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喬筱揚已經有所預料,朝上的局勢還是變得讓她心驚。


    大大小小十一個案件,其中不少是舊案重申。


    一時朝廷腥風血雨,百餘位官員飲恨落馬。尤其相國寺佛像案中以工部侍郎為首牽連工部近乎一半的官員。


    然而對於這些官員的下場,百姓卻是拍手稱快。斬首時,紅著眼的眾人忍不住流下熱淚,蒼天有眼啊。


    這一個平日裏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的高官們也許從來不會想到,有一日他們會被斬首示眾,他們死不瞑目的頭顱滾下刑台,沾滿了萬人的唾沫。死後,他們沒有首級的屍身還要掛在城門,真正的不得好死。


    “殺的好。帝師大人真是個好官。”


    “是啊,帝師大人還廢除了宮人們的世代奴籍,真是我們的大恩人。”


    “不光這些,帝師大人的新政都是好事啊。”


    喬筱揚聽到宮裏有很多人這樣議論,對新政滿懷希望。她不帶任何感情地看向城門飄搖的屍身,忍不住輕歎。


    那真是仁慈的帝師該有的手段嗎?用百餘條人命做他新政的墊腳石……而那百餘人中又有多少是打上世家的烙印死去的科舉一派的官員?


    朝中風雲變幻,兩派相互角逐,勝者取締了敗者數十年的苦心孤詣,可不想真正的弄權者也有對乘勝者的威懾。真是不得不讚歎帝師大人的雷霆手段,這滿朝上下,戰戰栗栗的臣子們還有誰敢做這新政的攔路虎。


    “喬小姐。”有些熟悉的聲音拉迴了喬筱揚的思緒。


    “寧國公?”喬筱揚有些驚訝地看著來人。


    “喬小姐認識老夫?”


    寧國公的驚訝讓喬筱揚反應過來,他見過的隻有江湖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神醫,與喬筱揚卻是從未相識。


    “早有耳聞。”喬筱揚不動聲色地注意到寧國公臉上的難色。


    “耳聞中恐怕也都是臭名,倒讓喬小姐見笑了。”


    “寧國公何必妄自菲薄,您的忠義之名如雷貫耳。”


    “忠義?”寧國公嘲諷地笑笑,“老夫若真的忠義現在也用不著來求喬小姐了。”


    喬筱揚微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寧國公的來意,“寧國公可是為了令公子而來?”


    寧國公聞言露出了驚容,“帝師大人竟連這個也告訴你嗎?”


    喬筱揚淺笑不語,心下卻不以為然,想也知道季禺怎麽會放過白渤戚這個命門上的把柄?


    “不知寧國公對帝師大人的新政如何看?”


    說的人是風輕雲淡,聽的人卻是平地一聲驚雷。寧國公恍然大悟,“老夫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帝師大人的新政那自然是好的,好的啊——”


    寧國公大笑著遠去,一身輕鬆。


    寧國公這一笑徹底讓眾臣明白,現如今能在帝師麵前說上話的是誰。接連幾日裏,藏百~萬#^^小!說都是絡繹不絕,來人是一官更比一官高,嚇煞了藏百~萬#^^小!說裏的下人們。


    “揚兒在想什麽?”


    季禺無奈地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臉出神的喬筱揚。


    喬筱揚從趴著的書案上直起身來,眼睛卻依舊煞有其事地盯著那張俊臉看。


    “揚兒在看什麽?”


    “看你。”


    “哦?”


    “看你哪裏像一張黑臉。”


    嗬嗬,季禺笑出聲來,“那揚兒唱白臉可舒心?”


    “還行吧”喬筱揚膽大包天地戳帝師大人眼角的淚痣,笑眯眯道:“讓他們送的別的吧,他們送的首飾我這輩子也不一定能都戴個遍。”


    “揚兒會如意的。”季禺抓住在他臉上作祟的手,笑著耳語道。他知道,喬筱揚也看到了剛剛從牆根溜出去的偷聽的小廝。


    這就是一場戲。既然眾臣不相信坐看朝廷大變的帝師不想要一手遮天的權勢,那麽就換一張口來告訴他們帝師真正的目的。有些聰明人總是不相信另一個比他們聰明的人嘴裏的話。


    皇宮的一座別苑裏。


    魯達大咧咧地蹲在地上拿碗喝酒,醉醺醺的樣子。


    “盧蕭,你說那滇國的國主到底想不想讓那個公主嫁給太子啊?”


    “滇國國主當場就應允了太子的提親,那自然是想和我國聯姻。”盧蕭淡淡道。


    魯達不順氣地摔了碗,“那這都第幾天了,那個公主怎麽還不和我們迴苓國啊?老子在這裏待得都快閑出鳥來了。”


    盧蕭皺眉,直接踹上躺倒在地上的人,“你像什麽樣子。別丟太子的人!”


    魯達倏地坐起身來,“那你說,什麽時候能走?給個準話行不行!”


    “容公主準備好了嫁妝自然會啟程。畢竟下個月的吉時不可錯過。”盧蕭眼裏閃過冷意。


    魯達這個莽夫不清楚滇國國主的意思,他可明白的很,無非是擔心太子娶了公主依舊不倒向他們滇國。苓國雖小但利,可不是什麽誰都能握住的劍,或許一不小心就會上了握劍人的手。


    “太子。”


    “太子。”


    兩人恭敬起身,衝著來人行禮。


    鳳如華擺擺手,兩人才起身。盧蕭仔細地探聽了下周圍的聲息,才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密函。


    “太子,這是從國內傳來的密報。”


    “如何?”


    “近日珮國雖然在明麵上沒有大肆征兵,但屬下發現,珮國各個王室的私兵多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


    “哦?”


    “尋常一個王爺就有近萬的私兵,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近萬的私兵?這珮國的王爺也太有排場了吧。”魯達聞言張大了眼睛。


    “滇國有人知道這個消息嗎?”鳳如華似笑非笑地看著魯達。


    “沒有。”盧蕭搖搖頭,鄙夷地瞥了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魯達。


    一直受盧蕭白眼青睞的魯達氣得直跳腳,“盧蕭你個小子今天給老子說清楚了!你什麽意思啊?啊?有事沒事招唿爺白眼看……”


    盧蕭理也沒理暴跳如雷的魯達,“太子,我們是不是該早點迴國了?”


    鳳如華擺擺手,“不急。越是這時候我們才越該留在滇國。”


    “還留啊”魯達瞪大了眼睛,“這滇國國主每天晚上都請您喝酒,那麽一小杯酒一喝還得喝上好幾個時辰,完了您要裝啞巴還不能說話,就這您還不嫌憋得慌啊?”


    鳳如華笑得諱莫如深。


    “既然如此,我們就入鄉隨俗一次罷。”


    “太子是指藏百~萬#^^小!說的貴人嗎?”盧蕭笑得狐狸樣。


    “你們兩在說什麽啊?”依舊一頭霧水的魯達。


    藏百~萬#^^小!說的貴人,除了炙手可熱的喬筱揚還能有誰?


    可現在喬筱揚卻不在藏百~萬#^^小!說裏。


    漆黑的天幕稀稀疏疏地落下幾點星光,夏夜的天空總是缺少月明,煩悶的白日終於在夜裏有了幾絲清風。


    喬筱揚好整以暇地站在容瑜宮門口等待公主的傳召,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盡管她進宮的時候太陽還高懸在天際。


    “喲,喬小姐這都等了快半天了怎麽還等著呢?”


    “民女見過瑞妃。”


    喬筱揚衝著已經能見身孕的瑞妃行禮,假裝看不見她眼底的嘲諷。


    瑞妃是苓國送來的,雖然生的美豔,但國主卻更喜歡溫婉的女子因而她一向不受寵愛。苓國的太子來了宮中,國主才似乎想起了自己還有這個苓國的美人,一連好幾日歇在了瑞芯宮。


    有了身孕,瑞妃的地位才水漲船高,甚至有了妃這一品位。她心裏也清楚的很,隻有苓國與滇國交好了,她的好日子才不會結束。所以可以說這後宮最是殷勤撮合這樁聯姻的人絕對是瑞妃。


    “瑞妃,公主請您進去。”小宮女像是沒看到喬筱揚一樣。


    “那喬小姐,本宮就先進去了。”瑞妃得意道,暗暗讚延陵容果然會做人,貴賤總是有別的。


    宮內風言風語說喬筱揚會成為帝師夫人,可她是一點也不相信,那些放低了身段去巴結這小賤人的人就等著後悔吧,不過是帝師的一時興起而已,還真有人當真了。


    “喬小姐,都是奴婢的錯。公主一直在午憩所以奴婢不敢稟報,剛剛公主醒了本來是要請您進去的,可瑞妃卻來了。還請您多等一會,都是奴婢的錯。”


    “無礙。”


    喬筱揚淡淡站在原地,心裏卻好笑,這小丫頭恐怕也是剛進宮,戲都沒進眼裏,說著‘都是奴婢的錯’怎麽眼裏一點惶恐也沒有呢?


    過了一會兒,瑞妃滿麵喜氣地從容瑜宮出來,也許真是高興她走的時候都沒再諷刺喬筱揚幾句。


    “喬小姐請坐。”


    延陵容還是一副端莊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心急的樣子。這宮裏的女人,出嫁前要爭父王的寵愛,出嫁後要爭夫君的寵愛,甚至有了孩子以後還要為孩子爭。這一個個最後爭勝的女人早就都熬成了妖。


    “我一直以為你是言而有信的人。”


    喬筱揚隻是淡笑不語。


    “我沒有忘記公主的托付。”


    “那就好。”


    “其實公主中意的駙馬人選是帝師吧?”


    噔,對麵人手裏的茶水灑了出來。整個宮殿裏都靜得嚇人。


    這樣的氣氛,承認與不承認還有什麽差別?喬筱揚緩緩站起來,有禮地告退。


    今夜真的不會有月明了。/()


    ...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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