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安縣縣衙前街,一隊人馬俱甲的重騎護著一個乘白馬的中年漢子過來。兩旁的門窗紛紛關閉,大街上行人稀少,偶有路人也戰戰兢兢地麵對牆壁,好像在麵壁思過一般。


    白馬上的男子正是南院大王蕭思溫,他們來到縣衙前,蕭思溫便從馬上上瀟灑地翻身下來,隻見他身材頎長、麵目周正,儀表很不錯的一個漢子。


    他自己也這麽認為,所以穿著打扮總是很講究,平時都不穿甲的。帽子上兩條垂幅是紅色的絲綢,好像是他的美鬢一般;這垂帶在夏天比較清涼、完全就是裝飾,要是冬天天氣冷了會換成動物毛皮,很暖和。


    蕭思溫下馬來,小心地拿手指理了一下人中上的胡須,讓胡須向兩邊微微翹起,仰起頭大步向裏麵走。


    他老是有這種很在乎自己儀表的小動作,以至於部下經常說他壞話,便有如此一類的議論:大王愛修邊幅,觀之不是帥才。


    不過蕭思溫並不計較大家說他愛美,平素對將領也很寬容,所以在幽州還是很得契丹人和奚人擁護的……至於漢兒?管他們作甚,遼軍在幽州二十年就沒被擁護過,大夥兒很習慣這種現狀。


    “‘女裏’的人來求救啊,咱們怎麽辦?”一個部將見蕭思溫淡定的樣子,忍不住用契丹語催問道。


    同僚被周軍圍剿了,好不容易跑過來個報信的,剛才見麵一身幾處箭傷,情況看起來很危急。當此時那蕭思溫還顧著自己的胡須亂不亂,著實讓部將看著心急。


    剛才說話的部將叫蕭喜哥,就是他經常說大王的壞話。蕭思溫有所耳聞,心裏也討厭這個人。


    喜哥經常淩虐漢兒,眾人都勸他:大王本來就對你有成見,別被抓到由頭報複……喜哥還幹過很多壞事,比如此前幹過一件劫掠南人商賈的事,抓了人想盡辦法虐|殺取樂、手段之殘暴,至今有人拿出來說道。


    這時隻聽得蕭思溫慢悠悠地說道:“我這便帶兵去救。”


    喜哥當下又進言道:“南人善詐,大王不作準備便要去救,別中了奸計。”


    蕭思溫聽罷臉色不虞:“你是說我連周軍偏師都打不過?”


    喜哥忙道:“末將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提醒大王提個小心。”


    蕭思溫仰起頭眯著眼道:“隻要周主郭榮(柴榮)的大軍不過拒馬河,本王怕誰來著?什麽奸計都沒有用。南人是羊,我們是狼……這是血裏流淌的、生來就有的東西。你們見過狼被羊圍殺的事?”


    眾將一聽哈哈大笑,有人高興地附和道:“除非羊不吃草,改吃肉了!”


    喜哥聽罷也對這種言論非常受用,當下便嚷嚷道:“羊永遠都不能變成狼,但狼學了羊的東西就可能變得懦弱!那些和漢兒親近了的人,學到了惡習不是好事!咱們契丹人隻要把南人當成可以割肉的綿羊,切勿被他們迷惑了。”


    蕭思溫展開雙臂,作出一個誇張的動作吸引眾人的注意力,說道:“不學漢兒的好東西,我們還隻是草原上的浪子;正因為有了幽州,我們才能得到精良的盔甲。學別人的長處,並不要緊……因為我們契丹人留著高貴強悍的血液,並不會輕易墮落。那些學習了漢兒長處的人,沒有懦弱;隻有血液被汙染了的人才會被人欺負。”


    蕭思溫又道:“我的兄弟去世後,留下一個漢人美妾,他的兒子就收入帳中;後來那妾生有一子,因為那小子身上有漢兒的血,所以與別的人全然不同,經常被同齡人欺負卻不敢反抗……看到了嗎,這就是祖先給我們的啟示。愚蠢的人便對那些細微之處視而不見,隻有自作自受!”


    眾人聽罷“啟示”,麵有敬畏地看著蕭思溫。


    蕭思溫見狀,便大聲地唱詠道:“勝利將屬於強大的契丹人!我已經感受到了上天的預示,諸位快帶上自己的駿馬、帶上兄弟、帶上族人,拿著弓箭和鐵骨朵、披上戰甲,跟隨我吧!南院大王將帶領你們打敗周朝入侵來的漢兒。”


    一眾將領頓時情緒高昂,紛紛要出戰。蕭思溫遂叫他們迴去把部下帶來聚集,決定出征。


    ……


    不久後,郭紹聽聞斥候報遼軍騎兵到了東邊的涿水岸。當下下令:“立刻派傳令兵出去,告訴各指揮:蕭思溫的人馬從後麵來了。”


    身邊的諸將聽罷罵罵咧咧一番,心有不甘。大家出動之後從東向西追趕壓縮契丹輕騎,雖然驅趕得那些分散的輕騎到處跑,但尚未取得什麽戰果……現在返迴,自然毫無收獲。


    郭紹見將士的反應,當下又喊道:“軍令要寫明白。嚴令諸部,立刻退兵涿州!”


    附近散開的大群馬兵陸續收攏陣型,調轉方向向北。郭紹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看的電視節目《動物世界》,便大聲對身邊的將士說道:“兄弟們想一想,那草原上、森林裏的老虎和豹子,狩獵也不是次次都到手,經常會白跑一趟,不斷尋找機會、不斷嚐試才能成功把美餐到手。”


    雖然沒打到什麽“獵物”,但也叫蕭思溫出動了大軍;遼軍從固安渡河,跋涉過來,還不是白跑一趟。


    就在這時李處耘策馬追上郭紹,說道:“咱們這麽追太費勁,何不邀請蕭思溫到涿州,叫他們送上門來?”


    郭紹隨口道:“我們一番好客之心,但蕭思溫是契丹蠻夷、不懂禮數,就怕他不領情,不會接受我們的邀請。”


    幾個將領和眾親兵一聽,本來有點沮喪的心情被逗得一陣哄笑。


    李處耘也麵帶笑意:“不送點禮,遼人自然不領情。張英手下不是有些幽州漢兒?派幾個人去詐降,就說涿州的人想立功、願意為遼軍打開城門,誘他們主動前來。”


    郭紹不置可否,心想契丹人好像不太信任幽州漢人,忽然有人去投降似乎不太高明。如果蕭思溫是個很聰明的人呢?自己第一招就這麽粗糙,實在有失水平,一時便沒答應李處耘。


    他隻道:“先迴涿州看看情況,有可能不用咱們請,蕭思溫自己也會來。遼人大軍出動了,總得到城下來轉轉……蕭思溫肯定不怕我們,不然遊騎那麽大膽、一直深入了到西南的岐溝關。”


    一眾人策馬奔迴涿州,在城南門遇到了鄧飛部。隻見鄧飛坐著一輛馬拉的板車,郭紹策馬上前一看,見他大腿上插著一支箭矢。


    鄧飛扶著板車下來抱拳道:“拜見主公。”


    郭紹拿馬鞭指了指他腿上的箭:“追了那麽久,就看見你受傷了。”


    鄧飛罵道:“有個遼人騎射非常準,我追著他跑了幾裏地,沒追到人反被他射下馬。大腿受傷騎馬太疼,正好路過一個村莊,就征用了村子裏的一輛牛車,牛沒要,換上馬了。”


    說罷,鄧飛的人馬便跟著郭紹一起進了南門。眾人在城樓上等了許久,陸續各部將領都有了迴稟,郭紹這才放心下來,讓鄧飛繼續坐著板車迴中軍行轅。


    走了一陣,郭紹想起前街有一家藥鋪,便是陸神醫坐堂的地方,遂帶著鄧飛去那裏,好讓熟人陸神醫給他瞧傷。


    ……陸娘子也在藥鋪上,她名叫陸嵐。陸家是從幽州搬過來的人,不過應該會在涿州紮根了,陸嵐已經和藥鋪老板李家的郎君訂婚。


    這陣子她也比較忙,父親和城中的大部分郎中都被周軍征用,白天要去州府等各處替傷兵療傷看病,她便在藥鋪上幫忙驗方抓藥。


    能坐堂的郎中都有些名頭,不是那赤腳郎中能比。陸嵐雖然沒名頭、卻從小從父親那裏學到了不少,李家藥鋪缺人手叫她應急幫忙,便沒什麽大問題。


    就在這時,戴著襆頭身穿長袍的李家郎君走了出來,招唿道:“陸娘子,你進來幫我看看這批藥材。”陸嵐抬頭看那老掌櫃正在劈裏啪啦打算盤,便應道:“好嘞,就來。”


    後生撩開後門的簾子,讓她過去。陸嵐經過時,後生聞到她身上的香味,臉色頓時有點紅了……隻見她雖然穿得嚴嚴實實的,卻不知為何如此誘人。


    可能是陸嵐的臉白淨光滑,很容易叫人想著她身上的肌膚也如此潔白可人,偏偏身上又被深色樸素的粗布遮得嚴嚴實實……那後生就有種衝動,想扒開了看裏麵的肌膚。


    陸嵐毫無察覺,她和李家的人很熟了。兩家聯姻就是先熟悉交好後,慢慢才說起那迴事的。她問道:“哪些藥材?”


    李家後生便帶她進了一間廂房。她剛跨進門,隻見這間屋根本不似放藥材的地方,頓時警覺,便要退出來。不料被後生一推,一個踉蹌跌了進去。


    那後生立刻堵在門口跟了進去。


    陸嵐急道:“你想作甚?我要叫人了!”


    “你本來就會嫁到李家,叫人有甚麽用?”後生一臉興奮的紅|暈,盯著陸嵐緩緩靠近。


    “我還沒出嫁,你這樣做、不怕被人說三道四?”陸嵐後退了幾步,但見他毫不理會,當下便大叫道,“快來人啦……”


    後生大急,一個箭步上去,立刻捂住了陸嵐的嘴,將她按在牆角,當下就伸手去猛扯她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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