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誌與皮秋對望一眼,也是心下明白,這是張板的活,便站定不動。


    破碎的酒壇裏,酒水一滴一滴,嗒嗒地滴在地上。


    於三說完話,就沒有再說別的。


    張板斜眼看了看負手立在那裏的徐峰,心中糾結極了。


    這秦氏酒行的東家秦悟,與李府的關係極好。


    今天若自己真把秦四籌的胳膊卸下來,就是與秦、李兩家結了死仇了,那真的就隻能依附德雲社了。


    但這德雲社,在文水崛起才幾天功夫,當家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且不說,可板爺我到現在連他的麵都還沒見過啊。


    聽說他是受了重傷,也不知還能活多久。


    前有狼,後有虎。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還有這於三,以前連最底層的幫眾都不是,隻是我手底一個打雜活的。以後板爺我真的要在他手下討飯吃?


    就算我肯,蠍子肯嗎?手底下的弟兄們還把我當一迴事嗎?


    張板心中,九曲十八彎。


    蠍子哥見他不說話,也不敢動。


    看著瑟瑟發抖的秦四籌,於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這個笑容他是這幾天慢慢學會的。


    他自己感覺這樣笑有點太殘忍,但反正這樣笑起來,很有威攝力就是了。


    “我上頭的人,可是懂事長,他與吳大人可熟了。有他老人家撐腰,三爺我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何況今天徐爺還來壓陣。張板,你不給三爺我交了這張投名狀,大不了連你一起辦了。”


    於三想著,更加有底氣起來,他斜眼盯著張板,暗想道:“雖說往日,我在你手底下討活。但你嫌我膽小,既不讓我入青龍幫,又將那些髒活累活都丟給我。今天三爺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昨天你瞧我不起,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這般想著,於三倒也不覺得快意。反而覺得,要學習的事情真是有很多。


    “迴頭真該再琢磨琢磨我那本冊子……往後該如何與張板打交道,怎麽駕馭他,全都是學問呐……”


    “懂事長說得對,活到老,學到老啊。學海無涯苦作舟啊。”


    這邊於三的內心戲豐富,那邊張板望著於三,也是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今天把這秦四籌剁了,迴頭不僅是要與德雲社同舟共濟的問題。


    上個月還讓於三給自己捏腳,接下來真的就要在他手底下混?


    “葉幫主啊,你這到底是幹的啥事啊?惹誰不好,非要惹這個徐峰……”


    現在你自己跑沒影了,留下這幫兄弟受這等奇恥大辱!


    破碎的酒壇裏,酒水一滴一滴,嗒嗒地一直滴著。


    眾人各自思量。


    “我來!”


    忽然有人大喝了一聲。


    於三轉頭看去,卻是馬倉大步踏出。


    “這個愣頭青,這時候跑出來幹嘛?”


    於三還在發愣,馬倉已操起他手裏的刀,大步向秦四籌走去。


    於三張了張嘴,還未說話。


    忽然一聲慘叫傳來。


    “啊!”


    如噴泉一般,漸得到外都是。


    馬倉手起刀落,那秦四籌的兩條胳膊已然被他卸了下來,在地上瘋狂的掙紮了兩下,痛暈了過去。


    這場麵,看得於三心頭一跳。


    媽呀。


    我可得穩住,穩住。


    那邊皮秋等人看著秦四籌的慘狀,心肝一顫,忽然想到懂事長跟自己說的“要是想逃,天涯海角,被我捉到了,做成人彘”,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一定要去識字,把《後庭記》找出來看看!”


    過了一小會,於三強自鎮定,他轉頭看看已經完全愣住的張板,又轉頭看看提著刀紅著臉的馬倉。心中想道:


    “哎呀媽呀,這可咋整咧……”


    ***********************


    顏懷帶著衛昭與彭暢,沿著長街走了一會,卻始終不見徐峰一眾人等。


    顏懷不由向衛昭問道:“你不認得路嗎?你可是當地人啊。”


    衛昭搖搖頭:“我從來沒有去買過酒,楊大哥你早上不是去過嗎?”


    顏懷道:“但是早上是於三帶我去的呀。”


    彭暢撓撓頭,問道:“我們是不是跟丟了呀?”


    顏懷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道:“怎麽能跟丟!那老匹夫如此羞辱我,我定是要去看他吃苦頭的。”


    三人如無頭蒼蠅似得,在岔路口晃晃悠悠地逛了一圈。顏懷忽然皺了皺鼻子,說道:“你們聞,那邊有酒味,我們往那邊走吧。”


    衛昭順著他的手指看起,卻見是條小巷,問道:“會是在巷子裏嗎?”


    “也可能從巷子走過去更近呀。”


    “顏大哥說的有道理呀。”


    夜色漸深,也看不到路。


    三人也沒帶燈籠,互相拉著衣角在巷子裏走了一會兒。


    突然衛昭問道:“顏大哥,前麵好像是死胡同啊。”


    “唉呀,還真是,那我們掉頭走吧。”


    “唉,也許我真要錯過看那老匹夫吃苦頭了。”顏懷歎了一口氣,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那老匹夫草菅人命,還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


    “更可氣的是,我竟然說不過他,真是氣死我了……”


    “你知道嗎?小丙死的太慘了,這個老匹夫……”


    “彭暢!你不要老是摸我。”


    衛昭默默聽著,他也不嫌顏懷絮叨,隻盼著能早點趕過去,和秦氏酒行的人打一架。


    “顏大哥,昭哥,好黑啊,怪嚇人的。”彭暢輕聲說道。


    顏懷歎了一口氣:“是啊,所以我一直說話,好讓你們不怕……”


    “救命!”


    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唿喊聲,三人嚇了一跳。彭暢轉頭想跑,砰的一聲跟顏懷撞了一個滿懷,摔在地上。


    手忙腳亂的功夫,卻見一個人影竄進巷子,從他們身旁跑過,看身形應該是個女子。


    那女子跑到顏懷身後,抓著顏懷的衣角,驚慌喊道:“求你們救救我……”


    顏懷急忙安慰道:“小娘子你莫怕,我們會保護你。”


    “不過這麽晚你跑出來幹什麽呀?嚇死我了……不是,我是說,你這多危險呀。而且這條巷子是個死胡同,你要不是遇到我們,可就壞啦。”


    “對了,你遇到什麽事了?”


    顏懷說話間,衛昭向巷口看去。


    有三個歪歪倒倒的漢子已經走了進來,他們似乎喝了酒,有些醉意,笑得大聲而猥瑣,笑聲如鋸子在耳朵裏磨來磨去。


    片刻間,巷子已被他們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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