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兒,為我研磨吧。”書案前,季禺輕輕喚剛闔上眼的喬筱揚。


    以前喬筱揚也經常在書案前打瞌睡,可自從上一次從失魂裏清醒過來後,季禺就經常莫名其妙地緊張喬筱揚長時間的安靜。


    自然不可能再是因為瞌睡,隻是為了逃避不想見到某張臉的喬筱揚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毫無情感地看著季禺。


    “揚兒,為我研磨吧。”季禺又說了一次。


    如夢初醒,喬筱揚緩緩抬手,以一種極慢的規律在硯台上打著圈,不發一語。


    隻要喬筱揚有反應,季禺就已經很滿意了,所以他就這麽提著筆候著,一點也沒有要催促的意思。


    “稟國主,下官已攥寫成新政策要之軍篇,下官以為,在現行的軍法中,私兵製度有所不妥,根據官階高低豢養私兵造成了兵力的耗散和閑置,且……再者,下官以為代承兵權威脅國本,兵者,有陣有法如器,製敵;無編無治者亦如器,傷己。然,英將之後非皆為良軍之人,故臣以為,統帥將士該選賢舉能,而非子承父業,如此……”


    新書寫完畢的奏折墨跡一幹就被合上放在了一側,那裏已經有了好幾本奏折,都是有關於新政的。這幾日,季禺一直呆在書房裏就是為了這些奏折,隻是每每上朝卻從未見他上交過這些奏折。


    若是以前喬筱揚自然會好奇發問,現在她卻對什麽都興趣缺缺,除了會走動,與幾日前的那副樣子相比根本好不到哪裏去。


    “揚兒,與我一同去用膳吧。”季禺擱下筆,無奈地看著喬筱揚依舊規律地磨著墨,眼裏空蕩蕩的。


    無奈,隻能伸手攬人,卻被躲開了。


    喬筱揚冷冷地看著季禺伸出的手,冷漠到連嘲諷也沒有。


    “揚兒,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季禺深深歎息。“我真的沒有對青霜做什麽,我已經派人去找她了。”可對麵的人直接撇過了頭,根本不相信。


    喬家近百條人命就想一具枷鎖,喬筱揚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幸福的資格,不管季禺的理由是什麽,兩人之間都已經橫了一條天塹,更何況他連一個解釋也沒有,哪怕理由隻是順耳的借口。


    曾經因為喬筱揚的到來,這個像是冰堡一樣的帝師府終於有了丁點兒人氣,可現在喬筱揚自己都活得像個行屍走肉更何況其他人。當然感觸最深的還是一直在暗中保護喬筱揚的暗衛。


    從小一起訓練連洗澡都沒有分開過的暗衛們早就練出了眼神交流的默契,隱在暗處,眾暗衛暗暗交換各種眼神。


    暗三(愁眉不展):主上明明是在盡力保護喬家人,主母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呢?


    暗陸(沒好氣):所以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暗三眼神冰冷:你什麽意思?


    暗陸:你急什麽急,女子和小人哪個跟你有關係了!


    暗三:我不是女人?那一起洗澡的時候你為什麽躲開。冷哼。


    暗陸:我……我……那是……就你那身材


    暗捌截過:酥胸柳腰而已。


    暗陸大怒:該死的你看了!!!你竟敢,你你


    暗捌輕飄飄的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主上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看上人家了就不能明說嗎?


    暗一幽幽:暗陸不說是因為從小到大沒一次打贏過暗三。可是主上……主上與主母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一兩條人命都隻是輕的……


    那重的呢,家族存亡?國家興衰?或是……眾人沉默。


    有時候他們甚至會極端的想,也許這兩人分開了會更輕鬆?徹底斷了主上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舉棋不定,處處受挾……


    也許帝師府裏的眾人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但現在最焦急的人卻不應該是他們。


    皇宮中心圈的容瑜宮裏,所有的丫鬟自從接待珮國使者的宴會之後一直就是小心謹慎,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因為她們都知道這時候犯錯那就是在她們的主子頭上火上澆油。


    雖然沒鬧出什麽摔瓶砸碗的動靜,但延陵容這些時日的臉色可謂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寢宮裏,延陵容的妝容就像以前一樣端莊精細,可怎麽也遮不住她臉上的憔悴。


    對鏡歎惋,延陵容以前一直很不屑這樣的女子,但現在她卻發現,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其他事可以做了。


    “公主,白小姐求見。”一個小丫鬟戰戰兢兢地稟報。


    “哪個白小姐?”


    “寧國府世子妻,白蘞。”小丫鬟立馬迴道。


    她來幹什麽?延陵容皺皺眉,但還是示意人把她放進來。


    白蘞嫁給白渤戚也有近一年了,自從成立京中小姐夫人們口中取笑的對象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很快在眾人的記憶裏淡去了。


    隻見她一身粉衣,盤了玲瓏頭竟還是一副少女的打扮。不過在寧國府的生活如此不順心她的臉上自然還是有了藏不住的蒼白和憔悴。


    對白蘞,延陵容向來是看不起的。甚至她以為她是個很不聰明的女人,這從她的言行就能看出來,故意打扮成少女的模樣,不願被稱為白夫人,如此明顯的表現出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意簡直就是在挑釁寧國府的威嚴,就算不得丈夫的寵愛,隻要得了寧國公和寧國夫人的歡心,整個京城又有誰還敢風言風語?


    “白夫人性子安靜不愛出門,可是有什麽事到容瑜宮來?”延陵容興趣缺缺,隻是麵上不顯。


    白蘞自然感覺到了延陵容的敷衍,心下暗笑,這時候你還有什麽好得意的。隻是眼裏卻是立馬盈滿了將落未落的淚水,聲音哽咽,“公主,我是替公主感到痛心啊。公主這樣的人物卻偏偏要嫁給……真是讓人心生痛惜啊。”


    白蘞的淚水立馬感染了容瑜宮裏的人,不少小丫鬟小聲地哭出聲來。延陵容一向懂得拿捏人心,有心的恩惠下容瑜宮裏的人都是對她死心塌地,聽聞公主要嫁給一個啞巴她們是真的覺得國主不公平。


    “休得胡言!”延陵容卻不喜反怒,冷聲道:“誰容你如此放肆!苓國太子是人中龍鳳,這一樁婚事之後更是兩國交好,可謂天作之合,何來什麽痛惜!”


    “這……”白蘞一下愣住了,完全沒想到延陵容會是這個反應。


    “公主說的是,是民女失言了。”稍一想白蘞就明白過來,自己不是延陵容的心腹,她自然不可能說實話,隻是某些建議隻要點到了就行,反而“說者無心”更好。


    “公主與苓國太子是龍鳳呈祥,天造地設的一對。雖然公主不曾見過太子,但眾口鑠金太子絕對是不可出二的才俊,公主也一向潔身自好,自然不會有什麽私定終身……瞧我這張嘴,說的什麽話。苓國路途遙遠,公主想必還要一段時日才能見到太子,本就等得心焦,我還是不叨擾公主了。”說著白蘞就要起身告辭。延陵容也沒什麽留的意思。


    白蘞很快就告退出宮了。她走後,延陵容的眼裏浮現一絲幽暗的光,白蘞話裏話外的意思她清楚的很,也多虧了她,她才想起來她從來就不是聽天由命的人,鳳如華到滇國還要一段時日,這些日子已經夠她做很多事了。


    “菱兒,替我去一趟帝師府。我要見喬筱揚。”


    “是,公主。”


    喬筱揚聽到菱兒說宮主要見她的時候是驚訝的,她現在不應該忙著準備與苓國聯姻的事嗎?


    但隻要能離開帝師府,要去哪裏她也不會拒絕。


    帝師府裏的人也沒有阻攔隻是喬筱揚前腳剛一離開後腳季禺就已經聽到下人的稟告了。


    誰都知道,帝師大人冷心冷情,可唯獨對一個人上心。帝師大人都如此緊張的人他們哪裏敢不緊張?


    由於走的是延陵容私下開的偏門,喬筱揚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容瑜宮。


    延陵容就一直坐在原來的地方。看著喬筱揚跨過門檻,她真心喜悅地向她露出了笑容。


    “筱揚,你應該還記得你欠我的那個約定吧?”


    約定?喬筱揚很快意識到,延陵容指的是延陵扈那次的事件裏立下的承諾。


    喬筱揚麵無表情,“公主沒有履行承諾。”言下之意,約定早已作廢。


    延陵容笑容不改,她確實曾經失信,然而可惜的是某人似乎沒有依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知道了一件事,當她意外看到一包藥渣的時候。


    “那你覺得齊妃是怎麽死的?”延陵容一臉平靜,臉不紅心不跳地誤導。


    “是你做的。”喬筱揚眼神幽深,心下有些懷疑卻不認為季禺那樣的人如果出手會留下讓人發現的蛛絲馬跡,更何況延陵容的語氣實在太過斬釘截鐵。


    “你要我做什麽?”她從來都是言而有信。


    “你過來。”


    喬筱揚彎下身在延陵容麵前附耳。


    竟然是這個!喬筱揚有些震驚地看向延陵容,卻看到了她眼裏的破釜沉舟。


    想到她與苓國太子毫無感情的聯姻,喬筱揚突然有些佩服這個有心計的女人,沒有多少女人能夠如此果決,自己就幫她一次有何不可?


    於是,喬筱揚最終還是忽略了心底的那絲怪異的感覺。/()


    ...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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