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的一件命案就這樣被許相夢草草了了。迴縣衙路上,許相夢一人遠遠走在最前頭,心中又是慶幸案件終結,又是懊悔自己對房事這麽大的反應。


    一路橫衝直撞,一刻不緩,許相夢快夜央幾人一大段路程迴到了縣衙。


    “許相夢,你這麽多年練就的厚臉皮呢?”許相夢不禁這樣問自己。


    許相夢思慮一路,直到急衝衝走地上台階才發現縣衙門前站著一個人――楊景佑!


    “老天爺,你耍我到底能不能有個度?”


    許相夢心裏埋怨著,正想轉身逃跑,卻還是被楊景佑看見了她。


    “你知道知縣大人去哪兒了嗎?”


    許相夢才轉身,楊景佑卻幾步擋在了她麵前,對視一瞬,許相夢趕忙低下頭。


    “我……我……”


    楊景佑那一瞬間便覺得許相夢看著實在眼熟,她低著頭,他便更好奇地俯身盯著她。


    “你看我幹嘛?”許相夢抬頭怒道。


    楊景佑不禁覺得自己是眼花,擦擦眼睛死盯著許相夢,許相夢用手擋在他眼前,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壓下。


    “你幹嘛?”許相夢掙紮著。


    “你是……”


    楊景佑此刻心神完全無法安定,盯著許相夢那雙眼睛像是要扒開她的偽裝一般。


    “我是知縣大人!”


    許相夢一喊道,楊景佑一跑神,她便甩開了他。


    “你是知縣大人!”


    許相夢瞥兩眼楊景佑,看他那副驚異的表情,許相夢大膽猜測他並不知道現在這個自己就是那個自己。


    “你找本大人幹嘛?”許相夢立馬擺出一副官架子來。


    楊景佑久久凝視許相夢,目不轉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位知縣大人竟和自己認識的毛小雨長得如此相像。


    “大人,你有姐妹嗎?”楊景佑一臉呆愣問道。


    “沒有!”許相夢十分決絕迴答,又實在不想跟楊景佑糾葛著,便故意很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找本大人什麽事,沒什麽重要的事就別煩我,我一點都不閑!”


    “有事有事!”


    楊景佑急急忙忙地取出一張紙打開,他心想:知縣大人怎麽可能是小雨,一定是人有相似!敞開在許相夢眼前的是一幅畫,畫上那人正是她自己。


    “大人,請你能幫我找畫上這個女子!”


    許相夢伸手接過楊景佑手上的畫,神色驀地由不耐煩變得略微含帶一絲愁容。許相夢又不禁想起那日楊景佳所說,此刻看來,恐怕自己真是那個拋棄她弟弟的姑娘了。


    許相夢心裏愧疚之意乍起,自己與楊景佑的偶然相遇,那晚的頭腦一熱,不想他竟然這般不棄舍。


    迴憶交織之下,許相夢竟有和楊景佑坦白身份的衝動,可那隻是心思上的衝動,清醒之後,許相夢是如何都不能行動的。


    “一個姑娘,走了就走了,有什麽好找的!”許相夢隨手把畫塞進楊景佑手裏,想敷衍了事罷。


    “我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像小雨這樣的姑娘,況且我還沒跟她好好告別,我真的不想就那樣無緣無故地跟她永別。”楊景佑嚴肅說道,一副從所未有的成熟模樣。


    許相夢心一刻間軟了,她不過與楊景佑萍水相逢,卻在他心中被這般珍惜,楊景佑的真心誠意,許相夢看在眼裏,印在心上。


    “其實……”


    許相夢幾脫口欲道出真相,卻突然看見遠遠走來的夜央,他的目光就像一盆冷水傾倒向許相夢,止住她口中的話。


    “你為以為本大人跟你一樣閑得慌,整日隻知道找姑娘家呀!”


    話語出口之際,許相夢一把扯過楊景佑手中的畫,完全未經考慮,三下兩下撕扯成了碎紙片,她想無論為何,都不該跟楊景佑再有瓜葛。許相夢狠狠將碎片拋在楊景佑的身上,說道:“畫沒了,把人也忘了吧!”


    楊景佑怔住許久,紙片砸中身體又掉落在地,一聲聲在他心裏是那樣沉重而沉痛。


    夜央幾人看見了縣衙門前的許相夢和楊景佑,便都趕緊跑著過來。


    “你為什麽要撕了我的畫,不幫我找就算了,你憑什麽撕了小雨姑娘?”


    楊景佑居然大發脾氣,為了許相夢對許相夢發脾氣,這在許相夢聽來是多麽的可笑。


    夜央幾人跑到縣衙前,正趕上楊景佑的那聲怒吼。他們也都驚訝,楊景佑怒至這般,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怎麽了呀?”金勁一臉疑惑問。


    楊景佑俯身去拾散落的紙碎,可他越是這樣,許相夢心裏便越愧疚,愧疚溢滿,反而轉化成她心上的怒氣:這個楊景佑怎麽這麽固執,這麽傻,這麽沒完沒了!


    楊景佑正伸手去拾一片紙碎,許相夢乍一下狠下心來,竟一腳踩中了他的手指。許相夢當真是發力過恨,楊景佑抬頭望著她,縱有痛苦萬分,可一看見許相夢的臉,他便完全沒有反抗的欲望。


    夜央幾人也是麵露疑色,他們何曾見過許相夢這般狠待過誰?況且這事發突然,他們對於眼前這樣場景完全是懵然不知所以然。


    許相夢終也是心軟了,楊景佑無懼而堅定的眼神盯得她無心再狠。


    “傻子一個!”許相夢轉身往縣衙裏走去。


    “大人!”


    金勁幾個追了進縣衙,夜央皺眉望一眼許相夢匆匆進去的背影,留在了縣衙外麵。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夜央問。


    “我隻不過請大人幫我找個人,她無緣無故就對我發脾氣,還撕了我的畫像!”楊景佑眼裏竟泛起了一絲眼淚。


    “你要找的是那晚的姑娘嗎?”


    “是小雨姑娘,夜師爺你能幫我找吧,我再畫一幅她的畫像!”


    楊景佑激動地起身說道,縣衙大門卻傳來“砰噠”一聲。


    原來許相夢並沒有往縣衙裏邊走,而隻是停在了門內,當聽見夜央和楊景佑的談話內容時,便開門衝了出來。


    “夜師爺,本大人命令你,不許幫他找人!”許相夢一臉激怒朝夜央吼道。


    許相夢心如火燒,若夜央幫楊景佑找人,當他看到自己的畫像之時,定會認出畫中女子是自己,他不比楊景佑,定會起疑糾察到底。


    也央從不曾在許相夢臉上看到這樣的堅硬狠絕,他也從不認為許相夢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今日的許相夢,她的怒火非虛,她的狠意是真,她像是夜央從不認識的一個許相夢。


    “大人,我並不非以師爺的身份受理景佑的尋人案件,而是想作為一個朋友幫他的忙。”夜央決意迴道。


    “本官不準!”許相夢仍然不妥協。


    許相夢雙目盡是決意,她多希望夜央是懂她的心思,可對真實的她一無所知的夜央,又如何懂許相夢的無奈。夜央麵對這樣的許相夢卻也不能如平日對她言聽計從那樣妥協。


    “大人,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你沒有任何理由幹預我的決定。”


    許相夢無言以對,隻是盯著夜央,目光由銳利越發變得落寞,當一切尖銳化作失望,許相夢心裏卻無比明白:沒錯,自己哪來理由幹預夜央的私人決定,他終究是那個冷漠師爺,自己於他而言,沒有半點特權。


    夜央冷漠的臉龐許相夢並不少見,但此時此刻卻更冷她心。她心裏堅信,夜央維護楊景佑的原因,左不過就是因為他與楊景佳的關係。


    “到底是因為他是你朋友,你要幫他,還是因為你和他姐姐關係不平常,所以才要幫他?”許相夢不禁冷冷一笑。


    “大人,請你不要妄加猜測,我和楊家兄妹都是相識……”


    “對,沒錯,你們都是相識都是朋友,隻有我是多餘的局外人,是我不該出現在你身邊!”


    許相夢真怒了,怒得莫名其妙,怒得不可收拾。夜央竟對她的話心覺一痛,若他真當許相夢是無所謂的局外人,他何以為她做那麽多事,為她憂喜,為她不顧己命。


    “大人,如果你這麽認為,我無話可說。”夜央竟冷心這樣迴答。


    “那就是夜師爺你承認了,嗬!”


    許相夢的那一聲笑飽含絕望之意,她當真覺得自己傻透了,竟然曾經妄想夜央對自己有一絲溫存,而那一切,原來全是源於自己的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算了,夜師爺,我自己去找吧,這事就不勞煩你和知縣大人了。”


    楊景佑雙手捧著被許相夢撕爛的紙碎,心裏雖然怨恨許相夢這樣對自己,這樣對那幅畫像,但他還是心善,不願意看夜央和許相夢反目。


    楊景佑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每一步都像千斤巨石沉重墜踏,他落寞絕望至此的背影,落在許相夢眼裏,牽起她的萬般愧疚。


    “對不起,我不是毛小雨,但卻是我對不起你。”許相夢在心裏抱歉道。


    可這事畢竟要告一段落,毛小雨和楊景佑的相遇重逢再約皆是一場又一場不該上演的戲。她此生本不該易上紅妝,卻一次又一次放縱自己,以至此刻境地,傷人傷己。


    許相夢一直望著楊景佑消失在街頭轉角,任愧疚侵襲自己,淹沒自己。她迴身,與夜央的目光交視之際,夜央一臉漠然轉身離去,似冷冰寒霜,凍結許相夢一切的心思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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