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p備案號:湘b2-20100081-3互聯網出版資質證:新出網證(湘)字11號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文網文[2010]128號


    許相夢微蹙眉頭注視眼前的楊景佑,他額上當真滲出一滴冷汗來,他也確實是被爆竹嚇得,被那一刹朝許相夢飛來的危險嚇得。


    “楊二少爺還真是膽小!”


    許相夢似是一臉責備,卻又忽地笑了出來,他明白楊景佑的害怕,絕非害怕他自己受傷,若是的話,他又如何敢邁動腳步護著自己。


    楊景佑被許相夢一笑牽起羞怯心情,他尷尬一笑,一如既往的那個善良天真二少爺模樣。


    許相夢和楊景佑選擇靠著溪流繼續前行,一段路,飄雪越發紛揚。二人行到緣來橋邊,不約而同地停步不前。


    二人邁步踏上緣來橋,每一步都沉重而無聲,向來百姓都知道緣來橋,卻不知往往來來,緣來緣去。


    許相夢心裏千萬分地明白她和楊景佑的緣分來得不可思議,延續得不可理喻,在這一場相遇相識裏,她從來獨善其身,將所有的煩惱憂愁通通丟給了楊景佑。許相夢此刻非常地明白,那日楊景佑說的話,更是將所有愛與不被愛的傷痛攬在他自己身上,而讓她自由一身,無憂無愁。


    “楊二少爺,馬上就要步入來年了,對明年,你有什麽願望嗎?”


    許相夢輕靠石欄,平心靜氣問道,她問的是來年,對於楊景佑而言,即將結束的舊年或許有很多值得懷念,但許相夢不敢問,恐怕自己成了楊景佑的遺憾。


    “有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來年和今年一樣,所有的事都不會變。”


    楊景佑的笑容不改往日,但眼中卻夾雜苦澀,因他所企盼的來年與今年一樣永遠不可能成真。


    過去的每一刻都不會重來,來年會下雨,但不會再有那一場大雨,讓二人重新相遇。緣來橋一直會在,卻不會有一個濃妝豔抹成恐怖模樣的女子蒙麵而來。楊家的宅子依然會占據那片土地,但再不會有一個叫楊景佑的傻二少爺住在裏麵。縣衙再老舊也不會消失,但大人是否還會是原來那位無人知曉。


    “其實每年都一樣,都有春夏秋冬,都有天黑天亮,都有百花落葉,都有人來人往。”許相夢如此說道。


    “但是我要走了,就算衡都的一切都與高涯縣相同,但是沒有大人你了。”楊景佑終究說出了心中所不舍。


    許相夢的思緒刹那停頓一刻,她靜靜凝視楊景佑,從他的眼中捕捉到的每一絲悲涼都繞進心裏,其實,就算許相夢曾經無數次的煩躁楊景佑的糾纏,但她其實也不想分離。


    “楊二少爺,就算明年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也要好好地過自己的生活,就像你會關心我一樣,我也會擔心你這個傻少爺,像你這麽傻的有錢少爺,一定會招來很多我這樣的騙財騙子,但不是所有騙子都像我這麽善良的,所以你可要長點心。還有,以後去了衡都,不能隻顧著吃喝玩樂,但也不要埋頭苦幹,最重要的是,等你成了天下第一富,可不能忘了我……”許相夢乍然頓止,她說不出自己和楊景佑的關係,朋友以上,卻止於愛情。


    “謝謝大人,我今年最大的收獲就是大人,能認識你,我真的很開心,無所遺憾。”楊景佑歡然一笑,揮散了眼中的苦澀。


    “楊二少爺說的話我信,一定不是開我玩笑!”


    幾句歡談,天空飄落的雪愈發紛繁,是夜在變得更加冷涼,是年末在向年始靠近。


    “楊二少爺一家什麽時候啟程呢?”許相夢問。


    “一個月之後吧。”楊景佑迴道。


    時間從來不待人,許相夢還記得那日楊景佑告知她這個消息時,她還覺得小半年時間著實不短,而眨眼之間,竟如此短暫,飄渺而過。


    許相夢曾經習慣別離,如今隻是想起便覺得心裏發涼,她抬手去接天空飄零的雪花,涼涼的,冷冷的,但隻停留在掌心之中。許相夢不知如何和楊景佑說離別,但她想還有一個月,或許到了那日,她自然而然能道出那份離別的不舍。


    緣來橋下,溪流不能永遠不離開,它走遍世間,飛上過天空,又落到地上,如同世間之人,茫然而不停往來。


    緣來橋上,許相夢輕靠橋欄,積雪在掌心聚成一層雪白。楊景佑雙手扶著冰涼的石欄,望見雪花落在水麵之上,消融無影。


    “大人,今晚謝謝你,我打擾了你和夜師爺,可你還陪我走了一段,聊了這麽久。”


    許相夢轉頭望向楊景佑,她不知該如何接話,該接受楊景佑的感謝?還是該反駁那句“打擾”?許相夢終究沒說話,隻是側首而望眼前這個同樣無私地給予自己最美之愛而自己隻能辜負他的男子。


    “這次,能讓我先離開嗎?”


    楊景佑突然如此說道,許相夢乍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她不由得直立起身體,而楊景佑淡然一笑轉身背向她,眼角落著一片雪花,化作眼淚滴落臉頰。


    楊景佑從緣來橋的另一邊走下去,那天,他懷揣著緊張心情步步而上,向許相夢道出自己對她的心意。此時,楊景佑一步步走下去,但掀不掉他對許相夢的過往。


    許相夢靜立緣來橋上,眼中是雪花肆意飄落的靜謐場景,隻有楊景佑的背影在那片畫麵中,他邁步遠走,終究走出了那幅畫麵,許相夢的眼中便隻剩下飄零雪花。


    緣來緣去,那日的雨落在今晚成了雪。


    許相夢佇立橋上許久,以往每一次,都是楊景佑望著她離去,今日,她終於有幸嚐到“被棄”的滋味。


    一頃刻,當真是年末的瞬間,子時的煙花霸占了整片天空,全一個天下都被漫天火光所照亮,許相夢在怦然煙火中,神思不禁重走一番過去的那一年,美好的,悲傷的,喜悅的,遺憾的,全是刻骨銘心,獨一無二的且再迴不去的曾經。


    許相夢轉身離開緣來橋,她背後是光亮如晝,斑斕彩色,她身旁是眾人歡笑,歡喜雀躍。


    許相夢從轉角轉到縣衙門前,當一切歸於平靜以後,她看見那個一直守候自己的人,自己想永遠相陪的夜央。


    “夜師爺!”


    許相夢歡悅一聲喊,她奔跑在雪中,每一步都邁開得無比堅定,踩下得十分堅定,無論心中還是腳下,所向不疑。


    幾層階梯,許相夢大步而上,她與夜央不約而同朝對方伸出手,許相夢將手交在夜央手上,而夜央,緊緊抓住他眼下,更是此生不願棄之的幸福。


    最後一步,許相夢整個人投進夜央懷裏,夜央的堅實臂膀緊緊纏繞許相夢的身體,彼此的溫暖和心跳,是最熟悉的相愛。


    “夜師爺,不是讓你先迴去嘛,站在外麵多冷啊!”


    “大人可以扔下我,但我不能拋下大人不顧呀!”


    “誰說我可以扔下夜師爺你,我不扔,才不要便宜別人!”許相夢賭氣著說道。


    “大人隻是不願便宜別人才勉強把我收下嗎?”


    “不願意,也不勉強。”


    雪紛紛揚揚一夜,千家萬戶的燈火闌珊。


    衡都的繁鬧持續更久更長,街道通明一夜,皇宮殿內更是歌舞升平。央宸離席走到大殿之外,大雪紛飛不亂他心。


    央宸步下高台階梯,眼觀這偌大皇宮,各門巡邏護衛,侍人往來,殿內的美酒佳肴,明燭光亮,歌舞宮曲,他無心享受。


    終於去了那一年,新的開始,他再不會禁錮自己在這世間最富麗堂皇的牢獄,更不要束縛自己的內心獨守一個背負沉重的高高在上的身份,他要去到那一個地方,找迴被自己丟棄的往昔,尋迴心之所愛。


    遲公公從大殿裏追了出來,抱著雪白的絨毛披風,他蜷著身體步下階梯來到央宸身邊,將毛披蓋在他的身上。


    “皇上,外頭這麽冷,我們還是進去吧。”遲公公哆嗦著直搓手心。


    “遲公公冷的話就進去吧,朕想在外麵安靜一會兒。”央宸絲毫不懼寒冷而說道。


    “既然皇上這麽說,那奴才告退!”


    遲公公實在被著突來的暴雪凍得不行,他縮頭縮腦地往殿上跑迴去,卻在迴望一眼央宸之後停止了狂走的腳步。


    “唉,誰讓本公公心係皇上呢!”


    遲公公急匆匆的腳步又跑迴央宸身邊,央宸側目一視,遲公公恍恍說道:“皇上,就許奴才默默陪伴您吧!”


    央宸默而無言,他身為皇帝,理應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他做到了,甚至連他自己都將要相信,他從始至終都是傲視天地的天之驕子。然而,在央宸傲然冷漠的麵具底下,有隻屬於他的痛苦和隱忍。


    “遲公公……”央宸突然叫他一聲,嚇得遲公公不止一點心驚。


    “皇上有什麽要吩咐奴才的?”


    遲公公揪著一顆心,腦海迴想自己是否有做了什麽壞事,除了偶爾偷吃偷懶,他也沒幹傷天害理,對不起央宸的事。


    “你覺得朕是個好皇帝嗎?”


    遲公公一愣,央宸問這話著實叫他意想不到,毫無疑問地,無論是阿諛奉承還是實話實講,他的迴答必然是是。


    “皇上您當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了,皇上你從小聰慧過人,才學出眾,在終兄弟之中樣樣拔尖,被先皇立為太子,登基也是眾望所歸,在皇上您的治理之下,國泰民安,四方富庶,那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了皇上你就是上天命定的帝王,當然就是最好的皇帝了!”


    遲公公激動萬分地說了一大推,雖然有習慣的溜須拍馬,但更多的還是真話。央宸冷靜聽完遲公公一番話,看著好似沒有絲毫心起波瀾。


    “皇上,小遲子所說絕對是真心奉承,啊不是,真心實話實說絕非奉承,若有半路虛假,就讓小遲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遲公公越發激動起來。


    “行了。”央宸無意怪罪。


    衡都的雪景之美勝過它的春景繁華,厚重的雪白之下,太多將來無從可知,人世間亦是因為如此,才有離合悲歡,相遇或是重逢,暫別還是永別,某一刻之前,誰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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