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手上撐著傘,許相夢幫忙提著醫藥箱,又是下雨,大夫年紀也不太輕,腿腳自然沒有許相夢利索了。


    許相夢知道央宸情況緊急,她實在恨不得扛起大夫往縣衙跑,但她也隻能想想,扛不起不說,真扛上了恐怕大夫這把老骨頭也會被折斷。


    曆經千辛萬苦,許相夢終於帶大夫迴到了縣衙,遲公公早已是驚憂嚇掉了半條命。


    許相夢在路上跟大夫提了一下央宸犯病極可能是因為花粉所致,這讓大夫在辯證上省去了不少時間。


    大夫在床廳極力診治,許相夢和遲公公在一旁等候久久,遲公公自然是著急,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刻也安靜不下來。許相夢卻是靜靜站立,離床有些距離,卻能看見大夫給央宸針治。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真是我錯怪他了。”


    許相夢終於知道了那日自己遞一束花給央宸是多大的罪事了,盡管她確實是不知真相,但又切實對央宸的性命造成了威脅。許相夢當日一頓火爆脾氣,絲毫沒拿央宸當皇帝看,甚至在他放下君王的架子請自己吃飯以示歉意時,她還如此自以為沒錯,對央宸萬般不敬。


    許相夢清楚一想,這些日子以來,除卻囚禁,還都是她理虧多。


    不知過去多久,大夫終於起身,許相夢看他凝重神色舒展不少,便想央宸該是脫離危險了。


    “怎麽樣?”遲公公急衝過來。


    “這位公子已經脫離危險了,幸好他吸入的花粉量還不太大,而且還下起這場及時雨,不過以後,一定要注意了,最好不要出門,切記遠離所有花類。”大夫說道,“還得有個人跟我取藥,最好是現在,而且要盡快煎好服下,否則殘留體內的花粉還可能引起病發。”


    “我去!”遲公公焦急緊迫說道。


    “還是我去吧,你照顧皇……你家公子。”


    去時還有雨,當許相夢帶著藥往迴走時,雨已經停止。許相夢腳步還是匆匆急疾,當時夜色已深,再加上剛過了一場雨,街上便空蕩無人。她在一條街走過,疾步不停,而她的餘光還是瞥見了通巷那邊,幾輛馬車拉著沉重貨物緩緩而行。


    許相夢不由得止步,她穿過通巷,那一頭是隔壁街,許相夢趴在牆上偷望,每輛拉貨馬車周圍都跟著四五個人,並且,瞻前顧後顯得十分謹慎。


    “大晚上的,這群人一定有事!”


    許相夢想罷便欲跟上去,這或者還跟她苦思的案件有關,但她突然又想到了大夫說的那句話,她舉起藥包,稍一猶豫遲疑,終究還是轉身走了。


    許相夢急匆匆地迴到縣衙,她直接就走去了央宸的房間,卻看見遲公公站在房門外,表情失落委屈不已。


    “遲公公,你怎麽站在門外呀?”許相夢往遲公公走過去。


    “有客人來,所以我就被皇上無情地趕了出來。”


    “他都醒了啊,那看來並不很嚴重。”許相夢往房內一瞄,沒看見什麽,便把藥包扔給了遲公公,說道:“那我去睡覺了,你煎藥吧。”


    許相夢說罷轉身,猛地一個噴嚏震天響。房內,央宸和弱雲情到濃時,卻被許相夢這一個震天噴嚏擾斷。


    許相夢自然是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這聲噴嚏有什麽錯,她離開迴到自己房裏,遲公公也趕緊去煎藥。


    央宸和弱雲的“好事”許相夢無意打斷之後,氣氛驀然僵化一刻,弱雲更是略顯不敢直視央宸,她恍惚的眼中暗藏太多心事。


    許相夢迴到了房間,當一口氣舒盡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這一身濕了個透。許相夢此刻已然困疲不已,但她還是記得將濕衣裳換掉,更記得把濕發擦幹,沒有夜央陪在身邊,她更要好好照顧自己。


    許相夢躺在床上,眼皮早已垂墜著無法睜開,但她的腦海裏卻還是不由得迴想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幾輛馬車,到底是否與她所糾結的案子有關?


    然而,許相夢苦思冥想,卻還是因為剛淋過雨而頭暈發脹,實在再難繼續思考下去。


    “啊,頭好暈啊,睡一覺再想吧!”


    許相夢摸到被子給自己蓋上,舒舒服服又是一晚。


    第二日,許相夢並沒有往日起得早,安睡了一夜醒來還是有些頭暈,她晃晃悠悠走出院子去,萬萬沒想到,被她撞見的是從隔壁院裏走出來的央宸和弱雲二人。


    許相夢傻愣在門邊跟石柱一般絲毫動彈不得,滿目驚詫,更有驚恐。央宸和弱雲從一個院裏走出來,那昨夜,遲公公說的客人竟是弱雲。


    許相夢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她雖然早已猜中了也跟夜央證實過央宸和弱雲的關係,但此時此刻正麵相遇,許相夢還是覺得心裏滋味複雜。


    “那個,我,我出去查案了!”


    許相夢隨意糊弄一句便轉身欲走,竟不料央宸一聲喚住她,道:“慢著。”


    許相夢下一刻連心都停止了跳動,之前她跟央宸說過這事,那時他並沒有怪罪,難道今日,自己撞見他二人,央宸不樂意改變主意要懲治自己了?


    許相夢緩緩迴頭,太過緊張又一個噴嚏打了出來。許相夢更覺得氣氛尷尬了,她當真是進也不成,退也不能。


    “皇上還有何吩咐?”


    央宸從弱雲身邊往許相夢走過去,許相夢不由自主地輕移後退,她一顆心緊緊揪到了嗓子眼,卻隻聽見央宸吩咐了一句:“送弱雲姑娘迴綺夢樓。”


    許相夢聽得很清楚,但就是聽不太明白,她一根指頭戳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送弱雲迴去?”


    許相夢又有意識轉指頭指向央宸,軟軟一指又縮迴來,略略顯不樂意的表情,小聲說道:“為什麽你自己不送?”


    “你想抗旨嗎?”央宸依舊冷漠目光。


    “不敢!遵旨!”


    許相夢正目一視央宸,隻聽他稍稍輕咳,想必是還未完全痊愈。許相夢趕緊繞過央宸往弱雲跑去,她挽著弱雲的手衝她一笑,而弱雲一看許相夢挽著自己的手,再一看央宸絲毫不驚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


    許相夢送弱雲迴到綺夢樓,一路上,許相夢都不敢多看弱雲幾眼,而弱雲,表情從始至終都是淡漠,但又似有所思慮。


    幾輛馬車馳過,許相夢好不容易抬起了頭,往路旁一步卻並不查其他。


    綺夢樓門前,許相夢本想就送到此處罷了,跟弱雲告別之後,卻被她留了住。


    “大人,不如進來喝杯茶。”


    “啊?”


    許相夢不知道弱雲的邀請所為何事,但從她的目光中,許相夢看出了一些意思,她不希望自己拒絕她。


    許相夢跟著弱雲來到了她的房間,弱雲一進房間就打開了窗戶,盡管有絲絲縷縷的風吹進來,許相夢還是覺得有些過於暖和了。


    “弱雲你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說吧?”許相夢問。


    許相夢開門見山,弱雲也就沒什麽顧慮。


    “央哥哥他還好嗎?”


    弱雲這一問,許相夢並沒有吃醋,反而為夜央感到高興,他所珍愛的瑄兒妹妹並沒有沉淪情愛而將他遺忘。


    許相夢毫無顧慮地跟弱雲說了央宸來到後縣衙發生的事,就像對一個朋友一般坦誠以待,能說的她都說了,不該說的自然忍住不說。


    “所以,夜師爺他們現在是沒事,但是以後,唉……”許相夢苦苦哀歎。


    “你可是破案無數的知縣大人,不管怎樣難辦的案子,你一定可以順利解決的。”弱雲道。


    “什麽破案無數,那都是瞎傳的,知縣大人,我根本也不是。”


    許相夢抓過茶壺倒了杯水飲下,一杯不足以淹沒心裏的哀歎,便再來一杯,飲水不醉,人心苦醉。


    “不說這事了,其實,我聽夜師爺說過你跟皇上的事了,你們兩個,能夠久別重逢,真是好事一樁。”許相夢轉移話題說道。


    “是啊,久別重逢……”弱雲嘴角的笑容絲毫不露幸福的意味,隻有苦澀,“其實不論以前還是現在,我跟他都隔著天與地的距離。”


    許相夢不太懂弱雲這話的意思,但她能想到之前央宸和她似有有所爭吵,於是她便猜想弱雲的淡淡哀傷會與此事有關。


    “怎麽會,我覺得你們兩個挺般配的,而且你們既然互相有情,又近在眼前,哪來的天與地的距離?”


    “你不會懂的。”


    弱雲一句“你不懂”讓許相夢無言以對,她確實知道不少,正因為如此,她明白央宸和弱雲二人的身份極為特殊,或許就是因為這個極端原因,她們之間的愛情才會異於常人的艱難。


    許相夢的心思被弱雲帶著繁瑣起來,對自己與夜央之間的愛情,許相夢曾也迷茫,又是在男女之間分辨不清,又有對夜央和弱雲的誤會,時不時她也會懷疑自己是否配不上夜央這麽完美的人,但當許相夢看清彼此的真心之後,一切便煙消雲散。


    “其實隻要在身邊就好了,很多時候顧慮太多,反而錯過了美好的時候。”


    許相夢隻是心有所感隨口而發,她自己也聽不出什麽意思來,但她看弱雲,卻似有深思。一刹安靜下來,許相夢又覺得有些熱,她想著或許是昨夜淋過雨的緣故,便一個勁地喝水。


    一杯又一杯涼水下肚,許相夢倒是沒覺得身體不熱了,反而肚子越發漲滿。


    許相夢和弱雲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許相夢又是人有三急,她便告辭了弱雲下了樓,許相夢覺得憋著迴縣衙定是來不及了,便往綺夢樓後院去找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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