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p備案號:湘b2-20100081-3互聯網出版資質證:新出網證(湘)字11號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文網文[2010]128號


    許相夢邁著幾乎瘋狂的腳步跑到目的地,她本想在賭莊人到來之前拿到被落在枕下的絹帕,可才跑到籬笆院前,便看見屋子裏火把通明,窗戶上映出好些個人影。


    許相夢此刻才害怕得雙腿直顫,不敢進去,甚至連退後的力氣都沒了。正當時,突然有個人出現在她身後,抓過她的手臂。


    賭莊的人在房內一頓搜,知道撲了空便氣衝衝從房裏出來,正看見了老夫子撐傘站在院子前。


    “那老頭,有看見這家人嗎?”


    “聽說他們搬走了,好像是黃昏時就走了。”老夫子撐著一把傘,提著一盞燈,十分沉靜地迴答。


    賭莊之人來此的目的是抓許相夢爺兒倆,自然也不為難老夫子,聽他如此說便隻能離開。


    “又被他們逃走了,等抓到一定給他們大卸八塊。”


    賭莊的人走遠了,藏在老夫子身後顫顫巍巍的許相夢聽沒了動靜,便探出頭來,不見他人,便鬆開老夫子往屋裏衝。


    許相夢目標明確,腳步和心思同樣著急不待,她衝進房間,隻是房間早已不是原來模樣,而是被搜得淩亂不堪。漆黑一片,許相夢被一地亂糟糟的物件絆倒多次,她翻著被扔在地上的床被枕頭,卻怎麽都找不見她所要找之物。


    自從那日老夫子向許相夢解釋那句“許今生同君相夢”的意思之後,她便認為那極有可能是她從未見過的娘親所留,是她曾經與許相夢父親盟誓的證明,因而格外愛惜。


    許相夢在一片黑暗中翻找著,身後突然有一片光亮靠近,照亮了她的眼前,也讓她看見了床下的絹帕。


    “找到了!”


    許相夢激動得往床下一撲去,手抓著了絹帕,頭卻狠狠撞上了堅硬無比的床。


    “怎麽這麽不小心呢?”老夫子放下燈盞和牛皮卷袋去扶許相夢。


    “謝謝老頭。”


    許相夢緊緊攥著手上的絹帕,珍惜之意顯而易見。


    “不過是一條路上撿到的帕子,你竟如此珍惜!”


    “其實,老頭我騙了你,這條絹帕是我最初的記憶,我想它可能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東西。”許相夢略帶歉意說道。


    許相夢在地上坐著擦去臉上眼前的雨水,看清了完好無缺的絹帕,不禁一笑,那一笑是純粹的,眼中的笑意是純淨的。


    “對了老頭,你這大雨天又大晚上的,是出來閑逛嗎?”許相夢問老夫子。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老夫子的笑容十分和藹。


    “找我的?”許相夢一臉茫然。


    老夫子轉身拿起一旁的牛皮袋遞給許相夢,許相夢接過,卻是心裏疑惑,這裏麵裝的會是什麽東西?


    “這什麽呀?”


    許相夢說著打開牛皮袋,裏麵裝的是幾本書。許相夢抬頭一臉茫然地看著老夫子,不解他意。


    “你不愛讀書,這可不好,我就想送你幾本內容淺顯易懂的,又比較有意思的書,讓你多看看,也許你就喜歡上讀書認字了。”


    許相夢那一瞬間的感動是由心底而發的,她平日有事沒事去找老夫子辯論吵架,對他也是能多不敬就多不敬,隻管自己開心而“老頭老頭”地喊著,可他每日都是很有耐性地在祠堂裏,就像是特地在等她一樣。


    漆黑晚上,又漫天大雨,老夫子一個老人家,從村中祠堂走到偏遠的小屋,他是有多閑?不,是他對許相夢的好,真真切切,真心真意。


    “老頭,你就為了給我送幾本破書,走這麽大老遠,你書吃多了呀?”許相夢嘴上的話雖不好聽,語氣卻叫人聽得絲毫無法生氣。


    “我隻是突然想到,也還好來了,不然過了今晚,以後也給不了你了。”老夫子的話聽來充滿離別的感傷。


    許相夢從地上站起來,扶起一旁一張凳子,扶著老夫子坐下。


    “其實你是一個好孩子,而且很聰明,就是欠管教。”老夫子笑得很和氣。


    許相夢望著眼前的老夫子,這不長的一段日子相處,所有的迴憶曆曆在目,許相夢不禁濕潤了眼眶,淌下了眼淚。


    “誰能管教得我呀!”許相夢又哭又笑道。


    二人相視,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雨聲雖大,卻淹沒不了他們飽含深情的笑容。


    “還有,我覺著你那個名字‘骰子’確實不好聽,我就不顧你的意願,先斬後奏,替你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寫在紙上,夾在書裏,希望你會喜歡。”


    “老頭你這麽迂腐,能取出什麽好名字來?”


    二人從來不曾如此交心地談過,隻是許相夢著急去追她爹,最終,二人告別。


    “老頭,你自己小心迴去呀!”許相夢抱著牛皮袋。


    “我還有幾句話想說給你聽,這世上,每個人都背負著隻屬於自己的包袱,也就是人所不能控製的命運,一切已發生或將發生的,稱之為命運。我們不能決定命運,卻可以盡自己所能,活得開心,安心。你的將來還有很長的路,我相信你可以走好那路程,不一定安穩,不一定全是歡笑喜樂,卻一定有最美好結局。”


    “謝謝老頭。”


    “去吧。”


    許相夢冒雨跑出了屋子,卻在院前突然停了下來,迴頭,許相夢大喊一聲:“謝謝夫子,後會有期。”


    許相夢在雨中跑遠,其實這些天,她並非隻在學堂下學後去找老夫子爭辯,反而是經常躲在暗處看著課堂,偷識得好些字詞,終於有一句派上了用場。


    憶終,許相夢手上的點心都搓成了碎末。


    每個人都背著包袱在人生道路上前進,一路,有許多被拋下,也拾得許多。對於許相夢而言,來高涯縣之前最重的包袱是賭與債,而當了知縣大人之後,包袱中的東西丟了很多,也多了很多,謊言與情。


    對於楊景佑,毛小雨就是他偶然拾得之物,成為了他包袱中沉重之物,他命卷上的深刻一筆。許相夢的勸慰,著實讓楊景佑於那一刻稍稍看開,但他並未將毛小雨從她的包袱中取出丟棄。


    許相夢和楊景佑背向走遠,楊景佑思索許相夢所說,深知其中的道理。


    如不是今日遇見楊景佑,許相夢都不知道五六年前的迴憶在她心中保存地如此完整,她已然忘了那個村子的名字,卻不忘那個老夫子。多年輾轉,許相夢弄掉了牛皮袋和內藏之物,卻謹記老夫子的教誨和鼓勵,以及他所起的名字,許相夢。


    那繡有“許今生同君相夢”的絹帕也已不在許相夢身邊,或是落在哪處舊屋,又或是在逃亡路上丟失。


    許相夢隻身穿過嘈雜的大街,可她心中卻無比安靜,她整理著屬於她的包袱,一件一件,理得清清楚楚。


    “夜師爺,我可以把你從我的包袱裏拋卻嗎?不管我能否做到,我都不願意呀!”


    許相夢迴到了縣衙,清淨無比的縣衙。


    迴到房內,許相夢竟自己磨墨,取出積灰的紙和筆頭早已僵硬的筆寫起字來。盡管手法笨拙,字體醜陋,可那三個字還是清晰明顯,她的名字,許相夢。


    “夜師爺的名字怎麽寫呢?”


    許相夢說著開始在紙上劃拉,“夜”字也是缺橫少撇的錯字,再一想:是哪個“央”呀?


    “哎不寫了不寫了!”許相夢“唰唰刷”塗黑了紙張。


    這麽些年,許相夢根本也沒好好認字學知識,辜負了老夫子的期待,她想起便愧疚,卻也已經無法補救。


    “還是睡覺吧,困死了。”許相夢狠狠打了一個哈欠,便往床上去了。


    一夜未睡,這會兒許相夢的困意當真能戰勝她一切其他心緒,一倒在床上居然就睡著了。


    許相夢從不記得她自己一覺最久能睡多長時間,總之今日,她睡到了黃昏,沒有任何攪擾,睡得安穩深沉。


    一陣晚風吹落窗戶抵著的插銷,“啪”一聲響,許相夢驚而醒來。身體猛地一顫,許相夢扶著沉重的身體起來,推開門一看,竟已到了這個時辰。


    “這麽晚了呀!”許相夢說著伸了一個懶腰。


    正舒展身軀之際,許相夢看見院門在,夜央走過,毫不猶豫地,許相夢立馬跟了上去。許相夢趴在院牆往外探頭,看見夜央手上拿著那個香囊。


    “那個香囊,夜師爺這不是要去跟那個女人幽會吧?”許相夢懷疑道。


    夜央出了縣衙,穿街過巷,一直走到高涯縣最北麵的一間偏僻小屋。許相夢一路緊跟,神奇的是,她這次居然沒被發現。


    此時天色已黑,那小屋裏亮著微弱燭火,恍恍惚惚,若隱若現。此外,許相夢好像能嗅著一股異常的香氣,聞著有些頭暈,還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夜央走進了那間小屋,許相夢暈暈乎乎地,隨之往小屋走去,越近,許相夢越覺得那異香濃鬱,聞著越發不舒適。


    “這到底是什麽氣味呀!”許心裏疑惑道。


    終於走到了小屋前,許相夢趴在門上往屋裏偷窺,卻覺得眼前迷茫一片,她晃了晃腦袋,再看,這會兒可稍稍看清了,屋內,夜央摟住一個女子的腰,二人緊緊相貼,女子背朝門,不見麵容,夜央的眼神迷離,完全不似往常的他,他二人相擁打轉,當許相夢看見那個女子轉過來之時,不禁狠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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