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壽本以為來找自己的會是唐靖,或是那幾個廂軍將領之一。


    沒想到來的人卻是吳泰。


    吳泰是此次伐遼的先鋒,四品懷化中郎將。他生得五大三粗,如黑麵張飛一般。


    因吳泰曾在楊複的振武軍中任過職,平日裏又經常放言自己誰都不服就服楊老將軍,因此田壽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來找自己的會是他。


    “這莽夫不會是想來打咱家一頓吧?”


    看著吳泰那張兇神惡煞的臉,田壽很是有些不安。


    沒想到,吳泰開口的第一句卻是:“田公公,俺認為你講得有道理。”


    末了,他還補上一句:“太他**的有道理了。”


    田壽一臉懵。


    吳泰道:“這仗,不止是你急得很,俺也急得很哇。俺早就和老將軍講過,要急行軍,早開打。”


    “是吧?”


    吳泰道:“當然是,但俺認為,你不應該在大帳裏講,我們應該私下和老將軍講。”


    田壽愣了愣:“為何?”


    “你沒把理講透哇,而且萬一老將軍下不來台怎麽辦?所以在大帳裏俺就不作聲。”吳泰語重心長地道:“田公公你隻說要速戰速決,卻連個計謀都沒有,如何服眾?”


    田壽盯了吳泰半晌,猶有些遲疑地問道:“吳將軍,你真是被咱家的道理說服,才過來找咱家?”


    “不然哩?”吳泰大咧咧地應了一句,又道:“你聽俺說,俺和耶律淳打過,知道這個胡狗兇得狠,現在他十五萬隸南軍立足未穩,我們打他個措手不及,把他哢擦了!”


    說到興起,吳泰拿起田壽案上的茶杯就是用力一捏。


    “哢擦”一聲響,那陶製的茶杯便成了碎渣。


    田壽瞪大了眼,心中狂顫。


    “你**個球,這個定窯的陶杯,咱家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吳泰卻還在大噴口水腥子。


    “田公公,俺覺得你說的對,遼人皇帝的七十萬大軍隨時便會調頭來對付咱們。老將軍和那個姓顏的小子說遼狗打不過女真人。但俺不這麽想,俺和那蕭奉先也打過,這知這個胡狗也兇得狠,還有,耶律烈旗那個兇人也去打女真人了,那個阿骨打肯定得玩完,咱們得捉緊啊!”


    田壽抬著頭看著吳泰滿臉的大胡子,問道:“你想怎麽辦?”


    “田公公,你口才好,你去找老將軍說,把我剛才告訴你的道理好好給他講講,咱們速戰速決。或者,把鐵騎馬軍也交給俺,俺帶著先鋒騎兵,直接就把遼國兩京給您打下來。”


    “知道了,吳將軍你先迴去吧。”


    “田公公,俺覺得你是俺的知己……”


    “將軍請迴吧。”


    “那鐵騎馬軍的事……”


    “走呀!”


    吳泰被田壽的尖叫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轉身往外走去。


    田壽迴過頭看著地上的紫陶碎片,心疼不已。


    “幹爹,還有個將軍來找,兒子讓等著了,要不要讓他進來?”


    “又來一個?”田壽心中一顫。


    這迴來的果然是那幾個廂軍統領中的,田壽看著他的臉,知道在中軍帳中見過。


    但想了半天他也沒想起來這將軍叫什麽名字。隻好開口道:“這位將軍……”


    “末將,順安軍廂都指揮使、趙州團練高彥士見過田公。”


    ‘田公’二字入耳,田壽覺得高彥士頗為順眼。


    “高將軍深夜來尋咱家,有何貴幹呐?”


    高彥士道:“實在是因為聽了田公一席話,醍醐灌頂,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哦?”田壽眼睛一亮,暗道這個或許是同道中人。


    果不其然,高彥士接著道:“末將雖然位卑,但也心憂國事。其實,以往與遼人打仗也是這般徐徐圖之,末將雖有心殺敵,卻總覺得多有掣肘,今日聽田公高論,方才了然。”


    田壽眉開眼笑道:“好一個心憂國事的猛將。”


    他眯著眼,等著高彥士表明來意。


    下一刻,便聽高彥士道:“末將今夜前來找田公,實在是因為擔心我大梁的未來。”


    “哦?高將軍但說無妨。”


    “我梁朝百餘年來,名將寥寥,才會被遼、夏兩國欺淩。如今還有楊老將軍柱國,但將軍已老,往後又有誰來支撐這家國基業呢?”


    田壽目光漸漸變冷:這家夥獅子大開口。


    卻聽高彥士接著道:“田公可知楊老將軍一介武夫,何以成為今日的柱國?”


    “自然是因為能征善戰。”


    高彥士搖頭道:“不全然如此啊,說起來,楊老將軍當年與已故的魏太傅交情深厚。全靠朝中有魏太傅提攜,才有了當年唐河一役的大勝。俗話說,一文一武,開疆拓土。”


    “便如那廉頗與藺相如?”


    “不錯,我大梁,文官權重呐。”高彥士忽然岔開話題道:“我大梁開國以來,從未出現過有權柄的內官,田公可知為何?”


    “為何?”


    “內官是代表的是誰?是聖天子!”高彥士正色道:“然而我大梁政事,把持於文官之手,聖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是這些文官又是怎麽做的呢?燕雲收複不了,年年還要給遼、夏上供,國事愈艱,生民塗炭。遠的不說,文官經略一方,導致有西北林述這樣敢造反的,滿朝文官卻還要迴護,至今未能斬殺!連聖天子都無權,內官之權何來?”


    田壽義憤填膺道:“不錯!正是如此!”


    “但田公公的機會來了!”高彥士神色激動。


    這讓田壽也緊張起來。


    “什麽機會來啦?”


    “當今聖上獨斷乾坤、極有魄力,不同於曆代先皇。正是有這樣的鐵血聖上,才有了這次北伐,讓我梁軍百餘年第一次踏上燕雲。田公!”


    田壽嚇了一跳。


    高彥士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以極聲情並茂的口吻道:“你代表的是聖上,這是冥冥之中上天選中了你。此番北伐,開疆拓土,是王侯將相之功。到時候你振肩一揮,為聖天子重振皇權,必將成為千古名臣,流芳百世!”


    田壽一臉呆滯,‘流芳百世’四個字入耳,他覺得自己被擊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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