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常,梅倫進入那種特殊狀態時,會融入一片大約有一個書房大小的空間當中。


    融入狀態下,他的思維會分散到整個“書房”中去,可以清楚感受到這裏的一切不起眼細節。


    不過當他之前在那處廢棄圖書館內獲得了一大堆記憶傳承後,他的第三隻手似乎又變強了。


    乃至於現在,他能夠融入的空間,大概比之前增加了近五分之一。


    但這其實也沒什麽用,因為空間變大了,應用場景卻還是那麽一個。


    隻能用來通靈。


    不過眼下,梅倫倒是發現,空間變大明顯是有好處的。


    因為當他使用附體術中的訣竅,去與周圍世界“共鳴”時,他感受到了更多的要素。


    大地在“眼中”變成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周遭的風吹來時是深紅色,他和艾麗莎癱靠在地坑中的身體是一片綠色。


    而正盤繞在艾麗莎肩膀處,盯著梅倫為其“把關”的黑色小蛇,則是一片暗金色。


    這種視角有點類似於他使用遊神之靴時遭遇的環境,但相對要單調了些。


    與此同時,一些特殊現象隱隱存在著——


    本應該在巫師視界下才能看見的那些“偷窺絲線”,眼下卻隱約可見。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明顯少了很多。


    而在梅倫綠色的身體周圍,正不斷有金色的光點從四麵八方緩緩飄來,繼而被他吸入體內。


    那顯然就是能夠讓梅倫感受不到饑餓的神秘物質了。


    附體世界後,原本不可見之物變成了可見。


    但似乎也隻限於此……


    意識融入周圍環境中,思維一片空靈下,梅倫的思考速度似乎都變慢了許多。


    但琢磨了一會後,他卻靈機一動,對著這些金色光點進行了一件事——共鳴。


    或者說,想要共鳴。


    於是本身處於“附體世界”狀態下的他,不過這麽一想,就瞬間從這種狀態脫離了出來。


    周圍一切因此迅速變黑,變暗,唯有自身飄蕩在半空中,隱隱發著光。


    梅倫似乎一下子就變成了那種散發金光的神秘物質,在一片漆黑的混沌中飄蕩著。


    《最初進化》


    漫無目的,晃晃悠悠,最終被吸收進入到了一個朦朧的人形線條輪廓中。


    然後,他被緩緩分解,成了一片複雜血肉紋理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非常怪異的過程,從融入到被分解,恍忽間給他一種度過漫長一生的錯覺。


    思維在這個過程中,也從相對的清晰,逐漸變得朦朧,最終如同死去一般徹底沒有知覺。


    但當梅倫真的“死”去時,不過眨眼間,他就重新迴到了那種俯瞰一片空間,感受各種物質的附身世界狀態。


    於是這次梅倫繼續附體那種金色光點,然後挪動操控著它,朝著另一個人形輪廓飄去。


    沒什麽意外,他成功了,並且再次被“分解消化”。


    於是這件事情,就變成了一個類似“搬運”般的工作。


    ……


    梅倫此時麵臨的視角非常獨特。


    但在切爾西夫人意誌附著的黑色小蛇看來,卻根本瞧不見什麽異常。


    她隻是能隱約感受到,周圍環境中,莫名有種窺視感存在著。


    但想要找出這個具體窺伺之人的所在,卻根本找不見。


    彷佛根本沒有這個人。


    又彷佛,這裏全都是這個人。


    這種現象讓她驚訝不已,但沒多久,切爾西夫人的注意力就被轉移到了她昏睡的女兒身上——


    金發少女之前盡管被打昏了過去,但卻並不安靜。


    她反而像是在做什麽夢似的,麵色潮紅,不時哼唧幾聲,如同哭泣,非常容易引人遐思。


    與此同時,她的粉色睡裙下被遮蓋著的小腹,也不斷發出咕嚕響動,明顯處於饑餓狀態。


    整個人的狀態,極為不正常。


    然而眼下,隨著時間流逝,她的臉色卻逐漸恢複平靜。


    嘴巴與腹部發出的奇怪聲音,也漸漸停止了下來,狀態明顯在迅速改善。


    “他的這種能力,可以隨著附體目標而被帶過去?”


    之前始終認為梅倫在嚐試附體女兒的切爾西夫人,並沒有想到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但在為女兒鬆了口氣的同時,新的憂慮卻又浮上心頭。


    因為真要這樣,就證明梅倫那吸收外界物質的能力並不是基於身體存在,而是基於他的靈魂。


    可是,那變形術如果涉及到了靈魂層麵上的改變,就很難說是什麽好東西了……


    想到這裏,黑色小蛇重新將目光放在了女兒身旁的黑發少年身上。


    陰沉烏雲籠罩下,靠坐在土坑中的梅倫雙眸緊閉,一臉寧靜祥和模樣,根本沒什麽表情變化。


    仔細觀察,他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事,反而像是一個成功施展附體術,正處於輕度附體狀態的人。


    夫人由此陷入沉思。


    附體術的使用最重要的是媒介,而媒介可以是信息,也可以是實物。


    隻要與附體目標有關聯,都可以用來充當這個附體渠道。


    其次,是通過默念一些禁忌的字句,進入一種特殊的,彷佛沉浸於記憶深處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人與人之間互相有所聯係,彷佛集體意識般的共鳴隱約存在著。


    它的存在,配合那些媒介,就成了附體術的大致框架。


    這其實就像是一種線索收集,對目標了解的越多,就越有可能通過那種集體共鳴,進入對方體內。


    與之應對的,其實還有目標人物的狀態。


    昏迷者是最容易被附體的,其次是幼童和智力有缺陷之人。


    而麵對一個思維清醒的正常人時,就算這個人並非巫師而是普通人,想要成功施展附體術也是頗為艱難的一件事。


    除非這個人有意識的主動去配合。


    總而言之,這門奇術盡管效果強大,但施展成功的條件卻極為苛刻。


    並且隻要有心,一個巫師學徒都可以輕鬆抵擋頂級巫師施展的附體術。


    而就算附體成功了,也基本都會處於輕度的附身狀態。


    這種狀態下,附體者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所遭遇的感受,卻無法掌控這具身體。


    梅倫現在的情況,就很像是正在處於輕度附體狀態中。


    一學就會,第一次施展就能成功,他可以說非常具有附體天賦了。


    隻是,察覺到自家小學徒的靈魂極有可能因為那變形術而發生了變異,卻直接衝澹了此事帶給切爾西夫人的喜悅,讓她根本高興不起來。


    “此事過後,我要仔細給他檢查一下身體。”


    夫人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盡管外表沒看出什麽問題,但靈魂層麵的事情,很難通過外表進行判斷。


    這種事,一個不慎,可是會影響接下來的巫師之路的。


    必須要嚴肅對待。


    ……


    梅倫現在可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讓老師有所誤會。


    在做了一陣子搬運工作後,感覺似乎夠用了,他就暫停了這種行為。


    隨後,他轉而對自身狀態進行了一番仔細探索。


    然後梅倫就發現,在“附體世界”期間,他可以對這個有限範圍世界內的任意物質進行附身。


    土地、風、生命……


    非人的附身類似之前成為那種金色光點一般,感官缺失,但並非完全沒有。


    而當梅倫去嚐試附身到昏睡的金發少女身上時,倒是和他在自己體內的感覺沒有太多差別。


    就是身體方麵多了些東西,又少了些東西,渾身上下黏湖湖的,全是汗漬,令他頗感不適。


    於是大概了解了一下,發現自己隻能感受而沒辦法掌控後,他就離開了少女的身體。


    “這應該是老師所說的輕度附體。”


    空靈狀態下,他緩緩思考著此事。


    “想要更深入的去掌控,就需要目標陷入完全被動的狀態,或者主動配合……”


    之前切爾西夫人打的注意就是想要在梅倫學會附體後,把女兒叫醒,然後讓她配合著去引梅倫上身。


    所以梅倫對此還是有所了解的。


    隻是,與老師說的不同的是,他剛才去附體艾麗莎,並沒有用任何媒介——


    似乎隻要在他的“掌控範圍”內,他就可以隨便對一切東西進行附身。


    於是很自然的,梅倫將“目光”看向了他自己的身體。


    或者說,看向了身體左手邊,那團隱約可見的“偷窺絲線”。


    “我連土都能行,那這些絲線呢?能不能行?”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探索的問題,梅倫準備試試。


    於是他瞄準了某條絲線後,心念一動,空靈狀態瞬間斂去。


    但接下來,梅倫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變成某條在空氣中蠕動著的線條,而是變成了一個人!


    一個正跪坐在馬車車廂內,有著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正給人捏腳的女人!


    身前就是馬車玻璃車窗,外麵林間小徑處投射而來的光線非常明媚,將“他”手上捏著的一隻腳丫子籠罩的極為清晰。


    那五根白皙腳趾上塗著的黑色,讓梅倫很自然就想起了不久之前,在自己麵前赤裸雙腳的金發少女。


    而當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頭上腳主人那裏傳來時,更是讓梅倫不自覺一愣。


    “手往左邊點,溫妮,多用點力。”


    這聲音埋怨道:“你怎麽像是沒吃午飯一樣?”


    “我,我怕摁疼了您,修女……”


    “梅倫”有些委屈地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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