上,她身後的大宮女紫苑正替她輕輕按摩頭部,看模樣似乎是真的有些不適,聽到聲響後她緩緩睜開了眼,看到柳應元後笑了笑。


    “兄長來了。”說完竟看也沒看一旁的柳如雪,這時柳應元立刻拉著柳如雪跪下行禮,“參加皇後娘娘(姑母)。”


    “都起來吧,自家人,何須如此多禮。”柳皇後淡淡一笑,揮揮手讓他們起身。


    柳應元起身後看了一眼柳如雪,而後歎了口氣,柳皇後自是明白他們二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但由於心中不痛快,便不願先開口,最後柳應元實在無法,這才輕咳了一聲,笑著說道:“娘娘,今日我們父女二人前來是有要事要求娘娘。”


    柳皇後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哦?是何事?”


    柳應元看了看四周,而後低下了頭,柳皇後明白他的意思,揮了揮手,“都退下吧,這裏不需伺候了。”


    “是。”一行宮女魚貫而出。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屋裏隻剩下了他們三人,柳應元臉上也有些尷尬之色,想了一會才對柳皇後躬身行禮,低垂著頭說道:“娘娘,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雪兒的事,端陽節雪兒在花船上不慎落水,本就是受了劫難,可京城卻諸多不堪的流言蜚語,尚書府欺人太甚,竟帶著他那不成氣候的三子來府上提親,想要雪兒嫁於他,還望娘娘能夠給雪兒做主。”


    柳皇後聽了這話,嘴角幾不可覺地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直到此時她才抬眼望了一眼柳如雪,看到她那張臉時眼中劃過一抹冷意,“兄長,不是本宮不幫你們,而是這流言蜚語本就是捕風捉影之事,本宮雖貴為皇後,是一國之母,可也難堵這悠悠之口啊。”


    柳應元聽她這樣說,知道她心中定還是有氣,不由看了柳如雪一眼,衝她使了個眼色,柳如雪見狀心中雖有不願但還是走上前跪了下來,按照路上柳應元的吩咐說道:“姑母,雪兒知錯了,不該如此不小心,如今那尚書府的三公子竟上門來羞辱,他如今不過十五歲,比雪兒還小上兩歲,且他不學無術,整日鬥雞遛狗,小小年紀便流連煙花之地,雪兒若是真的嫁給他,這以後日子可怎麽過啊?”


    說著她還哭了起來,拿起絲帕擦了眼淚,柳皇後這時心裏總算是好過了一些,不再似之前那般氣悶了,再看柳如雪今日,衣著簡單,妝容也是清麗,此時滿是淚痕,倒也有些楚楚可憐之意。


    柳皇後歎了口氣,看著柳應元說道:“兄長,不瞞你說,外麵的那些流言蜚語本宮也有所耳聞,不僅如此,就連陛下都知道了一二,如今怕是難按咱們之前的商議行事了,隻可惜了雪兒,怕是無緣做皇家的兒媳了。”


    此言一出,柳應元臉色一變,看向柳皇後的目光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恭敬,兄妹二人對峙了一會,柳應元忽然對跪在地上的柳如雪說道:“雪兒,你先下去,你皇後姑母這水榭景致也不錯,你四處去看看,為父與你姑母有要事相商。”


    柳如雪心中有些疑惑,但卻不敢在此時與她父親作對,因為她發現了此時的他有些不一樣,甚至是有些可怕,她趕緊站起身,衝柳皇後福身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走出來後,發現周圍沒有一人,想必那些宮女也知道皇後與丞相有要事要談,便遠遠走開了。


    柳如雪忽然心中一動,她四下看了看沒有人,而後便悄悄走到了水榭另一側,側耳聽著裏麵的動靜。


    無奈隔得有些遠,隻能隱隱約約傳來斷斷續續的幾句話:“忘記……”“當年那件事……”


    柳如雪知道他們二人定是有什麽秘密,但卻無奈聽不真切,又恐離得太近被發現了,隻好離開了,去這水榭周圍四處走走。


    水榭內閣裏,柳應元兄妹二人間的氣氛劍拔弩張,柳皇後臉色陰沉,看著柳應元,眼光冰冷,“兄長這是威脅本宮?”


    柳應元低著頭,“臣不敢。”


    “不敢?可兄長剛剛的話本宮可是聽得清楚得很!當年的事,本宮從不曾忘,兄長的恩情這麽多年更是不敢忘,本宮自問對相府仁至義盡,但如今如雪與別的男子有了肌膚之親,兄長還想讓她嫁給爵兒,那是萬萬不能!”


    柳應元聞言臉上也動了怒,“那依娘娘之意是要看著雪兒嫁給那個宋清城?娘娘當真不聞不問?當初你我之間的約定也不作數了?”


    柳皇後按了按頭,歎了口氣,“兄長,當初雪兒出世我是說過今後要將她許給爵兒,可如今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雪兒在鬱京城那麽多人麵前那般,若是再讓爵兒娶了她,兄長是想讓全天下人恥笑爵兒麽?再說這件事情,就算是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柳應元臉上有些頹敗,“那雪兒該怎麽辦?難道真要嫁給宋清城?”


    “兄長,你該明白,雪兒那日在那般情景下被那宋家三公子救上來,兩人之間摟摟抱抱,且雪兒的衣著又……這樣的情況下若是能嫁給尚書府的三公子,倒也不算是委屈了她,更何況,雪兒有相府撐腰,又有我這個皇後姑母,就算是尚書府也是不敢怠慢的,那宋家小子如今尚小,雪兒大他兩歲,過去了正好教一教他,以雪兒的容貌才情還怕拿不住他?這以後的日子也不會難過。”柳皇後頗有些苦口婆心,見柳應元漸漸被說動了心中總算是放下心。


    可柳如雪畢竟是柳應元最疼愛的女兒,要將她嫁給那樣的人,他心中總歸有些不舍,臉上浮現不忍,“娘娘,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麽?實在不成哪怕是讓雪兒做個側妃也是可以的,這也不成麽?”


    柳皇後見自己兄長一臉不忍模樣,心也軟了下來,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本宮便說了實話吧,皇上已經私下跟我說過,雪兒不得入皇家的門。”


    不得入皇家的門!柳應元聞言愣住,而後似泄了氣一般,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這麽說,雪兒這輩子注定與皇家無緣了?”


    柳皇後點了點頭,“兄長何必執著於雪兒一人,相府可不止她一個嫡出小姐,不是還有如茵?”


    柳應元聞言抬眼看向她,忽然說道:“我這麽多年為何對雪兒如此你應當知曉……”


    柳皇後被噎住,也不知道再說什麽,索性閉了嘴,兩人又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柳應元才又開口,“若是雪兒非嫁那宋清城不可,還望娘娘日後多扶持雪兒一點,讓她在外也有個依靠。”


    見柳應元終於鬆了口,柳皇後自然是鬆了一口氣,聽了他的話後立刻點頭應下,“兄長放心,雪兒出嫁時,本宮會讓皇上賞賜幾擔嫁妝,必定讓外人知道皇家對雪兒的重視。”


    柳應元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得到了她的保證後便退下了。


    一出水榭走了不遠便迎麵看到了紫晴走來,朝他行禮後低垂著頭說道:“相爺這邊請,紫苑已經去尋柳小姐了,會在宮門處等著。”


    柳應元點點頭,隨著紫晴來到了水榭出口處,遠遠看到了柳如雪站在那裏,父女二人沒多說話,柳應元衝她使了個眼色,兩人離開了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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