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城司、冰井司的公房。


    衙房內的兩邊的牌匾上分別寫著“依祖宗法”、“不隸台察”。


    都知馮柄端坐著,翻看各處的秘報。


    “都知大人,這是太原剛傳來的。”


    “放著吧。”


    馮柄依然執著手中那封秘報看得仔細。


    如今時局,伐遼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隨之而來的便是各處的銀錢捉襟見肘。


    不僅是國庫沒錢,連陛下的私庫也沒錢。


    皇城司不歸三衙,乃皇帝直屬,自然要為陛下分憂。


    陛下去年便隨口問過,那五位分封出去的王爺每年送進京的供奉怎麽也不漲?並關心他們是不是日子不太好過。


    馮柄聽了,馬上便往各處封王的地盤上派了人,要求他們探查賬目。


    其他三個王爺都已被捉了把柄,表示砸鍋賣鐵地願意把這份供奉交出來。


    反倒是晉王與歧王很是“老實”,一點尾巴也不露。


    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陷的時候。此時馮柄看著來自江寧周文甫的秘信,臉上便泛起冷酷的笑意來。


    “皇二子祁王?陛下還沒死,蕭炣你開始鋪路了嗎?”


    周文甫做得不錯呐。


    馮柄在秘信上輕輕一彈,把信收在隱匿處。


    這東西,以後是可以當作對付祁王的工具的。


    他忍不住在心中又讚了周文甫一句:辦事幹練,膽大心細。


    接下來,馮柄伸手拿起桌上那封來自太原的秘報。


    隻看了一句,他不禁臉上大變……


    **********


    江寧城。


    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晃晃悠悠進了巷子,迴到自家院裏,他四下一看,沒有發現異樣,方才放下擔子。


    待進到裏屋,才發現床上躺著一人,此人臉龐英俊,身上似乎受傷頗重,正是鍾上文會上逃竄的盧子雍。


    盧子雍抬起頭問道:“如何?”


    貨郎淡淡道:“我已打點妥當了,後日送你出城。”


    “出城?”盧子雍詫道:“那江寧諸事……”


    “放棄吧。”


    “你說什麽!為了這件事,我籌謀良久,怎能功虧一簣?”


    貨郎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歧王府不過是一次奪嫡的試驗罷了,成與不成又有多大幹係。要對付皇二子,又不止有這一條線索。”


    “但一處在青州對付太子的計劃已成,我們二處……”


    “無妨,能讓你有所漲進,也不白跑這一趟。這幾天迴想過了,知道自己敗在哪裏嗎?”


    盧子雍一愣。


    貨郎道:“你的計劃太冗長了。先派人在京城控製住歧王庶長子,再在江寧對付世子,嫁禍蕭琦、蕭珀。聽起來很完美,實則繁雜多變。若依我來,直接針對其王妃林氏,構陷其與西北罪臣林述有所勾結、不堪為王妃,直接便廢了蕭瓊當這世子資格。”


    盧子雍默然了一會,又問道:“歧王每年給二皇子大筆銀錢的線牽怎麽處理?”


    “我早已將消息給了皇城司周文甫,想必如今已傳迴京中。”


    “但還沒找到證據,總歸是還不夠火候。”


    “周文甫已死,還有何辦法?嗬,皇城司也太沒用了些。”


    盧子雍歎道:“若非那林啟,何以至此,那日在烏衣巷我要殺他,你為何壓下我的弩?”


    “主上吩咐過了,觀察他的行事,但不可殺他。”


    “可此子日後會成為我們開平司的大敵。”


    貨郎冷冷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盧子雍隻好道:“是。”


    “接下來,你迴京城去。歧王府的奪嫡隻是場試驗,真正的奪嫡卻要開始了。”


    盧子雍猛然抬頭。


    他此時猶有重傷在身,聽聞此言卻是精神一振。


    屋中兩人對望一眼,彼此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堅毅的光芒。


    “你是我們開平司萬裏挑一選出來的,莫要因一時成敗心生氣餒。此去京城,盡心為主上效忠。”


    “好!”盧子雍撐起病體站起身來。


    他將腰杆挺得筆直,抱拳道:“雍必不負所望,將殫精竭慮輔佐主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麵前的同伴一身貨郎打扮,卻是臉色鄭重,臉上一絲市儈氣也沒有,隻有滿臉的榮光。


    “吾願中興大梁!為萬世開太平。”


    “中興大梁!為萬世開太平。”


    ***************


    太原。


    晉王府。


    “楊複大軍出關了?”


    “算時間,昨夜應該已經出關。”


    “皇城司的人呢?”


    “提舉一個,幹事十人,全都拿下了,隻是……三日前漏了一隻信鴿。”


    “俞老,你怎麽看?”晉王蕭銑向一個灰袍老者問道。


    老者正是在連山寨從南靈衣手下逃走的俞孝宿。他本是皇城司都知,對皇城司的信報流程極是了解,此時淡淡道:“無妨,京城來不及反應了。”


    “如此,萬事俱備。”


    “父王,還有一事。”說話的是晉王世子蕭珍,他沉吟片刻,道:“任常恭似乎在盯著我們。”


    “任常恭?”晉王蕭銑皺了皺眉,已記不清這個人是誰。


    “任常恭是保義軍統領,”俞孝宿便替蕭珍解釋道:“去年朝庭派保義軍馳援洺州,結果任常恭半路上遇到反賊嚴虎,他倒是斬殺了嚴虎,卻被反賊餘部擊敗。撤至太原附近。”


    蕭銑問道:“是衝我們來的?”


    “我派人在他軍中打探過,有人說他是盯著季長安死後空出來的太原經略使一職。但……”蕭珍道。


    俞孝宿接著道:“但更可能是衝我們來的。”


    “何解?”


    “其一,任恭常隻是武將出身,又在朝中沒有靠山,絕無可能拿到經略使之位;其二,他在太行峽穀是被林啟擊敗的,太原府卻是寒盟發家之地,他撤到哪裏不好?反而要直奔太原。”


    蕭銑問道:“他有多少人?”


    “五萬人。”


    蕭銑挑眉:“這麽多?”


    俞孝宿道:“我們不必用自己的部曲對付任常恭,打開燕門關,便能讓遼軍來對付他。”


    蕭銑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笑容,緩緩道:“真是有趣……昏君降罪林述,致嚴虎起兵以來,忻州觀察使祝聖哲、河東路經略使季長安,接連身死,太原要衝竟無一人能與我製衡。如今燕門關也在我掌握,一朝起事,有夏、遼精兵接應。反觀朝庭,大軍盡已出關,大事可期矣。”


    蕭珍道:“孩兒預祝父王馬到成功。”


    俞孝宿則行了個參拜大禮道:“臣,恭賀陛下。”


    一聲‘陛下’入耳,蕭銑臉上笑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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