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房門被推開時打出刺耳的“吱嘎”聲,月光照進來,正落在許相夢和柳夏青臉上,二人被封了嘴,滿目驚恐地盯著門前那個身影。


    柳夏青直接驚慌得暈了過去,許相夢卻直盯著夜央走進來,走近自己,直到看清那張臉,難掩緊張的情緒。


    那一刻,時間仿佛在流竄的路途上卡了一下腳,許相夢盯著夜央,想著:他這樣緊張是為我嗎?還是李君儷?


    “大人。”夜央忙蹲下身去解開許相夢嘴上的布條。


    “夜師爺怎麽來了?”許相夢一臉疑惑問道。


    “李小姐被綁一事我已經查清了,他和那位唐公子……”夜央邊說邊給許相夢鬆綁。


    夜央話開口一提到李小姐,便完全擾亂了許相夢的心思:果然是為了李君儷嗎?原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嗎?夜師爺和她真的有什麽嗎?


    “夜師爺已經知道李小姐和那個唐公子的事了?救出李小姐了?”許相夢問。


    “李小姐與那唐公子兩情相悅,不如對此事作罷……”夜央迴道。


    夜央說的很平淡,可許相夢卻聽得很深沉:居然能愛一個人愛到甘願成全她和別的男人嗎?老子才不讓你做這個好人!


    許相夢沉溺在自己捕風捉影編織的戲幕中,將夜央幻想成一個絕世情種,自己則是唯一一名坐下的觀眾,在現實情境裏唾棄自己所造的夜央角色。


    “為何作罷?如何作罷?那個姓唐的居然敢綁架本知縣老爺,我說什麽都不會放過他的!”許相夢怒道。


    “那大人想要如何?”


    “不管如何,他依舊犯了綁票勒索之罪,而且還是五萬兩之多,本知縣這是第一次辦案,一定要嚴懲罪犯!”許相夢信誓旦旦說道。


    夜央不由自主地望著許相夢,光亮淺淡的此時,像是在無理取鬧的她,在夜央眼裏心裏,卻更覺得像一個小女子。


    “大人要如何,我全聽大人便是。”夜央妥協道。


    “那我說……”


    許相夢跟夜央說了她自己的計劃,是在明日贖人之時逮住唐公子,人贓並獲,破獲此案。


    “不行,萬一大人留在這有危險怎麽辦?”夜央顯得有些緊張情緒。


    “那個姓唐的隻要和李小姐浪跡天涯海角,而且我還是知縣老爺,他不敢對我們怎麽樣。”許相夢反駁道。


    “大人不能冒這個險。”


    許相夢看著夜央那副有些憂心的神情,一心覺得他是在擔心李君儷,她越這樣想,便越堅定解決此案的決心。


    “我是知縣大人,我說了算,夜師爺隻管聽命行事便好。”許相夢擺著一張臉轉頭不看夜央。


    夜央看出許相夢的堅決,但他並不知許相夢這般堅持所為何事,他隻當許相夢真是為了作為知縣大人的責任,便暗下決心,定要協助她辦成此事。


    “既然大人已經決定了,我定盡力相助。”


    “夜師爺想通就好,趁著他們沒發現,快把我綁上!”許相夢晃晃雙臂說道。


    夜央拿起一旁的麻繩,正要去捆許相夢時,她卻突然驚道:“不對,綁後麵!”


    許相夢將雙臂擺在身後,眼神示意夜央把自己綁上。夜央稍頓了片刻,驀地伸著雙臂環住許相夢,將麻繩綁在她手腕之上。


    這突如其來的靠近,畫麵看著就像是許相夢被夜央緊緊抱住一樣。許相夢整個人怔住,目光恍惚,她小小身軀,他寬暖懷抱。許相夢乍然失了思維,隻覺得臉頰一燙,心跳得穩不下氣息來。


    許相夢的臉頰緊緊貼著夜央的胸口,卻隻聽到自己胸膛中急劇的跳動。


    “好了,那我去了。”


    夜央說著起身與許相夢相離,她這才緩過氣息來。


    “等等!”許相夢喚夜央迴過頭來。


    “還有嘴!”許相夢目光中流露著絲絲嬌羞。


    窗外的明月漸漸蒙上一層層陰雲,月光逐漸逐漸地隱去。


    夜央雖猶豫著,最終還是離開了小破屋,徑直離開了難民村,一路既要謀劃明日之事,又止不住對許相夢的擔憂。


    天上的月色被徹底遮掩,看這天上積薄已成厚的雲層,定是要落起雨來了。


    才到縣城門口,天竟灑下了微微細雨,夜央取迴守城侍衛手中的令牌便往縣衙走。


    夜央在雨中走了一段,突然聽見身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夜師爺!”


    夜央轉過頭,便看見一旁站著一個男子,隻聽夜央喚他:“景佑!”


    “是我呀!”楊景佑笑著跑了過來。


    “大晚上站在那雨中,楊大少爺也是很有興致呀,不過此刻我有急事,恐怕不能同你在這細雨中漫步了。”夜央道。


    “夜師爺想留下來我還不讓呢,你快去辦你的事吧!”楊景佑道。


    “楊少爺難道不走,想在這細雨中玩一個人浪漫嗎?”夜央問。


    “夜師爺有所不知,我是在此等人。”


    “那也不必站在雨中等吧?”


    “我怕她從遠處沒看見我就離開。”楊景佑話語間帶著淡淡的甜蜜和絲絲羞怯。


    “那我先走了。”夜央說罷便冒雨繼續前行。


    “夜師爺!”夜央未走很遠,楊景佑突然喊住他,說道:“我姐過些日子就要迴來了!”


    夜央怔住片刻,沒做迴答便轉身走了。


    雨中,楊景佑站在原地久久不離去,雨越下越大,他衣裳很快便濕透了。可街上卻沒有一個人影,隻有肆無忌憚的風和冷漠無情的雨。


    “她不會完全把我忘了吧?”楊景佑心中的失落感比這風雨還冷。


    被關在破屋裏的許相夢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吵醒了嚇暈在一邊的柳夏青,突然醒來的柳夏青又實實在在地嚇了許相夢一大跳。


    二人盯著對方許久,眼神中早已是一頓火拚。柳夏青先屈服,蜷著身子側躺在地上,許相夢則是透過破爛的窗戶看著外麵,看著雨水,許相夢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可每每想試著記起,總是想到夜央。


    “不知道他到縣衙沒有,雨水要是又打濕傷口怎麽辦?”許相夢心裏默默擔憂道。


    雨下了整整一夜,楊景佑在街上淋了一夜的雨,濕透了一身。天微微亮,楊景佑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街上來往些許路人,楊景佑看遍每人手中的傘,多渴望下一眼就能看見那把熟悉的傘,那個個性實在率真的姑娘。


    可一個個擦肩而過,一直走到了楊宅門前,楊景佑也沒看到許相夢。


    “可能,她真的把我忘記了。”


    這一天對許多人都是十分煎熬,每一刻都過得提心吊膽。即便如此,這一日,也終究算是過去大半了。


    唐公子和李君儷早已經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李君儷在屋內徘徊著,就等唐公子做完最後一件事,到了時辰,二人便永遠自由了。


    唐公子來到了難民村不遠處的河邊,正看見寧兒獨自在那邊采野花。


    “唐哥哥!”寧兒老遠看見他便笑著打招唿。


    “寧兒在這玩呢!”唐公子嚴肅的臉忽然帶上了笑意。


    “寧兒在這采花,等下次送給知縣大哥哥!”寧兒道,童稚的笑容陽光可愛。


    “寧兒很喜歡你知縣大哥哥?”


    “嗯,知縣大哥哥是個好人,所以寧兒很喜歡知縣大哥哥!”


    唐公子看寧兒這般純真無邪,不由得摸了摸她的頭,就像是許相夢做的那樣。


    “知縣大哥哥也喜歡摸寧兒的頭!”


    “寧兒願意幫唐哥哥一個忙嗎?”


    “寧兒願意呀!”


    寧兒應了下來,唐公子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寧兒,說道:“寧兒收著這封信,明日替我交給夜師爺,好嗎?”


    “寧兒答應唐哥哥!”


    “那你現在就趕緊迴來去,把信放好,天也快黑了,就不要出來玩了,外麵很危險!”唐公子最後摸了摸寧兒的頭。


    寧兒一手抓著花一手拿著信,笑著朝著唐公子揮手後便往村子走迴去。


    難民村以西,風雨亭處,李老爺照綁匪信上所說帶著五萬兩銀子到了,再吩咐搬運銀子的家仆迴去,自己一人獨自留下等待綁匪。


    風雨亭四圍無遮蔽之物,便無法藏身,為了以防萬一,夜央還是派了成城和成牆二人在風雨亭較遠之處埋伏,自己則孤身趕往難民村。


    李老爺在風雨亭等待許久,已過了約定時間,綁匪也沒有現身。李老爺開始四下張望,這才在亭子椅子下看到石頭壓著的信。


    李老爺慌慌張張拆了信,裏麵寫到綁匪的話,讓李老爺將銀子搬到留在河邊的船上。


    李老爺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裝箱搬上那船,正像推動船時,才發現船頭的另一封信。


    李老爺趕緊拿起信,船便順流而下。


    李老爺迫不及待打開信看,信上內容讓李老爺驚得雙腿一軟。


    信上寫到李君儷被藏在風雨亭以西幾裏外的破廟,並且綁匪在那設置了機關,幾個時辰之後便會點燃整個破廟,綁匪隻給李老爺留了足夠去到那裏的時間。


    李老爺沒時間猶豫不決,一刻不停地便往西邊趕跑。


    裝載著銀箱的船順河水急流而下,很快就卡在了難民村處變淺的轉彎處。


    唐公子守候已久,見到船行來,懸著的心也算稍稍放下了,這是不是證明並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計劃呢?


    唐公子將沉重的裝箱從船上拖下來,此刻他的心情或許更加沉重。


    可有了這銀子,就能讓難民村窮苦的村民獲得新生,這之後,他便能和李君儷遠走天涯,一想到此,他便能忘卻心中憂煩。


    “唐公子。”


    唐公子背身拖著裝箱,聽到唿聲便驚而鬆開了箱子,迴身,隻見夜央站在不遠處。這一刻,唐公子心裏的一切希冀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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