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去屯子的路上了,迎著暖春的金色陽光,渾身的每個毛孔仿佛都在唿吸著清晨甘冽的空氣,說不出的暢快。


    昨晚鄭屠戶的話被她突如其來的吻生生堵迴了嘴裏,饑渴的輾轉纏綿中,又咽下了肚子。


    她不想再聽下去,他的話固然窩心,足以感動融化她的人,但是,在她聽來,更多的是濃的化不開的愧疚,她發現,自己一直在執著地背負著當初那段感情,舍不得放下,患得患失,心情大起大落時,忽略了身邊這位一直默默關懷著自己的漢子。她自私地認為,他不過是自己的將就,溺水時的一根稻草,自己得救後,卻從未迴頭仔細地看他一眼。成親這許久,沒有對他噓寒問暖,也從沒有好奇過他的曾經,換句話說,是從未將他放在心上。


    自己後來拒絕了小碗匠私奔的懇請,也不過是自私地貪戀了鄭屠戶給予她的安穩平樂,不是惦念了這個人。


    晨起,她借了微弱的曦光端詳他的臉,那個在她一直的印象裏,滿臉兇狠的男人也竟是個英氣逼人的漢子,成熟的臉部線條有棱有角,如刀削斧刻一般,透著堅毅與剛硬。


    她悄悄地起身穿衣,輕手輕腳地煮好了早飯,端進屋裏時,他仍在熟睡,輕輕地打著鼾聲。她為他沏了濃茶放到床頭的幾上,輕聲說,“等我迴來。”語氣裏含了如水的深情。


    事情並不是很著急,李嬸昨天下午托人帶了口信,說是有外來人家想在屯子裏落戶,相中了她的房子,急著入住,約她今天去談,如果價位合適的話就當場拍板。


    她想,事情早點了結最好,以後不用再迴屯子,同以前做個徹底了斷,算是用行動給他的答複。


    交易是在她家裏完成的,請了地保和李嬸做中間人,摁了手印,她按例封了兩個紅包請地保和李嬸吃茶,便揣了銀兩出了屯子。


    迴家前,她想再去最後看一眼小碗匠,看看他身體的恢複情況,雖然,他們已經說好徹底斷了那個念想,以後的日子裏各安流年,小碗匠也答應她,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不會再胡思亂想。但是,她還是很擔心他的身體,就最後一眼。以後,心也便安然踏實了。


    小碗匠正在院子裏忙活一些簡單的活計,明顯氣色好了很多,見到她來很意外,臉上有了一絲紅潤。


    她將昨天的事情簡單地同小碗匠說了,趁他低頭不注意,偷偷地將一封銀子放到窗台上,然後叮囑他再去看看大夫,抓些對症的藥吃,自己以後踏實過日子,也不會再來了。(未央原創)


    小碗匠沉默了良久,才紅著眼抬起頭,強忍著淚說,“原本我真的很不甘心放手,可是如今我懂了,沒有什麽能夠比你的幸福更重要。他能夠給你你所渴望的現世安穩和平樂,而我哪怕拚盡全力也無能為力,還一直帶給你傷害。日子並不是單純的你情我願,是我一直太自私,舍不得放下,累了我師傅,累了你,也累了我自己。你以後多保重。”


    出了小碗匠家,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長長地吐出一口憋悶在心裏的濁氣,感到無比輕快。


    正是午後,村裏人正在午休,路邊的田裏空曠地一眼看不見人影。有帶蓬的馬車從身後疾駛過來,她趕緊閃到路邊,馬車卻在她身旁停住,從車廂裏麵跳下兩個蒙了臉的壯漢,一左一右架了她,捂住她的嘴,扔進馬車。然後一人駕車,一人鉗製了她的胳膊。


    車裏竟然還坐了一個人,也是黑巾蒙了臉,望著她眯著眼笑,將手伸進她的懷裏摸索著。她驚恐地掙紮著,躲避著那個男人的手,瞅準機會,一口咬了下去。


    男人“哎喲!”慘叫了一聲,恨恨地甩開了她。


    那聲音簡直太熟悉!從心底裏反感和憎恨。


    “是你?!”她咬牙切齒地忿忿地道。


    留在車裏的那個男人聞言扯落了臉上的麵巾,露出一張猙獰的臉,正是那潑皮堂哥。


    “原本我隻是想拿了你的銀子,便放你一條生路。如今看來,留不得了。”


    然後抬臉吩咐車前駕車的那個人道,“跑個遠路,到省府把她賣到窯子裏,換頓酒錢。”


    她心裏一驚,一邊高聲喊著“救命”,一邊拚命掙脫開身後的男人,起身想跳下車去,哪怕摔個殘廢,也比進了那種生不如死的地方要強。


    剛起身,後腦一陣劇痛,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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