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本以為贏了賭局那是鐵板釘釘的把握,誰料想一個月後,那喚做惜兒的小丫頭竟然哭哭啼啼地找上我的府邸,“你那日說要收我為徒,如今可還算數?”


    那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心疼的我手裏的扇子都忘記了搖。“怎麽,那顧子陘又把你趕出來了?那種鐵石心腸不解風情的師父不要也罷。”


    小丫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慌忙拿了手絹,連哄帶勸才止了她的眼淚。府裏憐香,惜玉兩個丫頭趁機端上來糖水糕點,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應該是餓壞了,一頓狼吞虎咽,如風掃殘雲。


    憐香丫頭多了句嘴,“這是多久沒有吃飯了?你師父怎的這麽狠心?”惹得她丟了點心,撇撇嘴,又委屈地抽噎起來。


    “師父他不疼我了,往常無論我闖下多大禍,隻要不吃飯他都會原諒我的。這次我都餓了三天了,他也不聞不問。”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她,唯恐又惹得她淚雨滂沱:“你又鑽你師父被窩了?”


    “沒有,沒有!”她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我隻是氣不過那個叫未央的女人和他親近,夜裏讓火狐捉了幾隻雪鼠丟進她的房間裏,把她嚇哭了。”


    “未央?”未央我自然識得,她曾經傾慕子陘好久,轟轟烈烈地追求他鬧出不小動靜。奈何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屢次碰壁後主動放棄了,她為人坦率磊落,後來還做了子陘的紅顏知己。難道那子陘轉了一圈,又發現了未央的好?“怎麽?他們現在又死灰複燃了?”


    小丫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死灰複燃?我就知道他們早有奸情!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快就談婚論嫁!”


    正在喝茶的我猛然想起我那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一口茶嗆進鼻子眼裏。“咳咳,你……咳咳……你說啥?他們談婚論嫁了?!”


    小丫頭懊惱地靠在椅背上,“他們說今天就要成親!俺家臭老頭還要給她們主婚,我就說我不是他的親孫女,這以後師父有了師娘肯定就不疼我了。”


    我抬頭望了望外麵的天色,已是夕陽晚照,不禁急地捶胸頓足,“他今天成親!那你來我這裏哭哭啼啼的做什麽?人家樂得清淨,等你後悔了生米都煮成熟飯啦!”


    “是你說有法子對付我師父的,我才來找你呀。”小丫頭撅著嘴巴,一臉的冤枉,“再說了,他們也成不了親。”


    我方才緩過一口氣來,“你怎麽知道人家成不了?你拆了人家洞房還是燒了他們喜服?那都不頂事兒,除非給他們下個藥,睡上十天半個月的。”


    “差不多吧,”小丫頭得意地說,“我冰封了整個雪山。”


    我手裏的扇子沒拿穩,“啪噠”一聲掉在地上。“你吹什麽牛皮,你能冰封整個雪山?你師父都沒有這本事。”


    道家高深者行雲布雨引天雷都不是多大的難事,雖然逆天而行多少會有反噬,但是下雪冰封則不僅是改變天象,還有違萬物循環往複,先不說她這小身板承擔不起反噬,所需要的道行一般的上仙都修煉不來。


    小丫頭疑惑的撓撓頭發,“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會,小的時候就會一點。”


    我的心一動,難不成她天賦異稟,是修道的逆天奇才?


    思及此處,我恨不得用扇子狠敲自己的腦殼,我怎麽就這麽笨呢,我完全可以用八卦推算她的命理,預測她與子陘之間的瓜葛。


    我凝神細看她的麵相,卻是虛虛實實,如霧裏看花,怎麽也看不真切,覺得好生奇怪,如若不是有人為她逆天改命,那麽就是有高人遮了她的命理。


    “丫頭,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她搖搖頭,“不知道,爺爺說我是撿來的,沒有生辰八字。”


    玉虛那老頭有多護短,人盡皆知,再說就算不知生辰,以他的道行,逆推算也是輕而易舉。這小丫頭也信?


    思及此,我又一身冷汗,那玉虛老頭就算再寵她,不讓她涉足塵世,她也不至於如此懵懂天真吧,言行舉止活像一個十來歲的幼童,莫非,


    她是扮豬吃老虎!


    但是精明如子陘,如若這丫頭真的有什麽心思,他與她朝夕相處,如何會看不透?


    我嘻笑著看著小丫頭問:“你冰封了雪山,不會把你爺爺和子陘凍壞了吧?”


    小丫頭歪著頭想了半天,小臉逐漸皺成一團,最終搖搖頭道,“不知道!”


    “啥?!不知道?!”我猛得蹦起來,“你自己施的術法,你竟然說不知道!小丫頭,你逗我玩呢,是吧?”


    小丫頭望著我泫然欲泣:“我隻是不想他們成親,一時生氣就控製不住了,嗚嗚……我也不知道輕重。”


    我無力地拍了拍腦門,“那還愣著幹嘛?趕緊迴雪山!”


    拽著她急匆匆出了我的府邸,迎麵一股鋪天蓋地的暴虐之氣便向我們襲來,力道之大,竟然令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我心裏暗道不妙,我的府邸風水極佳,我平日裏又圖個幹淨,門口皆貼了符籙,設了結界,不潔淨的東西入不得我府內。竟然不知外麵的世界何時充溢了如此多的怨氣,絕對不容小覷。


    事有輕重緩急,我來不及多慮,也顧不上憐香惜玉,拉著她一路疾飛向西,聽她在雲端驚唿連連。越往西行,瘴氣愈濃,幾乎衝天,我撥開雲霧向腳下望一眼,卻是遍地狼煙,戰火彌漫,民不聊生。鄉野平民間也怨聲載道,你爭我鬥,沒有了平日裏的清平和樂,想來,是這些怨氣直接迷惑了人間諸生的心智。


    傳言幾百年前曾有怨神猖狂,作祟人間,當時便是這幅淒慘光景。諸位上仙和修者皆心智不穩,被他幻想所迷惑。唯有隱世雪女心思極淨極純,耗盡全身靈力,下了冰封咒,封印了怨神的九成怨氣。難道他如今竟然衝破了封印?


    正疑慮間,一股衝天黑氣瞬間兜頭向我們衝來,我忙凝神,心裏默念靜心決,卻怎麽也壓抑不住心裏的煩躁。身後的丫頭憤憤地甩開我的手,“你抓痛我了!”


    我不耐地迴頭,“救人如救火,難不成我還有那心思跟你月下散步?”


    小丫頭扭頭就走,“那我不迴去了,反正他們也不要我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我一股火氣猛的竄進腦門,“人命關天,說得輕巧!”控製不住一掌便向她拍去,出手後便有些後悔,卻收勢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淩厲的掌風向著她胸口的位置襲擊過去。


    千均之際,眼前有白色人影一閃而過,廣袖翻卷,翩若驚鴻,將掌風悉數化去。


    子陘站在兩步開外蹙眉望著我道,“你二人受了怨氣所惑,趕緊清心。”


    小丫頭見了師父,一掃剛才的怨氣,歡喜地一躍而上,摟住子陘脖子,眼睛裏冒出兩顆亮閃閃的星星,“師父師父,你想我了不是?”


    子陘卻是一臉的厭惡之色,抬起胳膊將賴在他身上的小丫頭拽下來,“大膽孽徒,竟敢欺師滅祖,我是來捉你迴雪山受罰的。”


    小丫頭被搡得踉蹌後退了兩步才站穩腳跟,一臉的不可置信:“果然你有了那個女人就不疼我了,你以前從來沒有對我這樣心狠過!我討厭你娶別的女人!”


    子陘二話不說,出手淩空封了她的穴道,上前攬了她的腰疾行而去,留我一人華麗麗地杵在了原地。我不知道子陘突然的態度轉變源於何事,上次偷入雪山,還能看出他對小丫頭眼裏那種濃的化不開的寵溺,如今卻是判若兩人。雖然感情的事情別人無法幹涉,但事關我的賭局輸贏,我隻能厚著臉皮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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