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水麵,浩瀚的長江如同海洋,江岸就如同海岸;西麵的陸地地平線,是一塊巨大的江心洲。


    大量的船隻如同樹葉飄在水麵一般。雪花在空中淅淅瀝瀝,如同一場悲情的雨;一層層的白浪向巨艦席卷而來,拍打在船舷上“嘩嘩”大響。空中卻是黑煙彌漫,在風中沒有方向似的翻滾。


    北岸的一條河流卻比較狹窄,那就是從北方連接長江的漕渠入江口。河口濃煙滾滾,一艘大船上火焰肆虐,火勢已經失去控製,桅杆上的船帆被燒得精光,帶著煙火的破布不斷往下掉,幾根主要的桅杆光禿禿地立在半空。水麵上,一片叫喊,隻見有很多的人的腦袋在晃動。


    火船的背後,一長串戰船的風帆擠在河道上,幾乎布滿了整條河流,不見尾部已連綿到何處。


    就在這時,十數艘小船從巨艦中陸續遊蕩出來,船帆借著東北風,輕快地向入江口衝了過去。封鎖在河口的南**戰船早有準備,大船上的弩炮和投石車隨之發動,還有不少輕舟前去攔截,弓弩射出的火箭在空中像蝗蟲一樣亂飛。


    水麵上“撲通撲通”直響,很多火球掉進了江水裏。一枚裝滿了猛火油(石油)的罐子表麵燃燒著翻滾著,正好砸在了一艘小帆船的桅杆上,頓時破碎開來,滾燙的火油四下飛濺,船帆立刻著火,火焰從半空掉落像下了一場火雨,那艘船很快燒了起來,驚慌的水手直接抱著木板跳進了冰冷的江水中。


    周軍十幾艘小帆船還沒靠攏,就被焚毀大半。但仍然有幾隻船突防衝到了那艘大戰船跟前……主力大戰船都是硬木船體,又十分高大,小船就算撞到它,不僅無法對其造成撞傷、連火勢也沒那麽容易將大船燒起來。熊熊燃燒的火船、會對其造成損傷,但南**將士有足夠的時間救火。


    不料,這時一隻不起眼的帆船靠近來了,徑直撞在大戰船上,但小帆船並未起火。


    一些發現了那隻船的人正有些納悶。忽然,“轟”地一聲巨響!耀眼的火光如同閃電一樣亮起,遠遠超過一般的火焰光亮,濃烈的白煙隨之騰起,迅速向周圍蔓延。爆燃之下,大戰船船舷的木板都像半空飛了起來,側舷破了個大洞,船身似乎都裂開了。


    白色的浪花、帶著破碎的雜物簌簌向江麵的四周掉落,巨艦迅速開始向右傾斜。


    遠近所有人都驚呆了,喧囂的浪聲和喊叫聲中,隱約有人大喊道:“是**!炸城牆的**!”


    水麵上一片狼藉雜亂,隻見漕渠上又有許多小帆船張滿帆向長江飄過來……這下南**將士像見了瘟神似的,大船立刻調轉方向向南邊後退,避開這樣的滅頂之災。


    隻有一些小船還在前麵混戰,主要靠弓弩相互射擊。箭矢一律都綁了油布,在空中十分顯眼。


    這時周軍最前方的大戰船終於從空隙緩緩向南駛出,速度看起來緩慢,卻是誰也擋不住。小船對大船佯攻,靠近了弓|弩都射不著人,而大船極可能撞擊,又是俯攻,就好像在城牆上屠戮城下攻城的人馬一般。


    數艘周軍大帆船終於進入了長江的開闊水麵,但後續仍舊十分困難,漕渠本來就狹窄,還被正在焚|燒的破船擋了水道,後麵的大戰船要出來十分不容易。


    水師主將韓通已經登上座艦,隨後通過了入江口。不遠處那艘著火的船還未沉沒,火勢兇猛也沒人去救火,就像一團火焰浮在水麵上。韓通站在船樓上經過這片水域,也感到了炙熱襲人,臉上隱隱發痛,有點挨不住的感覺,但他還是長身立於上麵。


    眺望前方,率先衝出去幾艘戰船在江麵正被南**船隻圍攻。江麵上一片南**的船隻亂七八糟在飄蕩,因為前期避退的船亂劃,陣線已不成隊形……下雪天而且江麵霧蒙蒙的,視線不清,光憑旗幟和鼓號聲的簡單組織,很難有效控製船隊,派人傳令速度也很慢。韓通拔出劍來,大喊道:“傳令,衝過去增援前方將士!”


    旗艦很快被南**盯住,不多時,一艘大船迎麵直逼而來。及至兩船靠近,射出來的火箭如雨一般傾瀉,戰船儼然變成了發射煙花的煙花筒一般。


    側舷上,南**拋出鐵鏈鐵鉤,兩艘船愈發靠近。等待木橋搭上,忽然一聲大喊,周軍將士反而從甲板上衝了上去,眾人提著盾和兵刃冒著箭雨,箭矢在盔甲上叮當直響,前麵的人舉起梭槍,向甲板上投擲一通,接著著拔出刀大叫著衝了上去。


    “撲通撲通……”不斷有人從船舷上掉進水裏。落水者幾乎必死無疑,誰也沒辦法披著甲在冰冷的江水裏遊泳;就算穿著鐵甲落水會被淹死,有甲的人都會披甲,不然先被射|死了。


    入江口的水麵殺成一團,更多的周軍戰船從河道裏駛出來,水域上擁堵不堪,人聲鼎沸。


    ……南**在江麵的戰船都調過來圍堵,江上亂糟糟一片,很多地方在接舷戰,打得難舍難分。雙方越來越多的船擠在河口,場麵就好像一個紛亂的大水寨,一大團風帆擠作一團。


    一艘樓船上,南**的大將焦急萬分,戰場上已經失控。


    周軍水師其實非常之多,遠遠看去如雲的風帆把整條漕渠都遮蔽了,他們之前隻是被堵在河道裏入不了江。但現在,無數的船隻正拚命外擠!一些戰船已經突破了河口,進入了大江開闊地。


    如果不增派水師堵截,周軍的大量船隻一旦進入大江水麵,南**東線根本頂不住。


    “京口水營的水師,兩個時辰前才被調走,劉澄啊劉澄……”那南**大將悲憤交加,急得直跺腳。


    旁邊有人也跟著著急:“劉公已不在京口,將軍快派人去求援罷!”


    “現在如何來得及?”大將揮著手臂,可他也不是神仙,一個人的手無法掌控眼前紛亂的場麵。那大將氣急之下,罵道:“讓劉澄在京口掌兵權,本身就是個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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