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勁望著許相夢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心裏卻是如坐針氈,許相夢的久久不說話,讓他更加恐懼不已。


    “金勁呀!”


    “大人您發話!”


    許相夢才開口,金勁便著急表現自己作為一個捕快的忠誠和順服。


    “不要這麽緊張,我就是想跟你隨便聊聊,了解一些問題。”


    “大人民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金勁仍很緊張迴道。


    “那就好。”


    許相夢本想開口便想問關於昨夜從縣衙離開的女子的事,可稍稍一思索,便覺不妥,太直截了當豈不是擺明了自己對夜央的事上心。


    許相夢於是便從另一個方向切入話題,問道:“你可知道高涯縣內姓楊的大戶人家,那家有一個少爺叫楊景佑的?”


    “知道呀,楊家是開錢莊的,那可是高涯縣數一數二的富貴之家。”金勁雙眼放光,立馬迴答道。


    “你還知道什麽,都說來我聽聽!”許相夢故意作出一副隨意的模樣問道。


    “大人怎麽突然對楊家感興趣了呢?”金勁多嘴一問。


    “本大人有意體察民情,你隻管把你知道的大事小事都說出來便是!”許相夢重重地拍下筷子。


    許相夢驀地變嚴肅的臉讓金勁不由得心裏一悸,他如何都不覺得許相夢是有意體察民情,倒更像惡意逼供。


    “楊老爺姓楊名寧德,高涯縣最大,分布最廣的寧徳錢莊就是他創立的,不止在高涯縣內,現如今寧德錢莊已經擴布至周圍各個縣城,可謂是……”


    金勁講述楊寧德之事時,那滿目崇敬與羨慕之意表現得明顯至極,許相夢知道了楊家的家大業大,可她在意的並不是這些。


    “行了,你再說說他家裏的事!”許相夢不耐煩道。


    “他家裏,一位老夫人,一位夫人,一位公子,一位小姐。”


    “說說!”許相夢並不敢太直指某一個。


    金勁心裏害怕自己再說得不對許相夢胃口,便稍做思索後才開口:“楊家大小姐叫楊景佳,別看她是個女子,卻是生意場上的一把好手,寧德錢莊在外的分鋪全歸她打理照應,也因此,寧德錢莊才在各大錢莊之中脫穎而出,成為第一大錢莊。”


    “這些都是傳聞,你對她有沒有些切實的了解?”許相夢問。


    “這……”金勁明顯有些猶豫,心裏有話卻壓抑著不敢說。


    “楊家少爺楊景佑呢,是出了名的無為少爺,整日整日隻顧著玩樂,但楊老爺夫人寵他,所以……”


    金勁毫無預兆地將話題牽到楊景佑,但這是絕對沒辦法忽悠許相夢的,當他看見許相夢不滿目光怒視自己時,趕緊便住了嘴。


    “大小姐都沒說完,何必著急說二少爺呢?”許相夢硬憋出著一臉假笑說道。


    金勁明顯慌得不知所措,額上一顆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細想這些日子自己因為多嘴惹下驚險不少,這會兒可不能再控製不住自己這張嘴了。


    “楊大小姐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我哪能了解她呀,也就見過幾麵,話都沒搭上過幾句。”金勁勉強地笑道。


    “那你都不怎麽了解,我們這縣衙怕是沒有其他人能比你稍微多了解那麽一點了吧!”許相夢有意套金勁的話。


    金勁聽許相夢話裏話外,得意地認為她是在誇自己多識多知,心思一下子飄了起來。


    “那不是,夜師爺跟楊小姐還有些交情!”金勁不經意道出。


    “哦?”


    許相夢看著滿有興趣的表情,金勁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嘴又多話了。盡管楊景佳對夜央的情縣衙裏的除了才來的許相夢之外的其他人都看在眼裏,可真要是在夜央背後嚼舌根,金勁還是恐懼不已。


    “他們倆有什麽交情呀?”


    許相夢麵上是笑著,可手裏卻不自覺地握緊著筷子,勁兒越使越大。金勁不敢多話,便想著敷衍一句算了。


    “大人可以自己去問夜師爺呀,我隻是個小小的捕快,哪能管那麽寬。”金勁滿目懼色地盯著許相夢。


    “可金捕快是我們縣衙最通曉雞毛蒜皮之事的人呀!”許相夢故意誇道。


    “大人……”


    金勁才醞釀出情緒準備打苦情牌,卻被神情嚴肅的許相夢“啪擦”地一折筷子嚇得所有情緒咽了迴去。


    “我招,我什麽都招!”金勁立馬哀哭著妥協道。


    金勁重重歎了一口氣,起身往院子裏環視一周,見無人便關上門迴到凳子上坐下,輕聲道:“楊小姐對我們夜師爺有那種想法!”


    “哪種想法呀?”許相夢配合著金勁說得更小聲。


    “就是,楊小姐對夜師爺有意思!”


    “什麽意思呀?”許相夢繼續問。


    “就是楊小姐喜歡夜師爺唄!”金勁耐不住性子喊了出來。


    許相夢一下子愣住,瞪著圓滾滾的雙眼盯著金勁。金勁被自己的大聲驚到,驀地反應過來,坐都坐不穩,一屁股摔在地上。


    “完了完了!”


    金勁挪動身體打開出房門,好死不死,本來在大堂上忙活些瑣碎公務的夜央,見金勁久去不歸,竟親自到廚房取藥來了。這門一開,夜央在門外那麽一站,金勁可算徹底嚇破了膽,三魂七魄全散了個精光。


    “夜夜夜……夜師爺!”金勁吞吞吐吐喊道。


    門一敞開,夜央一眼便看見了坐在桌子邊上,兩手握拳撐在桌麵上,一個拳眼插了兩半根筷子,一幕愕然僵在臉上。


    “許相夢呀許相夢,你這輩子的運氣都用來撞刀尖兒了呀,一撞一個準!”許相夢盯著夜央,心裏哀歎道。


    或許是在夜央麵前栽倒太多迴兒了,許相夢其實心裏並不覺得萬分可怕,但多少還有些尷尬。


    “我怎麽會在這?我明明在房間裏睡覺呀!”


    許相夢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將手裏的殘斷筷子隨手往身後一甩,再起身踹翻了凳子走到夜央麵前,隻一刻的不經意停滯,不自覺的目光一瞥,許相夢便擦身夜央跑出了廚房。


    夜央不由得頓立廚房門口許久,爐子上的湯藥滾著滾著,終於煮幹隻剩下藥渣了。


    金勁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說道:“夜師爺我錯了,我這就給你盛藥去!”


    金勁慌慌張張跑到爐子邊上,伸手便握住了陶罐把手,金勁被燙得鬆開手,緊接著就是“啪啦”一聲,散了一地的藥渣和陶罐碎片。


    金勁這一生都不曾如此絕望過,以前渾渾噩噩當個捕快,偶爾犯點小錯,生活過得還算有滋有味,可自打許相夢來的那天起,一切都逆轉了。


    “大人,你是上天來克我的嗎?”金勁一臉哀怨地仰頭向天呐喊道。


    驀地意識到夜央,金勁趕緊轉過身,這才發現廚房門前一片空空蕩蕩,夜央早已不知在何時離開了。


    許相夢顛著小步迴到房間,合上房門那一刻才算稍稍放鬆了些。


    許相夢開始斟酌金勁說的話,她的理解是楊景佳有情,而夜央無意。想到此,許相夢竟心中覺得十分舒暢,簡直是拋卻了一切煩惱,氣血暢行無阻,身心俱安。


    “聽金勁那意思,是她對夜師爺有意思,而不是彼此有意思!”許相夢心裏居然莫名樂著,忍不住喜上眉梢。


    “但萬一金勁有後半句呢?”許相夢又突然糾結起來。


    許相夢在房間煩擾著,矛盾著,不休不止。糾結得越久越深,她便越發在心裏恨自己對與夜央有關之事的在意,以及為了夜央而悲喜憂擾的愚蠢心情。


    然而許相夢隻知自己心裏的在意,卻不知夜央冷漠的表情下,極力隱藏的,同樣甚至更深沉的感情。


    夜央迴到堂上,隻是再也無法平心靜氣地處理那些被許相夢置之不理的瑣事。


    夜央竟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可悲,在聽見金勁喊出的那聲之後,出房門敞開之時,目光鎖定許相夢那一刻,他居然有種急欲向許相夢解釋的衝動。


    “到底是她在意我,還是我太在意她呢?”夜央不禁對自己發出這般質問。


    夜央不經意嘴角露出一絲冷冷笑意,許相夢到底是如何一個人,她的出現,又為何使得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


    初印象,許相夢對夜央而言,愚蠢可笑,但夜央對她卻隻是懷疑,之後更是絲毫無法厭惡。那一吻,許相夢仿佛不止是那一刻在夜央唇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更將自己刻進了他的心間。


    夜央明白那吻是許相夢醉後亂性,可清醒的自己,卻清楚明白那短暫的內心悸動。甚至,那大火中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了許相夢,至今他都無法想通那時的自己究竟是怎樣動得心,動得情?


    夜央越想撇棄那些迴憶,便更清晰記得,越壓抑著不想象有關她的一切,那些真假虛實反而湧現得更加頻繁,越想對許相夢冷漠而疏遠她,卻更加覺得心虛,甚至淺淺的心疼。


    當所有的記憶畫麵糾纏不清,纏亂如麻時,夜央竟察覺了自己對許相夢萌生的感情,排除其他,隻是對她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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