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院子裏降下了一層薄霧,輕描淡寫、卻叫空氣更加濕潤。


    臥房裏的符二妹在床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她似乎沒有剛剛出嫁的不適應,身邊還是熟悉的大姐、熟悉的房屋;也不會因成婚當家、就改變她時不時的突發奇想,特別是在親近熟識的人麵前。


    符二妹笑嘻嘻地悄悄說道:“大姐,你那套黃色的衣裳真好看,隻有皇後才能穿吧?能不能讓我試試?”


    “你要試就試罷。”符氏慵懶地說,她昨夜沒睡好,仍舊懶在床上。反正是她的妹妹,她一向都是很縱容的。


    符二妹聽罷十分高興,遂起床梳妝打扮,真把她姐的黃色袍服和綬帶一起穿在了自個身上,又把頭飾也戴上,坐在梳妝台麵前左看右看,覺得很稀奇。


    “我像不像皇後?”符二妹問道。


    符氏瞧了一眼,隨口道,“皇後要像你這樣嬉皮笑臉、一看就那麽好欺負,早被別人騎到頭上去了。”


    二妹一聽便清了清嗓子,收住笑意,直起背昂起頭,學著姐姐的樣子,帶著點傲氣審視著床上的符氏,說道:“愛卿平身!”


    符氏沒好氣地說道:“試過了就脫下來,我沒帶其它能見人的衣服。”


    二妹拿起折疊在櫃子上的紅色襦裙丟了過去:“大姐穿我的……你說我穿著皇後的袍服召見我家夫君,他會不會看錯了人對我膜拜?”


    符氏聽到這裏,見二妹興致勃勃的樣子,便穿著中衣下床來打量了她一番,說道:“你不要這麽笑,放鬆有一點點微笑就行了;眼睛別盯著我看,隨意一點,要帶著點輕視……唔,有點像了。”


    她一麵教二妹,一麵輕輕揭開起梳妝台上的胭脂盒子,在二妹的嘴唇上塗抹。


    姐妹倆的相貌很神似,不過符二妹的嘴唇微微上翹有點俏皮,眼神也不太一樣,臉要瘦一點。身材也更緊致苗條高挑……相比之下,符氏卻顯得豐腴一些。不過那皇後的袍服綬帶很寬大,穿上後身材是看不出來,主要氣質不太像。


    符氏一時間也起了玩心,把妹妹打扮了一番,覺得有趣。符氏沒出嫁之前也很天真爛漫又貪玩、不然也和二妹玩不到一起,隻不過長大了經曆較多漸漸穩重了;這會一放鬆、心性倒被勾了起來。


    二妹更是喜歡胡鬧,這時候八匹馬都拉她不迴來,興致勃勃地說:“上次我裝舞姬,他瞧出來了還騙我,戲弄得我團團轉。這迴我讓他好看,哼哼。”


    符氏聽罷稍一尋思便計上心來,沉吟道:“皇後衣冠畢竟有禮儀規製,被人知道拿來胡鬧不太好……不過隨我出宮的這些人,平時大多都不能親近我、隻能遠觀,他們不太可能從細微差別分辨出來。一會兒先把那些宮女奴婢安排在門外,敞著門、離得遠也不要緊,你坐在堂上那些奴婢乍一看肯定不知道是誰。”


    “就這麽辦。”二妹十分歡樂。


    符氏想了想又道:“隻有曹泰,他經常在我身邊出入,肯定很容易把你瞧出來。你到簾子裏去,我把曹泰叫過來,先把他支開……你一會兒盡量少說話,要說也小聲點簡短一些,聲音口氣也不太一樣的。”


    雖然都是胡鬧,符氏卻是考慮得十分慎密,先想好必要說的幾句話;便自己先說,叫二妹跟著學口氣。


    就在這時,符氏用不經意的眼神看向床鋪上的大紅色衣服和桃紅裙子,心裏撲騰撲騰一陣亂跳。這時她才確定自己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興致陪著二妹胡鬧,暗裏引誘她的是床上那一套紅衣裳。


    她忍不住走過去,猶豫著伸手輕輕摸那衣裳,手指竟然有點抖,那大紅的顏色好像是燙手的火焰,叫她十分猶豫。


    符氏很容易就直覺到事兒的嚴重性……她覺得現在的朝廷局勢看似風平浪靜、欣欣向上,實則很不穩靠,自己在皇宮裏都是韜光養晦,又謹言慎行盡量不出錯。而現在卻要陪著二妹胡鬧招惹是非?


    不過二妹昨天不斷的“煽|動”,讓她平靜如水的心裏起了極大波瀾,叫她難以克製。符氏心道:就是穿一穿她的衣服而已,我又不做別的事!


    當下便說:“二妹,我要起來洗漱,先穿一穿你的衣裳。”


    “穿吧,我們換著穿。”二妹興致勃勃地笑道,對大姐的神情毫無察覺。


    這第二進的院子裏也有廳堂、廂房等十數間,二妹為了不露馬腳,便徑直從廊廡上去廳堂;宅子是符家的地方,她們都很熟悉,所以穿來穿去輕車熟路就避開了有太多宮人的地方。


    ……郭紹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就到了符家。新婚妻子單獨在外麵過夜,他當然心裏牽掛得很。


    終於有宦官過來叫他,說是皇後召見。今天這宦官卻不是曹泰,很陌生,從沒見過。郭紹顧不得許多,當下便和宦官一起進了院子,又向北麵的月洞門走去。迎麵又來了個宮女,一起帶路。


    進了洞門,郭紹忍不住問道:“皇後和我內人在一起罷?”


    宦官問那宮女,宮女想了想道:“奴婢剛出來的時候,看見夫人好像在書房裏。皇後一個人在廳堂上。”


    郭紹聽罷便道:“那先勞煩公公帶我去書房,我見了內人,我們夫婦再一起去拜見皇後。”


    宦官毫不猶豫地應答了,這種要求當然沒啥好想的,還能攔著別人不見自己的妻子?


    郭紹等沿著走廊過去,果然見書房裏坐著個女子,穿著大紅色的衣裳,不就是符二妹的衣服?郭紹見到了人,心裏頓時鬆一口氣。或許是他太緊張了,實在是對皇帝沒啥信任感,更覺得這時候處境不安生,仇家太強大、還深得皇帝信任。


    或許也因他帶著現代人的一些哲學思維,根本不信人之初性本善,反而覺得人生來就是邪惡的;別人對你沒惡意,大多是因為社會規則的秩序,幹壞事需要付出更大代價……但實力不對等,無須太大代價的時候呢?


    “容我見見內人。”郭紹對旁邊的宦官說,然後大步走了進去。


    他一進門就反手輕輕把房門掩上,正見符二妹背對著自己在書架旁邊找什麽。他二話不說上去就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新婚“小別”,他忍不住悄悄說道:“一晚不見,如隔一年……”剛說到這裏,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抱在懷裏的感覺不同。


    懷裏的人反應也很奇怪,她的身體好些被電擊了一樣非常明顯地一顫,耳根都紅了。


    郭紹看那突然發紅的玉耳時,隻見耳垂上有一個小孔,穿耳環的孔……符二妹是沒穿耳環的。


    郭紹忙鬆開了手,後退了兩步,瞪眼道:“你……”


    就在這時,就見符氏轉過身來了,她的一臉漲|紅,卻伸直著脖子小聲道:“你也不看看人!”


    郭紹愣在那裏,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果然是皇後,那身段更加豐腴,符二妹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不太合身、有點緊,更把圓而聳|立的胸脯輪廓給凸顯出來,還有那臀|腰之間的大小差異更加明顯,臀部渾圓挺翹……符二妹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實在是非常誘|惑人,雖然一點都不露。這時候郭紹才發現,原來皇後如此性|感,她不如二妹高挑修長,但另有別樣風情。


    符氏目光閃爍,悄悄埋怨道:“你的娘子符二妹盡知道胡鬧,她把我的衣裳穿去了……要、要你膜拜她!”


    “這……這……”郭紹怔了片刻,便跪伏在地,“臣無心冒犯。”


    符氏上前,猶猶豫豫地伸出手,竟然握著他的大手,作扶的動作,小聲道:“別計較那些了,萬一有人突然闖進來,這幅樣子不是什麽都暴露了?”


    “是、是。”郭紹隻覺得十分緊張,心理準備很不足。


    符氏不動聲色道:“你有什麽話,現在趕緊說,我們不要在書房裏呆太久。”


    “我有什麽話?”郭紹根本沒去想,不知道該說什麽,便道,“我們現在怎辦,還要去拜見‘皇後’?”


    符氏沉吟道:“事到如今,不把戲做完,反而招人懷疑。”


    郭紹點頭稱是。


    “稍等……”符氏走上前輕輕,一咬牙問道,“你是不是認識我妹妹之後,心裏已經隻有她了?”


    郭紹毫不猶豫道:“記得我在淮南給你寫的信?從未變過,以後也不會變。”


    倆人說話很小聲,語速卻非常快,好像在和時間賽跑,抓住每一瞬間的機會。沒有任何客氣和迂迴,符氏徑直問道:“那你在她麵前說,你把我當親姐一樣?”郭紹答道:“如果你了解我的心,便知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得上我親姐,除了你。”


    符氏臉上又羞又紅,輕輕說道:“但你還是不能辜負二妹。”


    郭紹道:“當然不會,你看我那麽緊張她。”


    符氏飛快地從交領裏伸進去,從胸口上摸出藏得一條帶子,塞到他的懷裏:“我親手縫製的芴頭(腰飾),你戴著上陣。北伐之役定要好好打,否則謹防事態有變。你明白麽?”


    郭紹沉吟點頭。符氏又飛快地說道:“你要完全信任我,我會替你作想。”


    “好。”郭紹道。符氏忽然又垂目低聲道:“再抱一下我……可能就這一次。”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太快。他們都無法細細去品味,倉促地趕著時間,匆匆又直接,沒有任何準備、前奏和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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