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抽抽嘴角,露出兩顆尖利的小虎牙,冷笑一聲從牙齒縫裏咬出一個字:“好!”


    蕭絕看著眼前這個冷靜到怪異的小村姑,猶如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狸貓,隨時能伸出利爪給人致命一擊,他的手緩緩離開夏花胸部,似笑非笑的撥了撥鬢角白發,眸光幽涼,聲音縹緲而陰冷:“是個爽快的!我可以考慮放了你。”


    元阮一聽,滿臉驚詫的捧著手裏還未嗑完的瓜子跑了過來,垂首問蕭絕:“爺,怎麽能放了這小娘們?”


    “怎麽?”蕭絕神色淡淡,“你舍不得?”


    元阮臉上立時飛起兩抹丹紅,嘴角邊還沾著一粒瓜子殼,幹笑一聲道:“這小娘們長得跟個柴似的,白送給老子……”忽一想,語氣不對,連忙改口道,“並非屬下舍不得,這小娘們還沒老實交待藥方和拆線方法,難道爺還準備在這裏久留,等著這小娘們幫你拆線不成?”


    蕭絕低頭也不知想什麽,頭抬也未抬,頷首沉吟道:“你且問清藥方和拆線方法再放她走。”


    “爺,屬下不懂藥理,這小娘們告訴屬下,屬下也記不住。”元阮頗是為難。


    “這點小事自己解決。”蕭絕盤腿靜坐閉上眼緩緩調整氣息,聲音甚是冷淡。


    元阮恭恭敬敬的道了聲遵命,複轉頭一臉戾色的看著夏花:“小娘們,帶筆墨了沒?”


    夏花點頭道:“當然帶了。”


    “嘿!你這小娘們出個門也不嫌麻煩,又是帶針又是帶線,這也罷了,你帶筆墨作甚?難不成……”


    “好囉嗦。”夏花倏地打斷元阮的話揚眉道,“想要就伸手來拿。”


    元阮一雙柳眉揚了揚,收了手裏剩餘的瓜子,拍了拍手,再吹了吹手心裏殘留的屑,伸手道:“給老子拿來。”


    夏花忽衝著元阮露出一個甜蜜的笑來,元阮隻覺看到這世上最純真的笑,還有那一雙最清澈卻也是最冰冷的一雙眼睛,讓他竟一時失了神。


    這眼神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小娘們,他正要說話,夏花身子一傾牙一齜,張口就死命咬上元阮如玉蔥般纖長白嫩的食指,血凝聚成珠淌了出來。


    “奶奶個熊的臭娘們,竟敢咬老子,老子把你的臉削……”


    “瓜子。”夏花臉色絲毫未變,早已鬆了口,嘲諷道,“知道你喜歡瓜子,不必特意強調。”


    “牙尖嘴利!”元阮惱羞成怒,抬手就要給夏花一個教訓,忽迎到夏花一雙清冽冽的眸子,不知為何,身子骨一軟,連手也軟了下來,也隻瞬間,他迴轉過來,柳眉倒豎,劈掌就往夏花臉上蓋去,還怒斥道,“女人就他奶奶的欠抽,老子……”


    “住手!”蕭絕冷戾一喝,慢悠悠的抬眸看一眼夏花道,“丫頭,筆墨已有,還不快寫。”


    “爺,哪來的筆墨?”元阮氣不甘,聲音也略高了些。


    說話間,夏花已將腰間纏著的秋香色腰帶撕扯下一半,元阮方迴轉過來,夏花將腰帶遞給元阮淡聲道:“我雖幫這位大叔縫合了傷口,但刀傷太重已淤血腹中,用大麻仁三升,蔥白十四枚,搗爛,加水九升煮成一升半……”


    元阮雖心裏生悶氣,卻也不敢耽擱,趕緊伸食指一一記下,又叫道:“小娘們,你他奶奶的倒是說慢點啊!老子跟不上。”


    夏花微微調慢語調繼續,下意識轉眸,卻見透過林間樹木灑下金色光影落在蕭絕臉上,他閉著眼,肌膚幾近透明,兩鬢白發讓人猜不透他的年紀。


    此時將近中午,太陽正盛,卻半點不減他身上的陰冷氣息,她縱橫末世,殺戮無數,就算在末世最孤寂幽暗,危機四伏的夜也不能給她帶來這種強烈的危機感。


    忽然,他一睜眼望向夏花,漆黑瞳仁沒有一絲光芒,蒼白的臉宛如戲台上描繪的最精致清俊卻又詭譎駭人的臉譜。


    若不是他嘴角噙著一絲笑,他幾乎就像個死人,不過那絲暖笑極好看奪魄,可夏花能感覺到那笑裏潛藏著無盡的危險深淵,欲抗拒逃開,卻又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進去。


    她心不由一抽,語調也低了下去,元阮皮笑肉不笑的瞪著夏花,眼裏是隱不住的鬱忿:“臭娘們,眼飄哪去了,給老子專心點,我家爺可沒耐心等你磨蹭。”


    夏花神思一收,再看蕭絕時,那笑早已隱褪,徒留下黑暗和蒼白。


    不過半柱香時間,夏花說完藥方就收拾好一切準備下山,要告別這鬼魅男和瓜子男她心很是喜悅,半年時間!她足夠了。


    元阮忿忿的衝著夏花的背影嗑著瓜子,一不小心咬到手指,正要罵,看到食指處那兩個淺淺的牙印,他忽然沉默了。


    蕭絕隻淡淡瞧著夏花的背影,半年後,她就可以凹凸有致了,到時若他高興,他可以考慮收了她。


    夏花哪知道蕭絕的心思,她也根本無心去想,她根本不想再與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


    一路下山,夏花又順道摘了些野菜野菊花,野菊花可以曬幹做菊花茶,家裏的茶又澀又苦,實在入不得口,走了好大一會兒,終於下了山,眼見就要到村口的萵苣塘。


    突然,一陣哭喊聲雜夾著辱罵聲傳來:“柱子,誰來救救我的柱子。”


    “壯傻子和花丫頭這一對奸夫淫婦不要臉,都應該沉塘,不想卻白白帶累了柱子。”


    “這一對沒人倫的下流種子,這柱子溺了這會子定是死了,等花丫頭迴來就把這對男盜女娼的狗男女沉了塘……”


    夏花一驚,心道不好,有人落水了,她連忙加快腳步奔向萵苣塘,岸邊站滿了人,夏大壯衣衫破爛,滿臉是傷,隻赤著雙腳驚慌失措的站在那裏。


    夏大壯見夏花來了,如見救星般奔到夏花身邊哭喪著臉委屈道:“娘……娘,不是壯……壯兒推的……”


    “娘相信你。”夏花拍了拍大壯的肩以示安慰,夏大壯稟性純良,素日很照顧柱子,斷不會推他。


    柱子娘周孔氏正雙目紅腫蹲在塘邊哭喊,見夏花線來了,遂抬眸幽怨而憤怒的看了夏花一眼。


    “哎喲喲!這不老夏家的花丫頭嗎?做了這種不知羞恥的事還敢迴來?如今可好,鬧出人命了,嘖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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