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岩。


    據說商朝時,商王武丁與宰相傅說曾在此耕作,一王一相於此相識,故稱‘王相岩’。


    山洞中,顏懷、萬淵帶著一眾人圍著篝火,低聲商議著什麽。


    “如今的情勢,老夫估計任常恭圍不了多久。”萬淵道。


    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太好。


    若嚴虎未死,此時兩人會際與此地,萬淵或許能指著洞外山川,笑談千年前商王武丁與宰相傅說的典故,以古勉今,裝模作樣一番,再豪言他日大業若成,又是一王一相的佳話。


    但世事總不盡人意啊……


    嚴虎的死,對萬淵而言,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但他活了一把年紀了,什麽樣的事沒經曆過,此時亦不是傷春悲秋之時,萬淵也唯有將兩萬人的生死擔在肩上,負重前進罷了。


    篝火的光勾勒出顏懷的臉頰,比起幾月之前,少了些少年的柔和,多了些男人的剛毅。


    “我們這些人於任常恭而言,已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隻要再給他來兩下子,他必會退去。”


    石叔雲眼中閃過恨恨之色:“最好是我們殺下山去,替大將軍報仇。”


    萬淵擺擺手,歎道:“還是以大局為重。兵者兇器,死生存亡係於此矣,是以重之,恐人輕行者也。”


    石叔雲迷惑道:“什麽意思?”


    顏懷道:“意思是,用兵是為了家國生死存亡之事,不是給你們將軍報仇的。”


    石叔雲麵露不快,但這話是萬淵說的。他也隻好默然不語。


    眾人沉默了一會,顏懷忽然道:“也不知無咎怎麽樣了。”


    他說完,旁邊的蠍子哥、程光秀等人,亦露出擔憂之色。


    顏懷頗有些不爽地抱怨道:“我們搶了這兩萬人就走,多好。無咎他非要以身涉險,徒惹人擔心。”


    萬淵搖搖頭道:“若能勸任常恭調兵解相州之圍還是最好不過。”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又說道:“老夫有些自視甚高了,以為朝庭兵馬不過爾爾。沒想到,任常恭這種二流的將領,也能將我義軍殺得太敗。那耶律烈雄天下名將,又該是何等強悍?若是林無咎能勸動任常恭抗遼,確實是上策。”


    顏懷看著火光,低聲道:“耶律烈雄再如何了得,我二哥也一定能守住相州,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他有辦不成的事。而且,這次還有我會帶人去幫他。”


    萬淵抬起頭,喃喃道:“能走出王相岩再說吧。”


    石叔雲道:“軍師不必妄自菲薄,此番若不是祝聖哲這小人背地裏捅刀子,我們何至有此一敗。”


    萬淵點點頭,問道:“祝聖哲現在如何了?”


    石叔雲道:“我們趕到之時,姚盛已死,場麵頗為混亂。我已讓人在軍中打聽祝聖哲的行蹤。”


    眾人又商議了一會,苗慶進了山洞,皺眉道:“我問了一圈,當時有人說看到祝聖哲受傷未死,逃到任常恭軍中了。”


    顏懷猛然起身,焦急道:“那無咎豈非有危險?不行,我要去救他。”


    ********


    南靈衣一直在大帳外等著,待看到祝聖哲進去的時候,她心道不好,本想衝進帳中救出林啟。


    但很快,她就聽到林啟裏帳中大喊什麽“紫披大將軍,我給你報仇了之類的。”


    南靈衣相信以林啟的急智應該不至於有性命之憂,隻好等在外麵,但還是頗有些忐忑。


    好不容易,見林啟出來,她趕緊迎上去,卻被林啟一把摟在懷裏。


    “軟禁就軟禁,但這個隨從我要帶著。”林啟說著,頗有些囂張。


    他越囂張,任常恭越覺得他是不可一世的勳貴子弟。隻好嫌棄地揮揮手,任他帶著那女隨從迴帳。


    劉奇見‘程武’出來,便進到帳中,向任常恭拱手道:“將軍。”


    任常恭道:“打探清楚了嗎?”


    “末將派人試探過程武那三百人,確實是太原軍官無誤。每個人額上的刺青,盔甲的編號,我都看過。”


    任常恭點點頭,又道:“你派人到晉城,向祁鄉伯府打聽一下程武的情況。”


    “是。”劉奇應了之後,問道:“將軍還是信不過他?要不要末將去把他捉來拷問……”


    任常恭搖搖頭:“他對我有大用,你不要輕舉妄動。本將隻是奇怪,他為何那麽急切地想要殺祝聖哲。”


    劉奇點點頭,沉吟道:“我總覺得,這小子是刻意接近將軍的。他似乎並不像表麵上那樣……那樣傻乎乎的。”


    “不錯。”任常恭拿起桌了的弩,細細端詳了一會。


    “他這個人,就好像這把弩,看上去隻是一件尋常木器,但裏麵機關精細,暗藏殺機。”


    他說著,嘴角勾起一絲冷冽,又道:“但隻有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你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哪怕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翊麾校尉,但進了那個勳貴的圈子,你才能知道,哪裏有功勞可以撿,哪裏有好處可以撈。”


    “我們這些武將,被朝中高官如狗一樣驅來驅去。那些勳貴子弟卻躺在祖宗的棺材本上聲色犬馬,世道何其不公……”


    *******


    “蠢貨!”


    林啟在帳中來迴踱了兩步,低聲罵道:“任常恭這個蠢貨,扶不起的阿鬥!”


    南靈衣低著頭立在一邊,兩隻手輕輕捏在一起。


    她還是不太習慣讓林啟這樣時不時的摟一下,拉一下手。


    雖然是假裝的,但也……


    偏偏林啟一幅坦坦蕩蕩的樣子,她若說出來,反而像是她心裏有鬼。


    “早知道白天我們就把這老小子製住,逼他退兵得了。”林啟說著,轉頭看了南靈衣一眼,奇怪道:“南姑娘,你在想什麽?”


    “我……”南靈衣吱唔道:“沒想什麽。你要我去把他製住?可以啊。”


    林啟搖頭道:“不必,他還是會退兵,但再想讓他去相州抗遼應該是不行了。我們想辦法抽身吧。”


    “嗯。”


    林啟突然俯下身,在她身邊悄聲道:“我今夜探得任常恭會從陵川調糧過來,你幫我把這消息遞給徐兄。我們再截斷他的糧道一次……”


    耳邊的風輕輕暖暖的,南靈衣臉上一熱,飛快地轉過頭。從營帳的小窗邊無聲地躍出去,像一隻輕靈的貓一般消失在黑夜裏。


    林啟愣了愣,眨了眨眼,暗想道:這南姑娘也太沒禮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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